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他唯一羨慕的人就只有蘇果一個

很多年後秦堯才明白：有的人淺薄，有的人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有一天，你會遇到一個彩虹般絢爛的人，當你遇到這個人后，會覺得其他人都只是浮雲而已。

這個人，早在十五年前的7月11日，就被自己遇見了。

秦堯第一次見到蘇果，應該是正式搬來新家的前一天，方麗讓他去小區旁的超市買點洗潔精類的東西。他正在貨架上挑選東西，突然聽到一個女生清脆的聲音，似乎是在和超市的老闆討價還價，秦堯聽了半天才聽明白，原來是這個女生天天來超市買奶油雪糕，連着一個月吃了三十根，而雪糕按箱買也是三十根。

女孩說：“老闆你門口的廣告牌上寫着的吧，買一箱雪糕送兩根吧？那我連吃了三十根也算是間接買了一箱吧？所以你應該再送我兩根！”

老闆：“你是零買，我是整箱賣才送，要不然你再買一箱我送你？”

秦堯幾乎不敢相信一個女生竟然斤斤計較於兩根奶油雪糕的事情！

女生與老闆爭論了很久，最後老闆還真送了她兩根，她說今天先拿走一根，另一根寄存着明天來拿。老闆也是無語，一副拿她無法的樣子。

秦堯覺得她大概就是別人口中“市井小民”的典型了。

秦堯皺眉，一個看着和自己同齡的小姑娘，竟然為了兩根雪糕和人磨了半天，真是丟人！

秦堯等“雪糕女生”走了后才拿着早就挑好的東西去買單。

回去的路上竟然發現自己與“雪糕女生”同路！

兩個人一前一後走進小區，當然女生並不知道秦堯跟在她身後，雖然秦堯覺得自己只是恰巧與她同路，但卻沒來由的覺着心虛，竟不敢走到她跟前去。

好在她最後停在小區的公共花園處，不知道在花叢中翻找什麼東西，嘴裏“咪咪咪咪”的叫喚。

不多時，從花叢里鑽出幾隻花狸貓來，應該是小區裏的流浪貓。有大有小，黃色的，黑色的，花色的竟然好幾隻。

那些貓像是認得她，圍着她的腿肚子打轉，嘴裏喵嗚喵嗚的叫喚。

只見她從口袋裏掏了塊麵包出來，撕開包裝后捏一點捏一點的餵給這些流浪貓，秦堯知道那種牌子的麵包，不便宜，連方麗都捨不得經常買來吃。

剛才還一副“市井小民”樣兒為了兩根雪糕和人磨半天的人現在竟然毫不猶豫的拿這麼貴的麵包喂貓！

秦堯覺得，有些人就是挺奇怪的，至少大部分人無法理解這種人的思維方式，不懂她的“點”在哪兒。

什麼對於他們是重要的，又什麼是浮雲。

於是這個奇怪的女生在他心裏種下了顆叫“好奇”的種子。

彼時的秦堯並不知道這顆種子會在心裏一點一點發芽，在經歷十多年的時間后，逐漸長成一棵填滿了整顆心的參天大樹。枝繁葉茂，碩果累累，在他的心裏深深的紮下了根，那根盤根錯節，即使你用盡所有力氣也無法將之連根拔起。

第二天他正式搬到了新家，正在整理最忙的時候，他卻不顧方麗的置噱自顧拿了本書下樓，然後坐在那棵大杏樹下的花壇邊，翻開書才發現錯拿了方麗的《護理學100個要點》。

連他自己都不明白這麼做的意義是什麼，他只是猜測她可能會在那個時候路過那兒，因為她的那根奶油雪糕還寄存在超市裏。

當眼角餘光看到她走向自己時，他的心跳快得像要從胸口蹦出來！

那天的晚霞在杏樹下投下斑駁的橙黃色，令人暈眩。無論過了多久，秦堯依然可以清晰的回憶起那個嘬着奶油雪糕，側着頭打量自己的女生。

她長得算不上漂亮，可卻擁有一雙純黑清澈的大眼睛，不含雜質，清澈見底。

秦堯當時覺着如果自己此刻站在她面前，一定能從這雙眼睛裏看到不同以往的自己，也是那樣的乾淨清澈。彷彿所有的黑暗與傷痛都能消失在這雙眼睛裏。

後來秦堯知道這個女孩叫蘇果，和自己同歲，就住他家樓上。而她和自己一樣，也是個單親家庭的孩子。

秦堯和方麗第一次帶着禮物去她家，進了門看到她坐在家裏的地毯上，正邊看電視邊吃着麵條。穿着明顯不合身的肥大運動服，那種藍色白條邊的海軍服，一頭蓬鬆的雜毛。

可即使是如此“不堪入目”的形象，她卻依然能衝著自己露出那樣純真的笑容來。

當時的秦堯莫名的感到緊張，緊張到手腳都不知該放哪兒，而這種緊張反應在外就是讓他表現的表情僵硬、態度冷漠。他覺得蘇果對自己的第一印象一定是“狂妄自大”、“傲慢無禮”的人。

而他，從此以後，彷彿是中了“狂妄自大傲慢無禮”的毒，雖然並不是自己本意，卻在很長一段時間裏，在面對她的時候，總是以這非本性的面目來對待她。

也許是青春期的懵懂無知，也許是在面對一個對於自己來說“有點特殊”的人時，心裏越是在意越要表現得不在乎的少年叛逆心理作祟。

那幾年回頭想想，也許是真的傷了她的心了。

雖然秦堯很聰明，是個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學霸，他可以拿下區里市裡所有理科競賽的冠軍。他會彈琴，會游泳，會書畫，會打球，很多時候很多事情是他不想去做而非他做不到。

可在他的心裏，他唯一羨慕的人就只有蘇果一個。

秦堯記得有一次問方麗，為什麼她會這麼喜歡蘇果，方麗告訴她：因為這個孩子很好，很善良，很真。

方麗說：堯堯，你知道，這世界上的大部分人都像戴着假面具，從不以真心示人，他們說謊欺騙，騙別人，也騙自己。只有蘇果那樣的人才是真誠的，所以我們要珍惜這樣的人啊！

一個笑或者哭都可以不避人前，隨心所欲；為了自己的理想可以迎難而上，不怕苦不怕累，更不怕流血和犧牲，哪怕結局是一頭撞向南牆，撞得頭破血流，受一身的傷。

他羨慕蘇果的勇敢無畏，卻也害怕這樣一個活得真實的人，因為站在她的身邊，便顯得自己更加的懦弱無能，甚至是無恥。在面對困境和磨難時，只會一味的退縮，躲在黑暗的角落裏，把自己蜷縮成一團，瑟瑟發抖。

久而久之，這種害怕變為了厭惡。厭惡她能活在陽光之下，活得洒脫自由。

活得……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