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左邊
有多少人真正去過陌生人的內心世界,看過未曾邂逅的驚濤駭浪,聽過意料之外的鳳吟鸞吹,嗅過十里長亭的桂馥蘭香。
我們說“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卻不曾審度那些千里挑一的有趣靈魂,駱鈴在此山回蕩,你留下一串腳印,不過路人一場。
“年少有為”很快就組建了樂隊。
林悅沒有加入,年楷也再未邀請其她女主唱。
迎新會過去一周的時間裏,年楷寫了一首歌,每天清晨七點的校園廣播都會播放那首《舟舟女孩》。
林悅還在國護隊早起晚歸地訓練,過去是為范梟,而今只為十月一日高校國慶聯誼的升旗儀式做準備。
今天白琪琪生病了,女國護隊由另一名大二學姐代訓。
范梟時不時過來檢閱一下訓練情況,他很快就注意到隊伍中的林悅,姿勢動作都很乾凈利落,也很標準。
他想起來已經許久沒和她說過話了。
下早訓后,范梟故意放慢了步伐,並排走在林悅左邊。
“學妹,好久沒看到你了,現在的你已經練得爐火純青了,我覺得下周選拔護旗手你絕對當選。”
林悅先是對范梟主動說話感到驚訝,後來聽到他只叫“學妹”,而且只談國護隊的事,又有些失落。
“謝謝。聽說琪琪學姐生病了,嚴重嗎?”
“昨天我陪她去醫院,高燒39度,輸了液才退下來。她每次到春天起霧的時節都要去拜訪醫生,折騰幾天。”
范梟神態輕鬆,好似一切都很平常。
“你們是從大一就認識的嗎?”
“我們是在國護隊認識的,沒有提前商量卻一起當選了隊長,到現在一起帶訓。”范梟笑着說,“也算志同道合。”
“那你們以後也會在一起工作嗎?”
“今年大三實習如果表現優秀,可以被公司提前錄用,但就算異地了,克服一下也會過去的嘛。”
范梟的安排讓林悅心裏澀澀的,卻又萌生一種祝福之情。
她希望范梟和白琪琪一直在一起,因為二人有那麼多共同點,天作之合也不過如此。
“你那天怎麼把早餐錢轉給我了?那是給你的訓練補助。”
他的腿本來就長,但還是盡量小步跟在林悅左邊。
“我們都沒有經濟來源,萬一你哪天想給琪琪學姐買早餐突然沒錢了,我這4塊大洋不剛好江湖救急嗎?”
林悅假裝笑得很走心。
“你的腦洞真的驚為天人!不過話說回來,下次再有這種情況就不要轉了,萬一哪個男生想追你,一頓早餐還是請的起的。”
兩個人走着走着就到了食堂,范梟買了兩份早餐,一份要給白琪琪帶過去。
林悅始終沒有加他好友,之後的日子除了每天早訓休息間偶爾聊幾句,再無多餘言語。
林悅漸漸忘記了這段始於顏值的暗戀,朝朝暮暮輪迴着一個普通大學生的生活。
晚自習,林悅坐在靠窗的位置。
窗外掘地而起的理科實驗樓每一層的小窗格泛着星星點點的燈光,穿着白大褂的學生在試驗台前忙碌着。
皓月當空,快農曆十五了,她想起從上次韓琳新生報道時“拋棄”她到今天為止,歷時二十五天,期間沒有聯繫。
輔導員羅恆拿着花名冊從前門走進來,擺好一副要抓逃課典型的架勢,逐個同學點名。
林悅覺得腳邊有老鼠,一回頭看見詹森傑大汗淋漓地坐在左邊,一隻網球拍倒在了林悅腳上。
他的穿衣風格依舊是那麼浮誇,聽余洋說他是個富二代,林悅瞟了一眼他花哨的運動服,猜想着這一套能到多少價位。
“詹森傑。”
“到!”
“林悅。”
“到!”
林悅左邊只有一個空位,詹森傑挨着她坐,把身體上的熱量傳遞給林悅。
她感覺旁邊有個蒸籠熱氣騰騰的。
“今天還不錯,各個班級出勤率都可以,有誰是在我點名的時候才回來的,互相舉報一下。”
詹森傑把林悅的高數練習冊拉到自己面前,從桌子底下撿了根沒有鉛芯的鉛筆,在冊子上像模像樣划拉了幾下。
輔導員逐漸逼近,走到林悅旁邊,盯着詹森傑。
“你剛才去哪兒了?”
“我去廁所了。”
“上個廁所大汗淋漓的。”導員話音剛落,班裏炸開了鍋。
“我……拉肚子啊,跑了好幾趟了,她可以作證。”詹森傑指着林悅。
導員心知肚明,也知道女生一般不好意思回答這種問題,換了個話題:“你這鉛筆頭都沒有,高數作業還寫滿了一整頁,拿來我看看。”
詹森傑把作業遞了出去,已經準備好了供詞。
“跟我說說,什麼是‘夾逼準則’?什麼是‘拉格朗日中值定理’?”
其實詹森傑知道這些公式怎麼應用,但你讓他用普通話解釋出來確實不現實。
畢竟還此刻在危險的邊緣,就不要瘋狂地來回試探了。
“來,我來告訴你。”導員招手示意,詹森傑跟着出去了。
林悅內心毫無波瀾。
詹森傑在她眼中,註定是沒有上進心的學渣,被導員抓現行應該是他生活的慣例吧。
不一會兒,詹森傑笑着就回來了,他戴上耳機聽着音樂,怡然自得。
“明天收作業,你都不學習的嗎?”林悅小聲提醒。
“我沒帶,晚自習下了回去寫。剛才拿你作業應急,你不介意吧?”
“果真沒有猜錯。”林悅覺得他就是個“大混子”,她輕蔑地笑了一聲,搖了搖頭。
詹森傑掃了一眼林悅的作業,好幾道題的解答思路有明顯的邏輯問題,但她不請教,他為什麼又要去獻殷勤呢?
在他眼裏,林悅是一個假勤奮的學生,看似用功實則效率低下。
“欸~”詹森傑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舟舟後面坐着一個名叫王梓義的男生,晚自習期間把舟舟的學習工具接了個遍,舟舟不忍心拒絕,就一直重複着“不客氣”。
晚自習下后,王梓義問舟舟高數題,舟舟留下來給他講了兩道。
“好了,我該回去了,我舍友都走了。”舟舟提出了拒絕。
“謝謝你給我講題,耽擱你這麼晚,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路燈挺亮的。”
“我也回宿舍,不是剛好順路嗎?”
“是哦。”舟舟敷衍地回答。
林悅看到詹森傑下了晚自習后直奔網球場,並沒有回宿舍寫作業,她對余洋說:“你還真猜對了,他就是個玩世不恭的富二代。”
“我看人很準的,你們知道今天過道里導員對他說什麼了嗎?”余洋睜大眼睛一副神秘的樣子。
“說什麼?”同行的女生都圍聚過來。
“說他為院裏爭光了。”
“啥?”林悅表示懷疑。
“他這周新生網球賽替院裏逆風翻盤,你猜咱們院第幾?”
“第幾?”林悅問。
“第一!以前連前十都沒進過呢!”余洋嘖嘖了兩聲。
“舟舟跟誰走着呢?”姜迪看見舟舟左邊的王梓義。
余洋張大嘴一臉震驚,做着鬼臉不出聲。
“王梓義吧,是嗎?”林悅不太確定。
“舟舟!”姜迪突然向後奔跑,“舟舟,我以為你忘了回宿舍呢?這是王梓義吧?”
舟舟感謝姜迪的救命之恩。
但姜迪確實是腦袋一熱就跑過來打招呼,她甚至不知道“男女生下晚自習一起回去”意味着什麼。
“是,我是王梓義。”
“你是台灣的嗎?”姜迪聽出他的南方口音。
“福建的。”
“福建在哪?在杭州嗎?”姜迪無意間把舟舟的家鄉和福建放在了一起。
王梓義知道舟舟是杭州人,他鏡片後面的眼睛不禁笑成兩道弦月。
“你地理是體育老師教的?杭州是市不是省,福建是省不是市啊!福建在浙江南邊呢!”舟舟以為這樣解釋能消除誤會。
但王梓義又怎會善罷甘休?他補充道:“對,挺近的,可以串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