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奈何君心淺(一)

第七章 奈何君心淺(一)

()一覺醒來,景熠早已離開,起身時才覺得渾身酸痛,叫了水陌進來,卻見有個內監跟她一起,手裏捧着一碗葯汁,水陌眼眶微紅,眼巴巴的瞅着我。

我不明所以:“怎麼了?”

那內監一躬身:“稟皇後娘娘,這是皇上賜下的,請娘娘起身之後儘快服下。”

我一愣神的工夫,水陌的眼淚已經掉了下來,我也迅速明白了現狀。

那內監端着的,是避孕藥汁,低等的和不受帝王喜愛的妃嬪才會在侍寢之後得到這種所謂的賞賜,表明不配或不被希望有孕,不但不能拒絕,還要在這內監面前服下,並恭敬謝恩。

想不到我頭一次見到,就是捧來給我喝的。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第一個獲得此等待遇的皇后,但如此正式的旨意傳來,那內監如履薄冰的小心謹慎和水陌交雜着的驚訝傷心都昭示着這件事的恥辱。

景熠當著全後宮的面,宣告着他不希望我孕育他的孩子。

抿住有點顫抖的唇,我少頃開口:“拿過來。”

葯無疑是苦澀的,但我才咽下第一口就忍不住彎了嘴角,這哪裏是什麼避孕藥汁,分明是補氣療傷的聖品,恐怕連沈霖都是一時弄不來的。

掃一眼床榻周圍,果然那件沾了不少血跡的衣裳已經不見蹤跡。

一飲而盡,舌尖有着苦澀之後的清涼甘甜,我維持着端莊笑意:“謝皇上。”

那內監離開后,水陌湊上前來扶我到外間梳妝,小心的看着我的神色,我對着這個真心替我着急的丫頭笑了笑:“還有事?”

水陌猶豫了一下,臉上的難過轉成了忿然,用帶點憤恨的語氣告訴我,佳瑩和佳玥兩個一早俱被景熠封為答應,這就要搬到清延宮去,現在正在外頭等着跟我謝恩。

“嗯,”我靜默了一下,對水陌道,“叫進來。”

佳瑩佳玥並非姐妹,原本叫什麼我並不知道,是容成耀選出來叫人□了跟我進宮的,模樣上,一個艷麗,一個恬淡,儘管俱有過人之處,但在這滿是極致美人的皇宮裏實在算不得什麼,若說起才情氣質,似乎又不是須臾片刻能瞧得出來的,倒是怎樣入了閱盡千帆的景熠的眼,實在讓我有些困惑。

我寧願相信,他在這個時候這麼做是有旁的計較。

我看着跪在近前的兩個人,沉默了好一會才淡冷開口:“你們的動作是不是太快了一點?”

“娘娘恕罪,奴婢也不知道會這樣,奴婢——”

佳玥忙着俯下身子告罪,卻說不上什麼來,佳瑩則只剩了唯唯諾諾的附和。

早知道是容成耀的人,從在宮外到宮內,我一般說話都還客氣,不讓她們如水陌一般叫我小姐,也極少指使她們做什麼,左右宮裏頭的下人有的是,為防生變,絲毫不讓其染指我身側,於是也才給了她們與景熠獨處的機會。

仔細想想,恐怕這機會還不是我給她們的。

此時的兩人絲毫不見歡喜,反而是頗有些戰戰兢兢,進宮十日就獲冊封,哪怕只是最低等的答應,依然變成了正經主子,聽景棠和教禮嬤嬤都說起過,宮女飛上枝頭的事在宮裏並不稀奇,但大多是偶然侍寢得了聖意或者有了身孕才會獲得一個名份,這種貿然冊封實在少見。

而容成耀的計劃也絕不是希望她們以這樣一種方式從最低等的妃嬪一點一點爬上去,沒有根基背景,爬又能爬多高,當初景熠對我說過的話其實不假,這種沒有家世支撐的女子,就算得寵,就算我不與她們為難,甚至幫着保着,頂多也就是到五品嬪位,主位都夠不着,又能派上多大用場。

不能留在我身邊監視彙報,也無法近水台的靠近景熠,便是可以名正言順的侍寢,想來短時間內也不會擁有受孕的資格,既大大破壞了容成耀的計劃,也在這樣一個日子雪上加霜,狠狠的讓我沒臉,景熠那邊不見得能得寵,卻已然被一後宮的妃嬪視為眼中釘,也許很快就是笑料和犧牲品,這種四面不討好的局面,哪裏可能歡喜,恐慌不安才是她們該有的心境,也證明這兩人到底還算心思清楚。

“罷了,大伯送你們跟我進宮,本也不是叫你們來做宮女的,”看場面冷的差不多,我輕嘆一口氣,“既然早了,就按早的辦法來罷。”

水陌被人叫着出去了一趟,一會進來告訴我:“小姐,各宮來請安的娘娘主子都到了,在正殿候着。”

我聞言起身:“告訴外頭,今兒個免了。”

“另外,”我停一下,道,“就說我身子不適,以後的請安改為三日一次,宮裏有什麼事讓貴妃裁定就是。”

說罷轉身朝內室去,也不理那兩個還跪在地上的人,最後吩咐:“去給皇上報一下。”

先是斥責,再是葯汁,現在又有兩個家帶的丫頭被納入後宮,不到一日的時間發生這麼多事,不管景熠是什麼目的,我想我是時候扮演一個失意的皇后了。

我本就傷了元氣,這樣的蟄伏剛好給了我休養生息的機會,連續多日我都窩在宮裏不出門,左右所有人都聽說過我自小就身子不好的事,我便大大方方的稱了病,就算是三日一次的請安我仍然能躲則躲,要麼稱病不出,要麼就匆匆一面,話都不多說一句就叫人散掉。

太醫奉旨來瞧了幾次,對付這些但求無過的凡夫俗醫,我只需略壓一下脈象就能讓他們診出氣血兩虛,抑鬱成疾的病症,沒什麼可治,就是養着的事。

當然,抑鬱成疾四個字他們是沒膽子說出來的。

宮裏的爭寵鬥豔之事依舊此起彼伏,有些傳得到我耳中,有些傳不來,我一概不理,每天除了聽水陌嘮叨一些明面上的事,就是認真服藥,安心吃睡,不到太后那去請安,也沒聽太後有什麼微詞傳出來,一切平靜的彷彿宮裏根本沒我這個皇后。

蘭嬪的小產在後宮裏沒激起什麼浪花,景熠不理,太后不理,我也不理,剩一個貴妃才不會上心,隨便問了幾句,太醫院從善如流的說是蘭嬪身子弱沒保住,貴妃不痛不癢的斥責了幾個瑞祥宮的下人,再沒了下文,蘭嬪在小月中,見不得人,也沒什麼人去見她。

佳瑩、佳玥兩個俱晉了才人,有着坤儀宮出去的身份,又尚算得寵,勉強沒人欺負,只是被清延宮主位端貴嬪時常在言語上排擠些,貴妃偏着端貴嬪,旁人自是沒心思理會。

如此過了近一個月,景熠時常派人過來問候,但只本尊不見現身,我於是每天裝模作樣的謝恩,也偶爾派人去問候他,同樣不露面,便是思念來了也兀自壓着,從不偷偷去找他,儘管我有這個能力,儘管我相信他不會再因此生氣。

這一日午後,我照舊躲在寢宮裏睡覺,聽到有人進來,幾乎瞬間我就覺出不是水陌或者坤儀宮哪個下人,警覺極高的我一向容易被吵醒,所以休息的時候都會叫她們躲得遠遠的,況且此時側耳傾聽之下,又沒了動靜,儼然是來人故意隱去了氣息,嘴角淡淡一笑,在宮裏能這樣無聲無息進入皇后寢宮的高手還能有誰。

睜開眼,我瞧着立在門口的人,笑意蔓延:“皇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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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言不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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