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一如這麼多年蘇果心裏的那個人
秦堯在蘇果放聲大哭中掙紮起身,用虛弱的聲音安慰她,“我……就是頭暈……應該是之前蒸桑拿有點缺氧……”
“真的嗎,你說的是真的嗎?不是為了安慰我才騙我的?也不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咳咳……”
“你看,你又咳了!”
“好好好,我不咳了,你也不要哭了好嗎?”秦堯此刻身體真的是很不舒服,可是看到蘇果眼淚鼻涕一把哭到不能自已的時候又覺得這場病得的還真是時候呢。
秦堯又是感冒淋雨,又是腦缺氧,就算兩人現在的關係再微妙蘇果也說不出一個趕他走的字來。
蘇果在客廳里來迴繞圈坐立不安了好一陣,直到秦堯洗好澡從浴室出來,穿着蘇果雙十一時搶的肥大T恤和運動褲,劉海順毛,蘇到爆炸。
五年後的秦堯,一如這麼多年蘇果心裏的那個人,依然是那個坐在樹下看書,嫻靜美好的秦堯。
只是……蘇果忍不住偷偷往秦堯身上瞄去。
那個……什麼……秦堯應該有在健身吧,這身材……這胸肌……腹肌……
“這衣服真的是你的嗎?”
“啊?”蘇果心虛的紅了臉,“是、是我的,這不是雙十一便宜搶的嘛,結果搶的全都是平時用不到的東西。”
“這不是用到了么,”秦堯走到蘇果身邊,低頭看向坐在沙發上的她,伸出手隨意摸了摸她的頭髮,“你這是勤儉持家。”
蘇果:想當年說自己市井小民的不就是你秦教授么!
等到兩人都洗好澡,坐在沙發上看了會兒電視,雖然誰的心思都沒在電視內容上。直到牆上的鐘不可避免指向十一的位置。
“秦堯……”
“恩?”
“要不……我開車送你回家吧?”
這次秦堯並沒有突然暈倒也沒有要求留下來。
他穿好外套和鞋子先在門邊等蘇果,蘇果從桌子上拿起車鑰匙拽在手裏,卻磨磨蹭蹭不肯出門。
“怎麼了?”秦堯看她猶豫不決,“我自己打車回去也行……”
說著就要開門,蘇果這才開口,“還是算了吧……你、你今天就在我這裏住一晚吧。”
蘇果在給秦堯鋪被子的時候簡直要把腸子悔青,自己怎麼就這麼放不下這個男人了?十幾年前年輕不懂事別被人牽着鼻子走,可是過了這麼多年了,她也算是個拿得起放得下,職場上雷厲風行生活中洒脫豪邁的成功女青年一枚吧?
蘇果聽着門外的雨聲。
可是她就是做不到讓秦堯冒着雨回去,不放心他一個人呆在家裏,萬一再暈倒了呢?
蘇果只好用“畢竟相好過一場買賣不在情意在”來說服自己。
“還是我睡客廳吧?”
蘇果甩了個“你再矯情我就真不管你”的表情給秦堯。
蘇果這個小房子,一室一廳,多一個人,還不能同床共枕的人,就只能有人委屈睡客廳。
她躺在客廳正好一人寬連翻個身都困難的沙發,聽着窗外的雨聲。
那年,也是這樣一個秋末的雨夜。
當老蘇告訴她老媽要再婚,她才突然明白自己父母是真的分開了,再也沒有可能複合。過去的自己是多麼幼稚,以為老媽只是一時生氣,他們只是像電視劇里說的那樣“分開一下冷靜一下”,等冷靜過後,老媽就會帶着蘇然回來,他們還是其樂融融的四口之家。
老爸也不用再半夜坐在陽台上抽煙,一臉的黯然神傷。
以前蘇果特喜歡看那個《花非花,霧非霧》,正好裏面有一首歌唱到沒有爸爸沒有媽媽,然後她一整天就在哼這一句,她老爸老媽愣是男女混雙教訓了幾個小時。
可是再也沒有這樣的時候了。
這是她第一次離家出走,其實她也不是真的想離家出走,只是想坐車去找她媽問個清楚,可是她錢不夠,只好坐了幾站就下車。一路順着原路往回走,走到一半就開始下雨。
現在想想,還真是夠操蛋的。
當他爸找到她的時候,正是她最冷最餓最累的時候。
老蘇把自己的衣服披在她身上,緊緊的裹住,什麼責備的話都沒說,只說了一句:以後不管去哪兒,都要和爸爸說一聲。
她的淚水混合著冰涼的雨水傾盆而下。
回去剛走到四樓,方麗打開門看到她才放下心,一把抱過濕透了的蘇果,方麗說: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後來方麗說今天就讓蘇果睡自己家吧,老蘇沒說什麼自己上了樓。
方麗給洗好澡的蘇果煮了碗薑茶。
蘇果看了眼坐在一邊也在喝薑茶的秦堯。
方麗說:“他在外面找你也淋了點雨,”末了又補充道,“找了那麼久都沒找着,也是沒用!”
那個時候他們上初二,正是秦堯對蘇果的猛烈追求最反感的時期,所以蘇果絕對想不到秦堯會去找自己。
秦堯低頭喝薑茶,對方麗的指責置若罔聞,鼻子裏不咸不淡“哼”了一聲。
晚上洗了澡換了乾淨衣服,躺在床上的時候心還在“撲通撲通”的狂跳。
當然要跳,怎麼能不跳呢?
她這可是躺在秦堯的床上啊!
這可真是始料未及。
還以為方麗是想要通過徹夜開導來一場女人間的談心,以挽救她這個迷途少女的破碎心靈。結果她洗完澡出來方麗就說接到了值班同事的電話,說同事家裏有事兒得趕回去讓她現在回醫院幫忙值一天班。
蘇果說方阿姨那我還是回家吧,方麗說那不行,我都和你爸開口留你過夜了怎麼能返回呢?然後方麗去兒子房間說了幾句話,再然後就變成蘇果和秦堯一同躺在秦堯那張一米五的床上,雖說兩人還是少年身材,但畢竟是同床共枕,其中一人翻個身動一動,另一個的心就得提到嗓子眼,於是都緊繃著身子不敢隨便動一下,甚至連呼吸都盡量放輕。
秦堯哀嘆到底還是被他媽賣了!
“秦堯?”
“……”
“秦堯……”
“幹嘛!”
“沒、沒什麼,就想問你睡了沒……”
秦堯對着漆黑一片的空氣白了一大眼。
秦堯口氣不善,蘇果只好閉上嘴,閉上眼,在心裏數秦堯給自己催眠。
一隻秦堯、兩隻秦堯、三隻秦堯……
直到腦袋昏沉即將墜入夢中深淵,卻聽不遠不近某人的聲音響起——
“你……睡了嗎?”
蘇果一個激靈,身體從沙發上彈了起來。
晃了晃昏沉的腦袋,抬頭看向自己房門口,只見秦堯半倚在門框處,黑暗中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只能大概看出身體的輪廓。
蘇果突然覺得別說是秦堯的輪廓了,就算秦堯燒成了灰她也能從一片灰渣中把他一眼尋出來,一個腳步聲,一聲咳嗽聲,只要是秦堯的都在她內心深處烙了很深很深的印記。
這種事確實挺諷刺挺操蛋的,所謂嘴裏說著“不要不要”其實身體還是很誠實大抵如此。
“你……睡了嗎?”秦堯再次開口問她。
“嗯。”蘇果瓮聲瓮氣的答着,心想我剛才從沙發上一躍而起你沒看到啊?
“怎麼了?哪裏不舒服嗎?”蘇果打開客廳的燈,一瞬間的光亮刺得人睜不開眼,待她適應了一會兒再睜開眼,頭頂的光亮卻被一個身影遮擋。
下一秒,蘇果就落入了一個想念了五年之久的懷抱中。
秦堯的懷抱啊……
帶着清冷乾淨的氣息,一如七年前那個聖誕夜的美好。
蘇果聽到頭頂秦堯的聲音傳來,“對不起,真的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