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遇

再遇

回到‘家’的時候,杜衡已經睡著了,大喜想把他放到床上,卻發現自己的衣角被緊緊的拽着,只能坐在床邊等他醒過來。

說實話,大喜從來沒見過杜衡這個樣子,從小杜衡就好像不知道悲傷是什麼一樣,總是一臉笑嘻嘻的。

有一次,杜衡去捉鬼,一隻鬼用計把自己引開了,而杜衡被另一隻鬼追着跑。等着他解決那隻鬼找到杜衡的時候,他正被另一隻鬼壓在身下,肩上已經被咬得血肉模糊了。

可是就算那樣,他依舊沒有哭,只是發狠的拿着手裏刀不斷捅着鬼的身體。

事情過後,杜衡也只是笑着罵了一句,說自己竟然差點被一隻小鬼吃了,真丟人!

想到這裏的時候大喜突然被一陣霹靂吧啦的動靜打斷了思緒,接着是‘叮叮噹噹’的打掃衛生的聲音。大喜有些擔心的問道:“二丫,你沒事吧”?

“我沒事,”二丫的聲音似乎有些哽咽,大喜實在放心不下,只能小心翼翼地把自己衣服從杜衡的手裏扯出來,走到門口。

此時的二丫正用手撿着地上藥罐的碎渣,感覺到身後有人過來,他連忙站起來轉過身子,想要遮住身後的狼藉,奈何大喜已經看到了。

“你想要為阿衡煎藥”?大喜試探的問道。

“嗯”,二丫點了點頭。“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做點什麼,”有些不安的說道。

“沒事的,我不會怪你的,你進屋去陪着阿衡吧,剩下的我來做,好不好,嗯?”大喜走過去摸了摸二丫的頭,安慰道。二丫沒有說話吧,只是乖巧的進了屋子。

大喜明白二丫的心情,經歷了這麼多事情。自己一直在忙前忙后,而二丫又幫不上什麼忙,所以害怕會被嫌棄,總是想做些什麼,畢竟二丫還只是個孩子。

一夜無話。

第二日,天剛露出魚肚白,二丫就聞到了一股飯菜的香味,以為是大喜正在做飯,結果一轉頭卻看見大喜正坐在自己不遠處的地方盤腿打坐,也是一臉詫異的模樣。

兩隻鬼還沒反應過來,就看見杜衡端着兩盤菜走了進來道“醒了啊,吃飯吧,”杜衡像往常一樣招呼他們兩個吃飯。

“阿衡,你?沒事吧”?二丫有些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吞了一口唾沫問道。

“好,”大喜用眼睛瞪了一下二丫,示意他閉嘴。

“沒事,我們趕緊吃飯,然後收拾東西出發去青州”杜衡頭也沒抬的回道,手裏擺着碗筷。

等到兩隻鬼各自坐到自己的座位上,杜衡抽出兩張符紙,分別貼在他們的身上,然後就看見兩隻鬼凝聚為實體,竟與常人無二。

二丫因為大喜的警告也沒敢再說話,甚至連扒飯都輕輕地,唯恐發出一丁點的聲音,於是一頓飯就這樣沒有一點響聲的吃完了。

收拾完所有的行裝,大喜和二丫乖乖的躲進了蓄鬼盒內,杜衡站在自己住了十五年的破房屋的不遠處,久久站立,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走吧”,杜衡聽見大喜的聲音從盒內傳出來。

杜衡沒有回答,很聽話的轉身離去。只是剛走了幾步,又停下了,猛然回頭,對着房屋屈膝跪下,磕了三個響頭。再抬頭時,已是淚流滿面。

許久,杜衡緩緩的站了起來,將一張黃符貼在了房屋的窗欞上,閉上眼睛,默念口訣。猛然間,房屋被圈進了火舌內,發出了噼里啪啦的響聲。

火勢之大把半邊的天空也被染成了黃色。

這一把火像是燒盡了杜衡的回憶,他慢慢的走遠,最終也沒有回頭。

一個月後,杜衡終於到了青州境內,原本清秀的面孔因為長時間的趕路而變得髒兮兮的,他滿不在乎的用袖子擦了擦額頭的汗。

“阿衡,你身上好臭啊”,二丫有些嫌棄的聲音從盒子裏傳了出來。

“阿衡,你去前面看看有沒有村莊,把自己好好收拾收拾,等進了青州城,你這樣會嚇到別人的”大喜也有些受不了的說。

“知道了,怎麼廢話那麼多”聽到自己被兩隻鬼嫌棄了,杜衡的面子有些掛不住,兇巴巴的說道。

“也沒有多臭啊,就你們矯情......”順便還聞了聞自己身上的味道。這一聞不打緊,差點把自己熏暈過去,忍住要嘔吐的衝動,杜衡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立馬閉嘴不再說話,只是埋頭趕路。

天快黑的時候,杜衡才看見一個小村莊。其中幾個茅草屋還升起了縷縷的炊煙,飄出了一陣陣米粥的清香,引得他肚子‘咕嚕,咕嚕’的叫了幾聲。

杜衡整了整自己的衣衫,走到一家有炊煙的人家,抬手敲了敲門。沒有人回應,又敲了敲,還是沒有人回應,杜衡退了兩步,抬頭看了看屋頂已經飄散的煙。

‘怎麼回事,應該有人啊,難道做完飯出去了’杜衡撓了撓頭,有些奇怪的想到。

結果一連敲了好幾家,都沒人回應,杜衡有些受不了了,都聞到飯香了,進不去算怎麼一回事。

“二丫快出來,有飯吃了”,杜衡晃了晃掛在腰間的小盒子。

話音還沒落,就看見二丫從盒子裏躥了出來激動的喊着“在哪,在哪?”兩個眼睛就像餓狗看見了骨頭,冒着綠光。

“在屋子裏面”。杜衡有些好笑的指了指面前的茅草屋。

二丫一聽在屋內,就想往裏沖,杜衡趕緊拉住了他,“別著急啊,這是人家的房子,不能硬闖,你聽我說。”

然後拉着二丫在他耳邊嘰嘰咕咕的說了一大堆。然後拍了拍二丫的肩膀,兩人臉上同時露出了奸詐的笑容。

二丫隱了身體,穿門而過。

“你們兩個又想幹什麼。”杜衡還正在洋洋自得的時候,聽到身後有人幽幽的說了這麼一句,他一轉頭,就看見了大喜那張煞白的臉,“我的嗎呀”瞬間嚇得的叫了一聲。

“您老怎麼出來了,我又沒叫你。”杜衡拍了拍胸脯,翻了個白眼說道。

“太臭了,”大喜面無表情的回道。杜衡知道大喜是在說自己身上臭,尷尬的咳了兩聲,沒有再接腔。

過了大概有一炷香的時間,杜衡聽到茅草屋裏開始有人喊救命,接着是東西被打碎的聲音,裏面似乎已經是一片混亂。

杜衡心裏想,‘二丫什麼時候有這麼大的能耐了,把人嚇成這樣?’然後就聽見有人哭喊着來開門了,結果一開門就看見一張黑黢黢的臉,當即一口氣沒緩過來暈了過去。

杜衡看見有人開門剛想說話,結果就看見人家指着自己喊了一聲“鬼啊,”就昏了過去。

杜衡“......”

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有一種想罵人的衝動,特別是在聽到身後大喜那‘噗’一聲的噴笑聲。

“走啊,還站着幹什麼。”杜衡有些懊惱的衝著大喜喊道,說完逃似得走進了屋子。

剛進屋子就看見一個髒兮兮的人,衣服破破爛爛,身上倒是挺白的,應該是受過傷,還少了一個胳膊,最重要的是他的身上散發著一股比自己還要臭的噁心味道。

杜衡有些感嘆道,為了吃,二丫還真是豁出去了。‘二丫’緩緩的把頭轉向了杜衡,像是看見獵物一樣撲了上來。

杜衡以為二丫要開始表演了,裝模做樣的拿出一張定鬼符“呔!妖物爾敢放肆。”

說著便要迎上了‘二丫,’卻聽見大喜在他身後喊道:“回來,他不是二丫。”

杜衡心中一咯噔,還沒來得及反應。‘二丫’已經衝過來了,他的心一橫,把符紙貼在‘二丫’身上,轉過身子想往一邊跑,結果‘二丫’用那隻沒斷的胳膊一下子勒住了他的脖子,低下頭就想在他的脖子上咬一口。

關鍵時刻,杜衡趕緊用兩隻手狠狠的掰着‘二丫’的頭。卻摸到一攤黏黏糊糊的東西,抬頭一看,差點沒把他噁心吐了。

這個人的頭上和身上居然爬滿了蛆,密密麻麻的。杜衡當即就血沖腦子裏了,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一個背摔,‘二丫’一下被他撂倒在地。

大喜也趁着這個時候用鬼氣把‘二丫’壓制住了。杜衡實在忍不住了,跑到一邊狂吐了起來,又用地上的土在自己手上猛地一頓搓擦,直到快褪了一層皮才肯罷休。

“你沒事吧”。大喜走到杜衡身邊擔心的問道。杜衡吐得沒力氣了,搖了搖頭,沒說話,站起來走到那個‘二丫’的身邊,從懷裏掏出一張符紙貼在了他的身上。

“多謝仙君的救命之恩啊”,一個老頭拄着拐杖走了過來,身邊還跟着一個小女孩,臉上還帶着淚痕,估計被嚇得不清。

“老人家抬舉了,小生不過是個除祟的散修而已”。杜衡連忙向老人作揖。

“小生要去青州城,路過此地,想要借宿一晚,卻正好遇到此時,分內之事,老人家不必言謝,”杜衡一臉正義的說道。

大喜一聽,就知道杜衡要開始忽悠了。

因為平常的人是看不到鬼的,除非顯形。於是大喜飄到杜衡身邊說“我去看看二丫跑哪裏去了”然後就又飄走了。

杜衡和老人聊了一會兒,才知道,這個村子之前很是平靜,並無異事。誰知,一個月前他們這裏突然出現了腐屍,也就是剛剛杜衡收服的那個滿身是蛆的怪物。剛開始的時候,他們一到夜裏就會聞到一陣陣的腐臭味,以為是誰家的肉壞了,直到有一天,他們看到一個人形怪物的出現,才知道腐臭味的來源。這些怪物見人就咬,卻不把人咬死,而是把人拖走,等到過幾天那個人就會變成和他們一樣的怪物。原本這些怪物是幾天來一次,後來越來越頻繁,於是村裡人一到夜晚就緊閉門窗,就算有人敲門,也一應不開。

杜衡聽到這裏,剛想再問一些別的事情,就聽見大喜傳音給自己:“阿衡,快過來,二丫出事了”。

杜衡一聽這還得了,立馬掏出了一個疾走符就往門外衝出去了,老人家上一秒還看見人,下一秒就只聽到一句殘留的話音“等我回來”。門口被嚇暈的人才剛剛醒過來,還沒緩過神,接着就看見一個黑影飄了過去,還帶着一股惡臭味,當即“啊”了一聲,又暈了過去。可憐他剛剛才醒過來。

杜衡到的時候,大喜正在和什麼人打鬥着,卻不見二丫,當即喊道:“大喜”,大喜一看杜衡來了,化為一陣鬼氣飛到杜衡手中轉形為劍。拿到武器,杜衡衝過去便於那人纏鬥起來。

“杜衡”?打鬥的間隙,那人突然沖杜衡不確定的問了一句。杜衡聽到對方喊自己的名字,稍緩了動作,迎着月光杜衡看清了那人的模樣,正是上次捉鬼狐時遇到的那個人。“怎麼又是你”。杜衡停了動作問道。之所以這麼問,是因為杜衡實在想不起來對方叫什麼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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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辭白帝暮遇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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