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世界上哪有那麼多的將心比心?
班會結束后就放學了。
老劉給蘇果整理的書包,還貼心的把周末佈置的作業給她一條條寫在筆記本上。
蘇果對秦堯的心思,老劉恐怕是第一個發現的。
當初小升初,雖然倆人分在一個班,但小學不是一個學校所以互相併不相熟。
要說從什麼時候開始熟起來的,大概就是她無意中透露給別人自己是秦堯小姨媽的時候起吧。
老劉媽和秦堯媽是表姐妹,雖說是親戚,但兩家走動不算多,算不上很近的那種關係,偶爾在家族裏的婚喪嫁娶上見上一面。
學校里迷秦堯的人不少,課間休息總喜歡扎堆談論他。
因為秦堯小升初才搬來,所以大家對他的家庭背景知之甚少,只知道他和媽媽住,沒有爸爸。
於是就有人猜測秦堯媽很可能是某個富商或者高官在外包養的小老婆,而秦堯是私生子。
“所以你們看秦堯雖然只有媽媽沒有爸爸,可是人家穿的用的哪樣不是名牌?你說他媽媽不過是鎮上衛生所的護士,聽說還是臨時工,怎麼可能負擔得起?要我說……”
“閉嘴!”
“閉嘴!”
剛才說秦堯是私生子的是班上的八卦傳播者周瓊妮,平時最好到處傳小道八卦,把沒得說成有的唯恐天下不亂。
而她當時絕想不到會同時有兩個人氣勢洶洶的對她大喝“閉嘴”!
蘇果和老劉在呵斥完周瓊妮后,互相看着對方,小有敵意。
蘇果以為對方和自己一樣喜歡秦堯是自己的情敵之一,而老劉誤以為蘇果要爆秦堯更猛的料……
後來兩人不打不相識,做了同桌,成了死黨。
那天老劉當著班裏人的面大聲說道:你們這些人別瞎說!我是秦堯親戚,秦堯家的事兒你們能比我清楚?人家不過是爸爸走的早,和媽媽相依為命生活而已,哪有你們說的這麼不堪!有錢?有錢怎麼了?有錢是罪過嗎?人家家裏就不能有錢是吧?
都給我聽好了——
蘇果接下老劉後邊的話:要是再讓我聽到誰說秦堯的壞話,我把這些話原封不動全說給教導主任去!誰說過,我一個個名字全都記下來!我看教導主任會不會找你們家長過來談話!
蘇果上初中的時候,學校對學生的言行舉止還是管的比較嚴格的,要是被老師聽到學生嘴裏在說什麼“小老婆”“私生子”的絕對會找家長談話,對其不符合年齡和身份的言論好好教育一番。
後來老劉對蘇果說:我還以為你會說“要是再讓我聽到誰說秦堯的壞話我就拔了你們的舌頭”!
蘇果說你別看我藝高人膽大無所畏懼的樣子,其實我膽可小了,別說把舌頭了,不小心咬到舌頭我都怕的要死,就怕應了武俠小說里的“咬舌自盡”!
蘇果一開始和老劉故意套近乎,無非是想利用老劉是秦堯小姨媽的身份刺探一下“軍情”,可沒想到老劉所知道的秦堯的事兒也沒比蘇果多多少,就說了點什麼在之前的小學也是個風雲人物,喜歡他的小姑娘每個班都有……
都是些讓蘇果氣餒的廢話。
接觸時間長了,兩人才發現對方身上的閃光點。
蘇果是個正直善良的好青年,認定的事兒百折不饒。
老劉是個刀子嘴豆腐心,但是分析事情精準到可怕!
老劉說:蘇果我覺得你看我們家秦堯的樣子,活脫脫就是一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無恥嘴臉!
那天放學后,蘇果沒有直接回家,而是腳步停在了四樓樓道口。
秦堯看着門外還背着書包手裏拽着家裏鑰匙的某人,一臉猶豫不決欲言又止的傻模樣。
“什麼事?”蘇果找他一定沒什麼重要事,要不是怕她總是“秦堯秦堯”的給他在樓道里打知名度,他壓根不想給她開門。
蘇果貝齒咬着下唇,低垂着腦袋。
之前從學校一路狂奔回來的一路上還想着一大串的問題要問秦堯,口氣還必須是強硬的質問!質問他為什麼不告訴自己被F附中保送?質問他不是說好了要念同一所高中嗎?
可是此刻秦堯就站在自己面前,並且已經洗好澡換好衣服一身清爽散發著沐浴乳的清香,她的那些話就怎麼都說不出口。
“沒事我關門了。”
“等等等等!”
蘇果藏在身後的右手用力掐了下自己的腰,逼迫自己不要范慫。
“那個……聽說你保送F附中了?”
“你怎麼知道?”
“這麼說是真的了?”
秦堯沒有回答蘇果,他只是站在家門口看着一臉失望的蘇果,對於她跑來問自己這個事情而感到沒來由的厭煩。其實對於保送F附中這件事……
“不是說好了和我念同一所高中的嗎?初一那年春節,你和我打賭輸了的時候明明答應我的……”
初一春節,大年三十晚上放煙花,蘇果和秦堯手裏各拿了一根煙花棒,就是點着了拿在手裏,煙花會從長長的煙花棒里一下下往天上竄。
蘇果說:秦堯我和你打個堵,誰手裏的煙花炸的次數多誰就贏了。贏的那個人可以向輸的人提一個要求!
對於這種打賭秦堯從來不置可否,而蘇果便將他的沉默當做默許。
結果蘇果贏了,蘇果對秦堯說:我的要求就是——你得和我上同一所高中!
秦堯站在家門口說:“你也可以上F附中。”
“F附中!我怎麼可能考得上!”蘇果急了,她知道秦堯上F中的事兒是鐵板釘釘了。
“其實你原本有機會和我念同一所高中,可是你放棄了。所以當初那個約定,作廢。”秦堯說話不怎麼帶語氣,向來冷冰冰的態度,他不會對你發脾氣,可是聽在耳朵里卻字字刺耳。
“你就不能不去F附中嗎?”蘇果知道自己這麼要求秦堯未免過分,畢竟能上F附中是很重要的一件事,他們這個初中這麼些年也就只出了秦堯一個,而且還是保送生不用參加殘酷的中考。上了F附中,一隻腳就算是跨進了F大學了,那可是國內頂尖大學啊!
但一想到自己將和秦堯分別三年,而這三年裏秦堯不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要是被F附中哪個狐狸精給拐去,那她可就沒處說理去了!
“蘇果?”
“啊?”
“你憑什麼要求我?”
老蘇正在熬一鍋豆腐魚頭湯,魚湯的湯頭很濃,老蘇花了整整半天的時間熬制而成。
老蘇對女兒總懷有一份愧疚,覺着自己不僅無法給她們一個完整的家,也不能時常好吃好穿的照顧。
他一個大男人,很多時候很多事兒都難免疏忽。所以對於女兒,相對於管教,更多的是放任。
只要女兒喜歡,他便默默的在背後支持。
“怎麼了?考試沒考好嗎?”蘇果一進家門,老蘇就感覺到家裏的氣壓頓時低了幾分。
圍着花邊圍裙手裏拿着鏟子的老蘇從廚房探出頭,看到大女兒一副泄了氣哀莫大於心死的模樣。
“果果,你知道爸爸從來不用考試成績來衡量你,所以……”
“爸——”蘇果趴在客廳的沙發上,頭埋在沙發的墊子裏,發出的聲音悶悶的,“你說一個人能把一塊石頭捂熱嗎?”
蘇果的話說得沒頭沒尾,可是老蘇一個把女兒疼到骨子裏又兼具後現代文藝氣息的中年男人,卻無聲的笑了。
他把魚湯的火關了,脫下圍裙放下鍋鏟,走到女兒身邊。
“有心者有所累,無心者無所謂。”
“老蘇同志,請你不要給我拽文!”
老蘇按捺下教育女兒要多讀書多看報的話頭,耐心的說道,“果果,不是石頭能不能捂熱的問題。而是這個世界上哪有那麼多的將心比心?你一味的付出不過慣出來得寸進尺的人。你捂熱了石頭的一面,它馬上又用它冰冷的另一面面對你!你對它有心,它對你……”
“無情”兩個字被老蘇咽了回去,女兒才上初三,和她說些“談情說愛”的事情還尚早,雖然他明白自己女兒的心思……
“就算我用盡所有辦法也不行嗎?我再努力一點,再等等看?”蘇果端坐在沙發上向自己父親求教。
老蘇摸了摸女兒的頭,心疼道,“等待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是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