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想轍

一連數天，路小婁都沒收到王老將軍的反應，倒是蘇州商號那邊的商船出海鬧了些不小的動靜，花了半年多修繕擴建的蘇州出海港口正式投入使用階段了，這次因為是宋商圈子裏自己搞的出海，所以弄的規模比萬里商號的那次還要龐大。

基於目前蘇州造船廠還沒弄出吃水規模深的海船，這次出行的海船還是宋境內所能籌集到的最為能用的船隻，此行宋商們也着實合力協作了一把，各家自產的絲綢絹帛、茶磚、瓷器木雕，五花八門的玩意兒能賺錢的都湊在一起裝上船。

想到路上還會出現劫財的一些蠻夷土著和食人海盜，每家每戶又在萬里商號和蘇州府衙報備了隨行人手和攜帶的管制兵器數額，沒辦法，宋代民間也禁這玩意兒，要擁有也需要府衙批示准許才行，當然，躲在家裏隨便玩玩的話一般沒事。

再說該做的準備都做足了，隨船的嚮導翻譯也一併請來后，蘇州海港就開始了呼呼啦啦的祭天祭海儀式。之所以路小婁能聽到這個消息，就是這些腦子有坑的傢伙玩過了火，學着萬里商號的架勢不知道從哪兒弄來了超長超給力的鞭炮拿到人堆里放，結果發生了意外，炸傷了一些看熱鬧的普通群眾。

這就尷尬了，要是以往的話，花點醫藥費再賠禮道歉一番應該就完事了，可事實上現在是包拯坐鎮蘇州，哪管你善後工作做得如何，先進局子裏喝兩天茶再說吧。所以，這就有了“船佬還沒出海先吃牢飯”的笑談了。

這裏，路小婁心中不得不給那些搞事的傢伙點一百“666”，墳頭蹦迪、靈車排水渠過彎也沒這麼秀的吧。

萬里商號內，三五個大漢簇擁站在路小婁身後，這是皇帝的命令，名曰“保護朝廷重臣安危”，雖然有些不自在，但鑒於已經發生的不良影響，路小婁還是勉強接受下了。

“稟報大掌柜，不久前發令索取的第一批糧草已從蘇州發至汴京，這是賬目。”

因為萬里商號的性質屬於半政半商，所以日常的賬目流水都是會從商號內走動，至於是否用於朝廷的各方面需求，除了掌柜級別，底下人都是毫不知情。

路小婁聽完賬房先生的彙報，坐在藤椅上輕輕用手指勾了勾，身後的一個大漢立馬心領神會，走到賬房先生面前把賬本拿過來，再畢恭畢敬轉交到路小婁手上。

路小婁粗略翻了翻，大致確認無誤後接道：“吩咐下去，將糧草全部卸下運送進天字三號貨倉。”

“是，大掌柜。”

賬房先生點頭確認後退了下去，現在的話，只要將貨倉鑰匙和開倉書信交給六部相關人員就行了，剩下的事情有的是人搶着做。

汴京這邊倒是意外的風平浪靜，蘇州那邊卻鬧騰了起來，雖然路小婁有傳信讓舊黨們盡量在包拯視野中安分一些，不過這次出海被扣的人員在大宋商賈圈裏都是比較有分量的，就算張放等人再怎麼不願意跟包拯這個“惡煞”起衝突，也免不了要協商，看能不能柔和點解決兩方問題……當然，張放等人也收了點商賈的見面禮，但，這些都是題外話。

“就算再怎麼為難那些商賈、還受傷百姓交代，但還請包左諫考慮一下蘇州港口的那些事務。”

當著作為中介人的蘇州府尹周養心、蘇州萬里分號二把手柳三變的面，張放的聲音難得的大了一些，接道：“朝廷開通海港的命令已下，商隊準備也已就緒，如此每拖一日，便多一日成百上千人的吃用，得不償失耶？”

“本官只是按大宋的律法秉公辦事，爾等也有意見？”

站在道德法律至高端點的包拯自是有恃無恐，看着兩方一言不合又要吵起來的勢頭，作為老好人的柳三變連忙插言道：“二位先冷靜冷靜，我等當以民生為重。”

“民生難道就不關商賈之事了嗎？”

“民生難道能凌駕與律法之上？”

好吧，事實證明老好人難當，柳三變反而被面前兩人轉口懟的說不出話來，只得鬱悶的坐回客座。

本來還想再看看形勢的周養心也出來打諢道：“二位，我等先不論民生如何，還是繼續談談商賈意外傷人事宜吧。”

“放，自然要放。”包拯開口了，接道：“不過要等一切有個交代再放，這是本官的職責所在。”

啊呸。

周養心與張放同時在心中吐了口吐沫，包拯人很正直是不錯，但這不通情理噁心別人的做派着實令人不爽。要不是皇帝賞識，加上又是變法派領軍人物，官銜再低上那麼一點的話，早就被人動用人脈關係按在角落裏抬不起頭了。

“那事不宜遲，還請周府尹早日審理，了結這樁瑣事。”

得，周養心看這皮球到頭又踢到自己面前，隨即道：“這是自然，但此事需各方到齊才能審理決斷，張公多擔待才是。”

說著，周養心的眼神雞賊的示意了一下張放，畢竟這種事情姓包的肯定插手，所以各方面都得私底下辦妥了才行，要是哪家苦主上趕着找上來說“我有冤情訴訟，府衙決斷不公”的話來。得，一審完了還得換人二審，要是苦主再不滿意還得三審，直到重申機會用完或者苦主滿意后才算完事。

所以周養心想的是把解決目標放在那些苦主身上，能盡量滿足賠償更好，不行的話就只能硬拖着了，除非蹦出個不怕包拯的而且能壓着包拯說話的大佬來。但，這在理論上是不可能的。

耐賽爾在一家酒館雅座獨自喝起了悶酒，身邊還有兩個壯漢跟着，沒過多久，換了身便裝的柳三變和張放進了屋子。

“還在想回家的事？”作為除了路小婁外，跟耐賽爾混得時間最長的柳三變，自然知道耐賽爾心裏在苦什麼。

“兄長，你說這叫什麼事？”耐賽爾一臉苦逼的咽下杯中的烈酒道：“當初我與大米先生說好的三月，卻是三月之後又三月，三月之後再三月，如今港口已開海船待發，現在又鬧出了民怨。唉，聽那些商賈流言鬧得沸沸揚揚，說再拖下去不放人，這船隊也只能散了。”

柳三變也跟着嘆了口氣，張放老爺子眼咕嚕轉了轉，拍了下桌子道：“事到如今，也只有一個辦法了。”

耐賽爾被嚇了一跳，接問：“什麼辦法？”

“逼官家放人。”張放捋了捋寬敞的袖管，老氣橫秋道：“老夫已經想好了打算，到時候看着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