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 游 玩
看有魚那麼難過，人間客用手擦去有魚眼淚，不知道用什麼言語安慰有魚。在他眼裏，有魚所遭遇的不公其實不算什麼，可能她年紀尚輕，涉世未深，又是個女孩子，難免會撐不下去。
人間客施法解開了有魚身上的鎖鏈，抱起有魚推開窗子。
有魚以為人間客要把她從窗子裏扔下去，扒住窗框求人間客換其他方式處死她。
人間客嘆氣，她又以為他要殺她，對有魚道:“我不殺你，你抓緊我的手，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有魚疑惑，他要帶她出去，為何不走正門非要通過窗子？時間緊迫，人間客來不及跟有魚解釋，抱緊有魚跳下了窗。
有魚不小心睜開眼睛，看到人間客正帶着她在空中飛行，她嚇得趕緊又閉上眼睛，她實在克服不了恐高這個毛病。
“有魚，這麼美的日出錯過的話太可惜了。”人間客讓有魚睜開眼睛看日出。
“我恐高。”有魚閉着眼睛道。
“有我在，你還怕摔下去嗎？再不睜開眼睛，太陽就升高了，現在這個時候是最好看的。”人間客道。
有魚嘗試睜開眼睛，睜開眼的一剎那，萬千朝霞鋪滿天際，像是織女織出來的雲錦一樣，奼紫嫣紅，美不勝收。晨風吹動旭日照耀下的絮雲，如仙人霓裳起舞，如萬花飄零天際，有魚第一次見到如此氣勢磅礴的日出美景。
“哇，真好看。”有魚由衷讚歎，臉上露出甜甜的笑容。
人間客摟着有魚停在半空中，問有魚:“你喜歡嗎？”
有魚使勁點點頭。
“不開心的時候，望望天空，看看大海，心情就會舒暢許多。”人間客道。
有魚聽這話，看這情形，隱約覺得熟悉，她那天就是心情不好，鴟鴞跟鯤帶着她去游海散心，最後才來至歸墟。
想起鴟鴞，它也時不時跟有魚鬥嘴，但也愛逗有魚開心，它的脾氣竟跟人間客有些相似，不知它在那邊過得怎麼樣。
“有魚，你在想什麼？看你好像有心事。”人間客問。
“沒什麼，只是好久沒這麼開心了，謝謝你，人間客。”有魚感激道。
“先不要謝我，我只是不想看到有人在我面前愁眉苦臉，哭哭啼啼。”人間客道。
有魚知道人間客說的人就是她，她不好意思撓撓頭道:“我以後盡量不哭了。”
“沒事啊，你以後哭不哭都不關我事，過了今天，我們就不會再見面了。”人間客漫不經心道。
本來好端端的看日出，竟被人間客說得有些傷感。他帶她出來玩，原來是來為她送行，這個世上不可能有無緣無故對自己好的人。有魚望着人間客想了很多事。
“太陽升起來了，我們下去吧。我帶你其他好玩的地方。”人間客道。
有魚毫不猶豫點了點頭，跟着人間客飛到地面。
過了一會，人間客帶有魚來到了附近遠近聞名的都城琅華城。
琅華城內，大道通衢，店肆林立，朱閣樓台，華檐斗拱，顯示無比奢華的氣派。街上，人頭攢動，遊人如織。有挑擔叫賣的，有騎馬趕路的，有擺攤賣各種雜貨的，有賣茶水做吃的，還有敲鑼打鼓表演雜耍的……熙熙攘攘，好不熱鬧。
人間客牽着有魚的手走在街市上，兩人親密無間，反正這裏無人認識他們，過完今天他們就分別了，就當是最後一天放開了玩。
這次人間客出來身上帶足了凡間流通的錢幣，有魚看上的東西，他都一一替有魚買下，有魚好幾次推辭不收，都被人間客強制要求收下這些東西。
轉了一圈，有魚換了一身更漂亮的衣服，頭上多了珠花金釵，脖子上掛了串瑪瑙玉墜，手上戴了只金手鐲，一點也看不出她先前是個樸實無華的村姑，現在儼然成了衣香鬢影的千金大小姐。
人間客帶有魚去當地赫赫有名的酒店就餐，把店內最好的酒菜都上了一遍，有光明蝦炙、炒墨魚絲、干連福海參、金腿燒圓魚、珍珠魚丸、猴頭蘑扒魚翅、三鮮龍鳳球、持爐珍珠雞、素炒鱔絲、沙舟踏翠……還有各種琳琅滿目的糕點，金糕卷、椰子盞、鴛鴦卷蓮子糕、豌豆黃……光看這些菜名，有魚一天一夜都吃不完。
人間客讓有魚每道菜都嘗一口就好，有魚第一次吃這麼多山珍海味，無從下手，只能從由近到遠，一個個品嘗。
有魚自己廚藝不差，是神仙居的“御用大廚”，她從色香味點評了這些菜，還說出了有些菜的做法，甚至對幾個菜提出了改進方法。旁邊的小二聽有魚說得頭頭是道，對有魚深感佩服。
“沒想到你還是個美食行家。”人間客有點“崇拜”有魚，因為他從未下廚做過菜。
“在神仙居、蓬萊島我常親自下廚，這些海味在蓬萊島屢見不鮮，我也做過相似的菜。”有魚道。
“那能天天吃你做的菜的人真是福氣。”人間客羨慕道。
“你若不介意，我可以做幾樣糕點，送到海市去。”有魚道。
“可我以後再也不會見到你了。有魚，我看你還是別走了，做我宮裏的廚娘吧。”人間客藉著酒意道。
今天是他們在一起的最後一天，有魚知道這是人間客的玩笑話，沒有把話放在心上。
“我吃飽了。外面好熱鬧，我們出去看看。”有魚舔舔手指，摸摸吃得圓滾滾的肚子道。
人間客起身去結賬，結完賬后，兩人向人潮湧動處走去。
只見空曠蕭瑟的平場，人群紛紛，如猥結蟻聚，熱鬧異常。
爆竹響，煙火生，平場中有披髮文身者七人，着一身青紗短后之衣，肚子上繫着一塊錦布，手持真刀，互相格鬥擊刺，作破面剖心之勢，一刀穿過後背，那人腸子竟從肚中流了出來。
眾人看得膽戰心驚，不由發出尖叫聲。有魚更是捂上眼睛，不敢看此血腥場面。
人間客拿開有魚的手，讓有魚看錶演者，他們皆毫髮無損，正端着盤子向人群收錢。
原來這一切只是幻術。
“你的鬼眼也有失靈的時候，怎麼就沒看出那是幻術呢？”人間客打趣道。
“我太害怕了都不敢睜眼，他們好厲害，不用法術也能表演如此逼真場景，今天真是開了眼界。”有魚誇道。
“這算什麼，還有其他更好看的地方，我帶你去看。”
人間客拉着有魚的手，又匆匆跑到地方去遊玩，他們一起登高望遠，一起在草地上放風箏，一起下河玩水，一起飛上天看星星。
從未有人陪有魚這樣痛痛快快玩過，玩了一整天，有魚好像在做美夢一般，做神仙都沒有這麼快樂。
時間過得飛快，一天時間眨眼過去，日落代替日出，等太陽全部沉下，一輪圓月掛在夜空。碧天如水，銀漢無塵，天地萬物沉浸在柔美的月色中。
有魚跟着人間客步到了郊外，她知道離別的時刻來臨，縱使她再依依不捨，該分別的總會分別，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
人間客也與有魚一樣，不願面對這離別時刻。
“謝謝你給我帶來那麼多快樂，我從未像今天這樣開心過。”有魚對人間客感激道。
“在那個世界，增秀沒有帶你去玩過這些？”人間客好奇問，又不經意間提起了增秀。
“說出來不怕你笑話，我只是一廂情願喜歡他，他並未表現出也喜歡我。”有魚無奈笑道。
那個有魚心心念念的人，原來不喜歡有魚，這只是有魚的單相思，聽聞有魚的話，人間客竟為有魚感到不值。
“你遭受那麼多委屈，他出來幫你了嗎？他既不帶給你快樂，又沒為你排憂解難，你為何還喜歡他？”人間客問有魚。
這個問題，連有魚自己也搞不明白，她不過見了增秀一眼，就產生與他在一起的念頭。難道世間的愛情就是這樣無法解釋？
“人間客，你是一個好妖怪，我發誓，我永遠不會傷你。”有魚信誓旦旦道。
“我是妖怪，在你們仙人眼中是十惡不赦的大魔頭，你不要把我當好人。”人間客笑道。
“我從未因為你妖怪的身份看低你，在我眼裏，沒有仙與妖之分，分正邪的只有心，人有好人壞人，妖怪也有好妖怪壞妖怪，人間客你是好妖怪。”有魚道。
“你為何這麼說？我手上沾滿了無數神、仙、人的鮮血。”人間客道。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很多事出於無奈，就像海市妖怪想殺我，你保住我勢必會引起底下不滿。我修習道法七年，被無數人教誨仙妖勢不兩立，我曾經也深信不疑，如今經歷了一些事，認識了一些妖怪，覺得凡事不能一概而論。”有魚向人間客說出了她對妖怪的看法。
“你想得太天真，下次若是我們再相見，我絕不心慈手軟，你還信我是好妖怪嗎？”人間客問有魚。
“信，我信，人間客，你是這個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你是個好妖怪。”有魚斬釘截鐵道。
有魚的話如一股暖流衝擊人間客的心，人間客情不自禁地又抱住有魚，像小孩子一樣求有魚:“有魚，別走，留在我身邊吧。”
聽聞人間客的話，有魚雖然感動但又糾結。她又不是毫無感情的木頭，他不殺她，還出來帶她玩山游水，不惜一切地對她好，他的心意她早就感受到。可愛情也是分先後的，她不能見一個愛一個，她既然已經打算跟刑天再續前緣，就不能跟人間客在一起。
“我遲早會回到我的世界，人間客，我不想害你。”有魚勸人間客道。
“有魚，你好偏心，刑天跟你不也是兩個世界的人，就因為他長了一張你喜歡的人的臉，你就喜歡他。罷了，你終究不會接受妖怪。”人間客識趣地推開有魚。
“人間客，對不起。”有魚無法說出接受那種話。
“你走吧，琅華城往東再走十里，就能碰到刑天，他在那等你。”人間客跟有魚說完最後一句話，離有魚而去。
望着人間客蕭瑟的背影，有魚看得有些心疼，她倒希望那只是他隨便說說的玩笑話。
“祝你幸福。”有魚也轉身離去，心裏默默祝福那個她心目中的好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