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早晚死在這張嘴上

第八章早晚死在這張嘴上

“大哥!”嘹亮的嗓音從厚厚的簾幕外傳來,緊接着簾幕掀開,呼嘯的北風呼啦啦的吹了進來,凍得小時立馬上前將門關上,又將簾幕遮了個嚴嚴實實,將跟在程袁後頭的夜莫伽整個堵在門外。

“小時,你個小王八蛋,你看不到我還在外頭呢嗎,你關門幹什麼?”夜莫伽掐腰大吼,惹得路過的丫鬟竊笑不已,這御史大人家的公子,現在的架勢,活脫脫外頭那罵街的潑婦呢。

“看看看,再看把你們統統娶回家。”夜莫伽對着手抄游廊下的兩個丫鬟擠眉弄眼,兩個小丫鬟拿帕子遮着臉害羞的跑開了。

小時趕緊開了門請夜莫伽進來,對着夜莫伽怒氣沖沖的臉,連忙賠笑,“我以為程將軍自己來的呢,我是真沒看到您啊”,好說歹說,這小爺可得罪不起。

將軍有六個桃園結義的弟弟,雖說他只見過五個,但是眼前這個卻是最難纏的一個。長着一張傾國傾城的女人的臉,偏偏生了個男兒身,又任性得很,想出一出是一出。如果不長見,那還好,有多遠躲多遠唄,偏偏眼前這兩位爺是出現在將軍身邊頻率最高的人。

沒辦法,裴諾守着城門,喬祈佑掌管着奉常,沈初更是忙着在陰森的廷尉衙門砍人腦袋,就只有這兩位爺。程袁雖說是個大老粗,卻是陛下親封的正經八百的前鋒將軍,衝鋒陷陣不在話下,不依靠開國大將程穆揚老將軍的餘威,憑自己的真本事真刀真槍得來的軍功,每次將軍出征,他都隨行左右。次次立得軍功無數。夜莫伽呢,作為御史大人府上唯一的公子,偏又是將軍最小的弟弟,每個人都對他呵護的很。所以養到現在還是個無業游民,每日就跟着程袁到將軍府閑逛,蹭吃蹭喝的,趕都趕不走。

“大哥,”程袁脫掉厚厚的披風,掛到門口的衣架上,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自己倒了杯茶一飲而盡。

再看一眼斂了心思專心作畫的時錚,頓了頓,到底還是說了今日來的目的。

“大哥,你這幾日都未上朝,未央宮裏因為一件事都吵翻了天。”

時錚頭也不抬,“你說的是江夏郡前朝舊臣聚眾鬧事,控制了郡守府以及整個江夏郡的事?”

“大哥厲害,小弟嘆服,不出門便知朝堂事。”夜莫伽趕緊上前拍了個馬屁。

出征張掖得勝回朝,泰成帝下令,大將軍舟車勞頓辛苦,便允許他十日不上早朝好生休息,待春節過後再恢復舊例,是以這幾日朝堂上的爭吵,時錚並未參與。

“大哥,還有兩天就過年了,誰家不是在風風火火的籌備着過新年。那江夏郡是前朝楚國舊部聚集的地方,這時候發動起義,朝廷各位大臣誰都不願意去鎮壓,每日為了該派誰去都吵翻了天,吵得我腦仁疼。”程袁揉了揉被震的現在都嗡嗡響的耳朵,眼前又出現了猶如集市上賣菜大媽那般為了幾文錢爭得面紅耳赤的場景,又是一陣頭疼。

“過年?我看是現成的借口不用白不用。”夜莫伽冷哼一聲,好奇的湊到書桌旁,一看畫上生動異常的背影,兩眼一眯,瞬間擺脫了剛剛的不滿,曖昧的盯着時錚,“看不出來大哥還是個痴情的種子呢,不過我瞧着昭寒那姑娘的意思,就怕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啊,嘖嘖。”

時錚抬筆對着夜莫伽的臉一劃,看着濃黑的墨汁滴滴答答順着夜莫伽俊白精緻的臉頰滴落到他月牙白的綢緞上,再看看他那張俊美無儔現在卻苦大仇深的臉,時錚頓時覺得心滿意足了。

“接着你剛才的話說。”時錚提筆,繼續未完工的那管玉笛。

“我,我不說,”夜莫伽氣咻咻的跺了一腳,轉身哭喪着臉拉起小時,拖拽着他往門外走,一邊走一邊哭訴,“我要去你房裏換衣服,誰都別想攔着我。”

“你自己去,你拉着我幹什麼啊?”小時死死地扒着門框不動,求助似的看着將軍和程袁。

時錚抬眼瞥了一眼,只當看不見,繼續作畫。

程袁目瞪口呆的看着兩個大男人拉拉扯扯,好吧,雖然兩個人年紀都不大,但是大庭廣眾之下,到底是有傷風化。

“我願意你就得跟着我走。”夜莫伽死命拉扯着小時。

“將軍救我,程將軍救我,”小時聲聲凄厲的哀嚎聲響徹將軍府書房,聽到動靜出來觀看的丫鬟小廝們對御史家的公子,印象又差了幾分。

“大哥,七弟這性子到現在還是如此,也不知是福是禍。”程袁與夜莫伽年歲相仿,相處時間最長,程袁整日看着他瘋瘋癲癲不着邊際的,就像個養在深閨沒見識過社會險惡的小姑娘一般。

“你無須擔心,七弟只是知世故而不世故,他心裏清楚的很。”夜莫伽小小年紀能看透許多事,選擇用這樣的方式讓自己活得更輕鬆自在一些,實數上策。“有些醜惡,並不需要每個人都面對,如果七弟能一直這樣,也是我們做兄長的能耐。”

程袁點了點頭,不再糾結夜莫伽的事,換了個話題繼續剛剛夜莫伽未說完的話,“七弟的意思是,江夏郡的叛亂,朝中大臣無人願意前去鎮壓,過新年不過是個借口,真正重要的,是都想避開這個風頭,免得惹上一身腥。”

時錚點點頭,“所以,經過這幾日的爭論,這個人人避而遠之唯恐惹上一身腥的差事,怕是砸到我的頭上了吧。”

“大哥,”程袁突然站起來,語帶愧疚,“是弟弟無能,我請命前往,卻被太尉那個小人三言兩語拒了回去,他執意要讓大哥去。”

“不關你的事,”時錚落下最後一筆,瞬間清冷的月光灑在孤寂的沙坡頭,整幅畫都添上了一絲幽秘。

將畫放在書桌上等它晾乾,時錚走到火爐旁,探了探手烤火,“江夏郡是個是非之地!前朝楚國雖然定都長安,可是二十多年前楚國覆亡之際,只有楚國末帝的叔叔以自己的封地荊州為根據地,通過昭揚將軍四處征戰,佔據了諾大的揚州,讓楚國羋姓在割據勢力四起的戰亂年代,還有一個可以聊以寄託對楚國思念的地方。楚國遺民大量移居揚州和荊州,其中尤以荊州的治所江夏郡為最。晉國建立后,江夏郡便成為楚國遺民的根據地,隔幾年便鬧一次,這次更甚,斬殺了郡守和郡監,將整個江夏都控制在自己手中,聖上怕也是震怒了。”

程袁點點頭,聽着時錚繼續說。

“去鎮壓江夏,是個賣力不討好的活,楚國畢竟才滅國二十餘年,許多楚國舊臣隱姓埋名分佈在全國各地,其中不乏有能之輩。強力鎮壓,就像前幾次的將軍一樣,在朝廷得了封賞,轉眼便讓武林高手斬了頭顱,死的悄無聲息,直到最後被人發現身首異處。所以現在人人自危,誰也不想惹上這等掉腦袋的禍事。”

“所以,太尉積極推薦大哥,便是想借刀殺人?”程袁忖度着。

“借刀殺人是一方面,如果這次處理不當,得罪了楚國遺民,便是於我的威望也有損,如此,便是以後想得到全國百姓上下一心的支持,也是不切實際的。”

“那,大哥何不明日去見陛下,推了這個差事,讓陛下另派他人。”

“今日,太尉推薦我時,陛下是如何反應的?”

“我仔細瞧着,陛下好似就等着太尉提起一般。”

“這便是了,這件事不是我想不想推,而是聖意難違,推不掉的。”

程袁氣咻咻的原地轉了個圈,急得不得了,“陛下也真是的,這麼聽信太尉的話。”

“六弟,慎言!”時錚看了他一眼,程袁立刻噤了聲,乖乖的聽着時錚把話說完,“陛下的心思,絕不是你我可以揣測的,千萬不要小瞧了陛下。”

“大哥大哥,我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雀躍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換了一身藏青色蟒袍的夜莫伽緊了緊腰帶,快走兩步神秘兮兮的圍着時錚轉了兩圈,仔細打量着他。。

“說!”

“大哥你誇我兩句我就告訴你。”夜莫伽一邊喜滋滋的賣弄着關子就是不說,一邊仔細擺弄着這個腰帶,大哥的身體也是太壯了吧,從體型上完全看不出來,這衣服穿到自己身上才覺得像是偷穿了大人的衣服一樣。

嘖嘖,昭姑娘有福了。夜莫伽邪魅的淫笑着。

“程袁,我看天色不早了,也該用午飯了,我們走。”時錚不去看夜莫伽,招呼着程袁就要往外走。

“哎大哥,你別,”夜莫伽連忙托起拖地的衣擺擋在門口,他可是花了好大的勁才哄騙着小時說的,“我說還不行嗎?”

“什麼事?”

“我聽小時說,昭姑娘昨日便離開了長安。”

夜莫伽仔細盯着時錚的神色,果真看到他面無表情的臉僵了一下,這才慢條斯理的說,“昭姑娘去了江夏郡。”

時錚猛地回頭看向剛剛進門的小時,冷冰冰的打量着一臉懵懂的他,不帶絲毫感情的說,“小時,早晚有一天,你會和莫伽一樣死在你這張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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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大人非禮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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