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回
()果不其然，只是一個時辰過去，太子就打發小太監王二貴來了。指了指早已經準備好在案上的信，武寧初笑道：“下一回，太子再寫什麼信來，你就叫他不用再來煩我了。”
小太監一愣，疑惑地瞪大了眼：“武才人，太子現在很慘，他已經將你視作唯一的救命稻草了。如果你再不幫他，恐怕就沒有人會幫他了。”
“你誤會了，我不是不想幫他的意思。”武寧初說著，嘆了口氣。沒想到，王二貴已經跟太子的感情如此之深。現在，他也一心想幫太子了么？
“那武才人為什麼這麼說呢？”他的手中緊緊捏着那信，有些將它捏皺了。
“我能做的，也就只能到這裏，剩下的，只能看魏王的言行舉止，是不是真的有破綻了。如果魏王心思縝密，那麼就算是讓太子穩住了局勢，太子還是鬥不過魏王。如果魏王有破綻，那麼到時候聖上自然會知曉，而治魏王一個謀反的罪名。相信聖上還是公平的。”
小太監認真地點了點頭，又不出聲默默站了一會，似乎在記武寧初的這一段話。良久，他轉身走出廂房道：“我知道了，武才人，多謝你，我會轉告魏王的。”
武寧初心想，她可沒有要他轉告。她只是想說給小太監聽，僅此而已。
不過轉不轉告的，也隨他去罷。
這回要想想的是，怎麼讓小太監跟太子的關係變淡一些。免得太子倒台的時候，小太監太為他難受了。
次日，小太監又來找武寧初，有些帶着哭腔地道：“現在太子的罪是定了。聖上正和幾個大臣商議，怎麼處置太子。我聽在兩儀殿那邊做事的人說，事情討論了足足一個時辰，聖上幾乎問遍了所有在場的大臣，可連一個替太子求情的人都沒有，全部都說要判太子斬首之刑。”
武寧初聽了，反而鬆了一口氣。拍了拍小太監的肩膀：“你放心，太子死不了。”
小太假驀地抬起頭來，水汪汪的眼睛凝視着武寧初，卻詫異地一句話都沒說。
“聖上的意見若是跟那班大臣的一致，聖上又何必跟他們談論了足足一個時辰，還一一問過每個人的意見呢？可見，聖上本意並不是想處死太子。聖上在等待一個人，將他所想的說出來。只不過這班人，都讓聖上失望了。”
小太監頓時恍然地睜大了眼睛，臉上綻放出了一個興奮的笑容：“這真是太好了。我這就告訴太子去。”
“等一等。”武寧初攔住了他，“可如果沒有人替聖上說出他心裏所想，聖上也只能無奈處死太子。所以現在要幫太子，只有找到一個可以替太子說話的人。最近幾日，你一直在太子身邊，你應該能找到這樣的一個人罷？”
“可是……現在的太子，真的是任何幫他的人也沒有了。他一直是孤零零的一個人，否則……說句不中聽的，太子也不會來找武才人的。”小太監的笑容又頓時消失，垂下腦袋，一副沮喪的樣子。
替太子找一個能在聖上跟前說話的人，倒是有些麻煩。武寧初不禁嘆了口氣：“我會想辦法的。不如你也再回去問問太子，努力能找到一個人這樣的人出來罷。”
雖然武寧初對太子能找出人來，不抱有多少希望，可為了安慰小太監，只能這樣說了。
“嗯，我就去回去問太子。”
小太監說罷，轉身奔出了房門。武寧初聽着腳步聲漸漸不可聞，心下一沉。
她原本不想幫太子，可現在看來，還是要費些神。
在卧榻的瓷枕下面，翻出了很久以前房玄齡送她的那塊出宮的令牌，武寧初將它握緊在了手裏。
想着這一出宮，就是五年的堅持白費，武寧初心下有些沉。可是這時候聖上連太子的事情都忙不過來，應該無暇再去理其他的事情了罷？
將令牌藏在了衣袖裏，有些沉甸甸的。武寧初對薛婕妤打了個招呼，就出了鶴林寺。
從玄武門出了宮，武寧初來到長安城的北郊。模糊的記憶，引着她的雙腿朝李淳風的宅子走過去。
五年過去，這所宅子一點都沒有修繕過，外面的紅柱子都掉了漆，經過風吹雨打的瓦片也偶爾缺了一片，排列不齊地跟鳥窩似的，比五年前更是破舊了。
握上有些生鏽的門把手，武寧初發現門根本沒有閂，輕輕一碰便“咯吱”一聲的開了一小條縫。她吃了一驚，卻又在心底里會心一笑。只有他，才會這麼做罷？
推開門，踏進院子，雜草卻修剪得很乾凈。繼續往前走，到了他的正廳，只見李淳風悠閑地坐在一張塌上，握着一個竹杯子品着茶。
應是腳步聲驚動了他，他抬眼，目光找到了武寧初，淡淡一笑，擱下杯子站起來：“武才人，您終於來了？”
武寧初微微一怔。他話中的意思，竟然像是等了她許久似的。
“請這邊坐。”不等她回應什麼，李淳風欠身一讓，對她攤手指向一張坐塌。
“李太史，我這一次來打擾您，是想問一些事情。”武寧初坐了下來，這才發現，桌上放的，一直都是兩個杯子。
心下猛的一跳。原來李淳風早已經猜到她會來了？
她詫異地凝視着李淳風，凝視着他的側臉良久。可李淳風絲毫沒有注意到她的目光，只顧着低着視線，注視着手裏的茶壺，給她倒茶。
“嗯。”李淳風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請說罷，我聽着。”
武寧初深深吸了一口氣，定了定神，接過他遞過來的茶杯：“多謝。我想李太史在朝中，一定認識許多文武。不知道李太史認為，那麼多文武之中，是誰在仕途上的野心最大？”
“武才人真是問對了人。”李淳風凝視她，淡淡一笑，從袖子中掏出了一張字條，放在了桌案上。
武寧初瞥了一眼那字條，上面白紙黑字是一個人的名字。她心下又一愣，莫非李淳風連她想問他什麼，都知曉得一清二楚了？
“武才人不用詫異。在下本來就是個道士，占卦問卜這類的雕蟲小技，在下是輕車熟路的。”李淳風淡淡一笑。
武寧初卻已經震驚地不能言語。良久，她才不知從什麼地方晃過神來，伸手拿起了那張字條，定定凝視了一陣。那上面的兩個字卻像是突然不認識似的，看了半天不知道看了些什麼。
“謝……謝謝。”她機械似的將那字條收進了衣袖中，又抬起眼來，凝神打量着眼前的人。他的身上似乎總有自己探究不完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