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沒有夢想的，是鹹魚
看着女兒幾乎埋到膝蓋上的腦袋，老蘇的心裏也不是滋味。
他當然知道自己女兒的心思，也明白她的這心思極有可能是要“付之東流”。
可是老蘇不是一般的、普通的爸爸！
老劉說：蘇果爸是個懷有一腔才華有着詩和遠方的叛逆青年，留着微長的頭髮，有一雙深邃的帶着夢想的黑色眼睛！
所以蘇果聽到爸爸說，“我熬了一下午的魚湯，熬多了，你給樓下送一碗去。”
老蘇看着女兒屁顛屁顛去盛魚湯的身影，想起了三毛在《我的青春誰做主》裏的那句話——
一個人至少擁有一個夢想，有一個理由去堅強。心若沒有棲息的地方，到哪裏都是在流浪。
蘇果給樓下送魚湯，開門的是秦堯媽媽。
秦堯媽媽剛下班，正在做晚飯。
蘇果看着餐桌上的幾道菜皺起了眉。
蘇果覺得秦堯媽媽長得美，性格好，又善良，完全是她心目中女神的樣子，只是……這做菜的手藝還不及他們家老蘇……
秦堯媽媽方麗對蘇果的態度，與自己的兒子完全是兩個極端。大抵就是如果可以就把親生兒子塞回肚子裏然後再換個蘇果出來的喜愛之情。
方麗端過蘇果手裏的魚湯，朝兒子房間努了努嘴，“在房間看書呢。”
“我不是來找秦堯的。”蘇果倒是一反常態，打算送完魚湯就完成任務準備回家。
“秦堯——”方麗高聲叫道，“果果找你！”
蘇果站在門口，走也不是，進也為難。
“方阿姨，我真的不找秦……”
“幹嘛？”
站在門口的兩人詫異的看向房門口，按照以往的慣例，即使方麗叫破喉嚨也不會把兒子召喚出來，如果兒子知道是蘇果來找他的話……
“秦堯，我有事兒找你！”蘇果剛才還滿是陰霾的心裏悄然開出了一朵花。
秦堯沒回應蘇果，轉身回了房間，但門沒關。
方麗八卦的看向蘇果，“你們倆……一定是有學習上的問題要探討吧？”
“嗯嗯。”蘇果沒心思回應方麗的八卦之心，跟着秦堯的背影閃進了房間。
留下方麗露出老姨母般慈愛的笑容。
秦堯的房間，之於蘇果那可是熟門熟路。
可是今天蘇果打算好走矜持風，畢竟從剛才開始自己就一直標榜着生氣的態度，也不能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突然和好吧。雖然每一次到最後都是她先退讓……
兩個人經過剛才樓道中的一頓“白臉”，互相膈應，也就各自沉默不語。
秦堯書架上的書，也就籃球畫報之類的她還能看上兩眼，其他的……她摸了摸鼻子把一本《簡單的邏輯學》重新塞了回去。
秦堯洗好澡，換了身清爽的家居服隨意歪躺在床上看書。書包被扔在書桌上，一看就是回到家后就沒打開過。
蘇果站在書架旁，翻着本早就過期的籃球畫報，斜着眼偷瞄秦堯。
秦堯剛洗完澡，頭髮半干半濕，柔順的貼在額頭，一張乾淨的臉，翻着書頁的手指修長，房間裏半開的窗口吹進的風拂動淡青色的窗帘。
有一種現世安穩，歲月靜好的畫面感。
蘇果覺得那些該死的“膈應”和“白臉”，完全是自我找虐。因為無論秦堯說什麼，秦堯做什麼事，都是她心裏的那個人。
哪怕秦堯去了F附中，哪怕秦堯喜歡上了別人，哪怕到最後自己仍舊在他心裏什麼都不是……
歌詞是這麼唱的吧:我欲乘風破浪，踏遍黃沙海洋，與其誤會一場，也要不負勇往。
蘇果喜歡秦堯，是蘇果的事兒，未來和結局愛咋咋地，哪怕她要用十年的青春去捂熱一塊可能永遠捂不熱的石頭，也絕對不是一件會讓她後悔的事兒。因為在喜歡這個人的十年時間裏，便是她的青春，她的夢想。
沒有夢想的，是鹹魚。
“鹹魚，不對，秦堯，我回家了！”
蘇果一開口，秦堯便把書摔在床上，站起了身。
“你不是說有事找我嗎？”
秦堯房間不大，擺了張一米五的床，再放了書桌和書架后就有些局促。
秦堯一站起身，就自然而然把蘇果圈在了自己和書架之間，呼吸可聞。
“那個、那個我還是先回去吃個飯……吧……”蘇果覺得自己能這麼多年死心塌地喜歡秦堯非君不行，很大程度要怪對方總是有意無意用色相撩撥自己兩下……
就比如現在……
“秦堯，你站……過、過去一點……”蘇果的一顆心彷彿要從嘴裏跳出來！
秦堯抬起雙手越過蘇果的腦袋，停留在她頭頂上方。
初三的秦堯還沒有完全發育展現出他絕對的身高優勢，可是已經比蘇果高出半個頭了。
秦堯看到蘇果不自覺吞咽口水的動作，嘴角快速的掠過一絲弧度。
在蘇果的臉紅到即將要燒起來時，秦堯從書架的最上層拿出籃球……
秦堯把籃球夾在腋下轉身出門，轉身的剎那才露出那麼一點兒笑容的痕迹。
她想什麼呢……
蘇果：切，洗好澡還去打球。
蘇果他們小區旁邊就是小學，出了小區走過去五六分鐘的路程。
原本不是寒暑假學校的操場是不對外開放的，但看門的大爺就是蘇果他們小區的人，對秦堯這些經常去打球和跑步的人都熟，所以通常在學生們都放學後會放他們進去。
蘇果自然早就把“我要回家吃飯”這件事忘了個底朝天。
秦堯一個人在籃球場打球，她繞着球場四周的跑道踢着石頭瞎溜達。
快繞到秦堯邊上的時候，籃球不偏不倚的砸在了她懷裏。
“打一局？”秦堯抹了下額頭上的汗，看着蘇果。
“好啊！”蘇果捧着球飛奔到秦堯身邊，“你開？”
“不用，”秦堯把球推回蘇果手上，“你開球，我再讓你三個。”
一對一鬥牛，五局三勝。
秦堯找蘇果打球，無非是一個人打實在無趣，蘇果嘛……聊勝於無。
其實蘇果也沒有那麼差，之前為了能找機會陪秦堯打球，硬着頭皮參加了學校的籃球隊，打了兩年實在不感興趣就自動退了隊。
蘇果原本是這麼想的：你看我和你打球，打球就避免不了肢體接觸吧，我要是摸個小手碰個小胸的也是再正經不過，不算揩油吧？
可是萬萬沒想到啊沒想到，不是說好輕輕的碰一下嘛，不是說好的女隊不用拼只要在場上跑動起來就可以了嘛，怎麼能下手那麼重呢……蘇果在校隊打了兩年球，每一次比賽完都慘不忍睹。
可是這兩年的“磨礪”還是給了她和秦堯更多一點的接觸。對於蘇果來說，哪怕用這兩年換秦堯一次“和我打一局嗎”就已足夠。
一局打完，蘇果順勢坐在球場的水泥地上喘着氣。
留下秦堯一個人一遍遍的重複上籃的動作。
“聽說F附中的校隊挺菜的，你去了之後肯定能橫掃F附中！”
蘇果咧着嘴笑，想像着他們家秦堯將來會在F附中的籃球場上如何英姿颯爽惹得一眾女同學為之吶喊尖叫。即使她看不到，也能在腦海中勾勒出那副美好的畫面，吃醋歸吃醋，自己的東西被別人肯定也有一番喜悅。
“你不是不想讓我去F附中嗎？”今天除了秦堯和蘇果沒有其他在，球聲回蕩在空曠的籃球場上，發出咚咚的回聲。
蘇果翻白眼：我還想讓你喜歡我呢！你聽么？
“秦堯，你之前說的對，我也可以考去F附中的不是嗎？所以你先去，把那邊的場子打打開，我隨後就來和你匯合！mao主席教導我們‘下定決心不怕犧牲、排除萬難去爭取勝利’！”
蘇果阿Q精神的造詣已登峰造極，時常連自己都要被感動一下。
秦堯可能真的不喜歡蘇果這個人，不喜歡她黏在自己身後，可是她樂觀向上奮勇直前的人生態度和面對自己時那雙清澈明亮的眼睛，卻總能讓他的心毫無防備的一顫。
也許每一個人在小的時候，眼裏都是滿滿的光，不只因為清澈的水潤，更因為對一切的好奇和渴望。可時間的摩擦，總讓人受傷。不止磨滅夢想，更磨損那份光。
而這個叫蘇果的女孩兒，眼裏總是閃爍着一抹光。
很多年後秦堯才明白：有的人淺薄，有的人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有一天，你會遇到一個彩虹般絢爛的人，當你遇到這個人后，會覺得其他人都只是浮雲而已。
然而少年秦堯，在蘇果拚命愛着他追逐他的十年歲月里，卻選擇了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