第七章 奈何君心淺(二)

第七章 奈何君心淺(二)

()門口那個一身白色常服的帝王看着我並不出聲,讓迅速跳下床的我有些遲疑,直到看見他薄抿唇邊略略一彎,我才如得了特赦般的朝他跑過去。

既然他沒有走過來的打算,由我撲上去就是了。

站到他面前仰頭,終是沒有去吻他的勇氣,咬咬牙,湊過去抱了他的腰,把臉貼在他胸口,腦子裏胡亂閃現的都是半年多前在王府水榭,我從背後抱住他又被他扯開的情景,心裏想着這回我死活都不會撒手。

也不管此時的自己有多麼的不合宜,不但沒有梳妝,全身還只着一件淺月色的中衣,長發散在肩背,鞋也沒有穿,莫說見君,便是見任何人都是大大的無狀。

不過那又有什麼要緊,景熠能這樣不叫通報傳召的出現,就決計不是來挑剔規矩禮儀的。

光腳踩在青玉石的地上,冰涼堅硬的觸感從腳底傳來,讓我覺得踏實又真實。

“有沒有想我?”問這句話的時候可不敢看他,很快又自顧自的,“沒關係,有我想你就行了。”

那具身軀雖然還是有着些許抗拒,終究是軟的,沒有回應也沒有推開我,少頃他的手抬起來,輕輕的在我的背上停了一下,像是回應,又像安撫,有點不自然,就是這點不自然讓我覺得很貼心,若是那些人人皆可得到的嫻熟,我反而會覺得空洞。

就這樣任由我抱了一會,他帶點無奈的聲音傳來:“抱夠了沒有?”

是時候見好就收,我鬆開手退一步站定,抬頭衝著他笑:“謝皇上恩典!”

一句話把他堵得一頓,停一下才輕輕皺眉:“你這哪還有半點皇后的樣子。”

“以前有么?”心情大好,我眨眨眼,“想來皇上也不是來瞧皇后的。”

他扯動嘴角淡哼一聲:“偏就是來看皇后。”

“啊,”我一怔,很快道,“那臣妾真是受寵若驚。”

說著我轉身去寢室欄架上撿了一件薄緞外衫套上,穿了鞋,又手腳麻利的跑到妝枱前,抓了桌上兩根金玉疊花的簪子幾下挽好了頭髮,當然不是什麼複雜的髮髻,卻也足夠整齊淡雅,十年江湖生涯帶給我的,是用最快的速度打理自己的能力。

對鏡照了一下,面色還算好,整個人精神煥發的幾乎要放出光來,這才又回來他面前:“皇上是從哪裏來?”

景熠帶點驚訝的看着我轉一圈已然收拾妥當,又聽了我這個問題,微微挑了眉梢:“怎麼問這個?”

“如果皇上是特地來看皇后的,那麼臣妾該以什麼表情說什麼話,取決於皇上從哪邊來,”我簡單的敘述理由,給出我的猜測,“有誰沉不住氣了么?”

如果說方才景熠的驚訝表情大半來自刻意,那此時他眼裏一閃而過的意外和讚賞便貨真價實,唐桀說過,判斷一個人對某件事知情還是不知情,只需看他的驚訝神色持續了多久,真正的驚訝表情往往只有一個瞬間。

“看來皇后已然漸入佳境,”他臉上淡淡的含了笑,道,“我從太后那來。”

蟄伏一月不代表懈怠,一個我,一個太后,我敏銳的發現景熠話里的玄機,壓下心裏湧起的片刻歡喜,問:“是公主來質詢你冷落我了?”

折辱在先,冷落在後,沒臉的可不光是我一個人,我可以躲起來不露面,抑鬱成疾或傷心欲絕也都裝得,但容成家卻忍不得,能拖上一個月已經是他們的極限,如果是容成耀,自是朝堂上給景熠壓力或暗示,若變化源自壽延宮,便是景棠的傑作了。

“何止是質詢,”景熠雲淡風輕的彷彿在敘述別人的事,“公主上了摺子給宗親府,報請進宮來瞧你。”

這會兒輪到我倏然驚訝,隨即又恍然一片。

上摺子給宗親府,雖然這是外嫁皇族進宮的正式途徑,但景棠畢竟是景熠的親姑姑,前朝時進宮都是隨心所欲,本朝更加的來去自由,當時太后召見我的時候她就是未經許可入宮,也沒見有任何人說什麼,這回她竟然公事公辦的去上摺子,儼然是在故作姿態,不管表達是誰的什麼立場,至少引起了足夠的關注和重視,讓原本樂見我消失的太后也不得不把景熠叫去言語一番。

“原來是太后叫皇上對我好一點,”我裝模作樣的感激涕零,“臣妾是不是該去謝恩?”

景熠似笑非笑的不理我,我兀自幽怨:“唉,看來好日子就要過到頭了。”

毫不費力的把景熠從下午一直留到了第二日一早,他破天荒的沒有搬奏摺來看,就只待在坤儀宮裏,實在百無聊賴了,竟然提出要下棋,我對於這種故意揭我短的行為只能表示無可奈何,面上笑意盈盈的點頭稱好,並求他手下留情。

其實我的成長環境哪裏能會這些閒情逸緻的東西,不過是在景棠身邊那半年略學了一些,好在我還算擅長融會貫通,勉強能陪景熠過得幾盤,棄子投降雖然不少,倒也尚可打發時間。

後宮一向是對風向最敏感的地方,些微的變化都能引起波動,景熠這樣到坤儀宮走了一趟,我自然是不能再清閑着躲下去了。

第二日起我重新開始現身後宮,儘管請安依舊是三日一次,至少我會開口問起宮裏事務,有的問貴妃,有的則直接去問當事妃嬪。

我也開始往太后那邊去請安,太后見了我免不得一些安撫體恤的話,我安靜的聽,平淡着應,直讓太後有了空打太極和探不到底的彆扭,才欣欣然跪安迴轉。

景棠的摺子當然是獲了准,不過在她進宮之前,我先想法子見了次沈霖。

“傷都好了么?”一月不見,沈霖關心的是我的傷,畢竟是在宮裏,不方便近前診脈,他只仔細瞧着我的面色,“景熠說壓制之後給你活了血,要有段時日不能去動用氣力才能好的徹底。”

“養了這麼久,連坤儀宮都沒出,當然半點也沒動過,”我笑着,“多少珍奇聖品送進來,什麼傷好不了,我還在擔心會變胖一圈。”

沈霖也是並未看出異樣,淡笑道:“現在你看出來了,很多事他不是完全沒有心,只是不說罷了。”

“嗯,”我沉默一會,說出找他的目的,“你之前配的那個,可以避孕的葯,能不能給我這裏留一些。”

“那葯起效慢,痕迹又明顯,你拿去對付人不見得好用?”沈霖起初並未在意,隨口問我,“這是誰礙了你的眼?”

“至少太醫那查不出什麼,宮裏人也不會留意,”我輕輕彎了嘴角,“沒有誰,是我自己用。”

他登時一愣,很快緊蹙了眉:“什麼!”

不等我答,又微變了臉色跟了一句:“是他的意思?”

“不是,”我搖頭,頓一下才道,“只是他連那些女子的孩子都不能容,何況是我,已經有了一個皇長子在那裏,我才是這座后宮裏最不能有身孕的人。”

我衝著沈霖笑一笑:“你也知道的,有些事他只是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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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言不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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