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翌日課間，素素在音樂教室的門口，遇見了蔡老師……

蔡老師一向對素素最寬容，也是她允許素素拿着學校音樂教室的鑰匙的。

蔡老師負責學校文藝方面的所有事情。然而，在這個話題開始以前，必須要提到的是：就在素素遇見蔡老師這件事發生的三天前，她所在的2班更換了新的班主任，這看似和蔡老師沒有什麼關係，但不偏不巧，這位新到的班主任實際也姓蔡，他正是蔡老師的親弟弟，我們暫且管他叫小蔡老師吧。

小蔡老師是學校從本市另外一所以嚴格著稱的中學裏“挖”來的寶（僅限學校這麼認為），他的學生里，還沒有哪個敢遲到或早退的，更別說是逃課了，所以，以素素平日裏的表現，她理所應當成了這位小蔡老師的第一個目標。

蔡老師攔住素素的時候，素素剛想去音樂教室里練琴的，可是蔡老師的表情前所未有嚴肅，這讓素素意識到大概要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了，但是她卻萬萬沒有想到，蔡老師竟然是想要收回她手中音樂教室的鑰匙。

“下次月考的成績將決定這把鑰匙的去留，”蔡老師眼裏盛滿擔憂與疲憊，雖然素素的臉上並沒有什麼誇張的表情，可是蔡老師看得出她急切地想要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素素，老師以前問過你這個問題，你給我的回答是‘不’，那今天，老師再鄭重地問你一次，你高中畢業以後，會去考音樂學院嗎？”

“不。”這個回答幾乎是毫不猶豫，素素蹙起了眉頭，似乎預感到了什麼。

“素素，老師沒有逼迫你的意思，你學鋼琴這麼久，你明白，老師是不想你浪費了這麼多年在鋼琴上的努力以及你的天分，所以才問你，但你一直給老師的答覆都是這樣的，我也不便強迫你。”蔡老師眉頭一緊，“你也該為自己的未來做打算了，明年你就該讀高三，考大學的事情，也該考慮了……”

“老師，您從來不在乎什麼升學的……”素素太了解蔡老師了，否則蔡老師也不會明知道素素不去考音樂學院，還給她彈琴的機會。

“唉……”蔡老師嘆了口氣，“的確，我是不在乎，我也對你一向寬容，可是……”她望着窗外道，“有些事總是身不由己的……比如你的升學，你大概已經了解到一些情況，你們班的新班主任是我弟弟。我弟，從小就倔，我也沒想到他會被挖到這個學校來，還做了你們這個重點班的班主任。說真的，我這個當姐姐的都拿他沒辦法。他今天早上去找了教導主任。你知道，音樂教室的鑰匙一直是我保管，學校從來就不允許學生私自拿着的。以前，我一直以讓你參加比賽，以為校爭光為由，把這事壓下去，可這次不一樣，我弟跟教導主任提了你的成績還有你在學校的一些表現……”蔡老師目光閃爍了下，“教導主任已經找過我談話，他說鑰匙必須收回。”然後無奈地搖搖頭。

“才藝大賽……”素素只勉強講出四個字，她倒不是擔心比賽成績，只是想再爭取一下。蔡老師卻誤會了她的意思。

“我知道你擔心才藝大賽的事情，元旦一過，差不多就該比賽了，你壓力大，我理解，但是這件事，真的，我也沒辦法啊！”蔡老師有些氣急敗壞地咬了咬嘴唇，“我能想出的補救方法只有一個。鑰匙先由我保管，你下次月考成績出色的話，我就有理由再去教導主任那裏爭取，到時候鑰匙可能還能名正言順拿回來。”蔡老師一臉懇切地望着白素素，素素多少了解了老師的苦心，她只是有些討厭這種受制於人的感覺，討厭得要命。

素素掏出鑰匙，擱在蔡老師的手上轉身便往樓道盡頭走去。腦袋裏就像有一群鬧哄哄的蒼蠅。

她覺得心裏塌了一片，身不由己？……她狠狠踹了牆根一腳，結果疼得眼淚直冒。

情緒差到極點的素素一瘸一拐往教室走，她只要一想到路婆婆最近也沒有要回來的跡象，她依然每夜每夜被噩夢折磨得無法安睡，就更加鬱悶起來。

什麼樣的情況她都有想過，沒法在學校練琴，這簡直比晴天霹靂還霹靂！

班裏正在上物理課，那是素素的死穴，杜老師雖然在講台上激情四射的樣子，可是素素的心裏卻一片麻木，倒不是她不喜歡物理，只是她在這方面，總也不開竅……

素素溜進教室，那大概是她頭一次看到楊笑凡用腳寫字的樣子了，眼前的景象，令素素不忍再看下去，她迅速轉開視線，坐在了自己的位置。

楊笑凡的身子略微前傾着，眼神很專註，耳側的頭髮垂了下來，前額和眉毛也在劉海里若隱若現，那個姿勢說不上好看，可是素素卻有些緊張，大概她從一開始就沒心去接受身邊少年的殘缺。

素素淡淡地望向窗外，依然習慣性的面無表情。等待下課的到來。

下課鈴聲剛響起，老師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已經有人衝出了教室，也難怪，食堂如戰場，去晚了人多。素素轉身，溜了出去，不管身後的老師多麼不爽地吼着：“先回來！！我還沒下課呢！！”

她和以往一樣從食堂里買了兩個包子，然後晃回了教室。一進教室，她就看到了仍然在教室里做題的楊笑凡。

她瞥了他一眼，心裏湧起一絲不快。在楊笑凡轉學來這裏之前，中午的教室一直都獨屬於素素的，可是現在……

“不吃飯？”她冷冷地問，語氣裏帶着些微不滿，她本無心說什麼的，然而想到要在教室里呆一個中午，她就想趕楊笑凡離開。

教室里就只有他們兩個，此刻的聲音突兀得嚇人。

“我……不餓……”素素聽到楊笑凡這樣回答她的問題，可他的胃卻很不識相出賣了他，發出“咕咕”的叫聲。

素素撇了撇嘴角，心裏的不滿加劇了。

“哼……”她沒有看着他，將包子塞進嘴裏。可是楊笑凡只是把頭垂得低了些，不說話，吞了吞口水。

素素感覺厭煩，心想撒謊還被人識破，實在是夠假的。

她翻了翻白眼，起身扔掉放包子的紙袋，突如其來的牽扯令她腳下一滯，她回頭檢視，發覺是自己的鑰匙扣掛到了東西，掛到的正是楊笑凡的書包，那書包因為素素的牽引，掉在了地上。素素鬱悶起來，她不懂楊笑凡為什麼要把自己的包掛在椅子上，而不是放在抽屜……素素一滯，這才發覺他的桌子上根本沒有抽屜。

她回過神。彎腰用手指勾住包帶，想撿起來，卻被更大的響聲嚇了一跳。一團膠袋裹起來的東西在素素拎包的時候從楊笑凡的包里滾落到地上，她本能地再次彎腰去撿，才察覺那袋子裏面的，居然是一個塑料飯盒！她透過半透明的飯盒蓋子還看得見裏面的米飯和菜。

“……”素素望着楊笑凡表情有些僵硬。她忽然心裏一陣窩火。隨手把飯盒扔在了他的面前。

“這什麼意思？！”她抬高下巴不屑地說，楊笑凡抿着嘴巴，眼神閃爍了一下，卻什麼解釋也沒有，素素瞪着他，感覺有些氣不過，然後直接將飯盒的蓋子掀開，然後拿起裏面的筷子，遞到他面前。

可是少年盯着她遞過筷子的手許久，才出了聲：

“別……”

“？！”素素有點沒反應過來，蹙起眉頭。可是少年再沒有別的反應，只是一動不動保持着沉默，眼神也越來越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