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心中存了疑,縱是聽聞唐松年因公事匆匆離府數日,許筠瑤也沒有多想,倒是尋了一圈不見她的月光小少年,一問,才知道賀紹廷一大早便拜託府里好心的衙役帶他去拜祭田氏了。
不管出於什麼原因,田氏殺夫自儘是官府判定的事實,孫氏族人自然不肯同意將她葬入祖墳,賀紹廷得知后便默默站了出來,在唐松年暗中相助下,將田氏葬在了其母身邊。
賀母的墓地還是當初田氏親自挑選的,唐松年暗中派去助賀紹廷治喪之人偷偷回來告訴他,賀母那墳地選得極好,一瞧便知是花了不少心思的,墓是雙人墓,一邊葬了賀母楚氏,另一邊卻是空着,如今恰好便葬入了田氏,倒是省事不少。
唐松年聽罷有些奇怪。
論理,賀楚氏故去后應該歸葬賀氏祖墳,與其亡夫合葬。雖然她病亡於異鄉,但田氏既是她遠親,也應想方設法讓她歸葬故土,便是一時不便,也會暫且在安平縣擇一適宜之處安置,待日後有機會再遷移。
可她為賀楚氏選的卻是雙人合葬的風水寶地,瞧着倒像是沒有日後遷墳的打算。
不過這些許筠瑤卻是不知道的。
次日早膳后不久,她掙脫阮氏的手,撒丫子在花園裏奔跑,對身後阮氏的叫聲置之不理。
多跑跑多練練,最好能練個飛毛腿,日後哪個不長眼的欺負了她就逃跑,她也能立即便追趕上去,當場來個‘報仇雪恨’!
“寶丫,莫要跑得太快,小心摔着!”阮氏不放心地叫,可只能看着那個小身影咯咯笑着越跑越快,越跑越遠,不禁撫額。
“這孩子,跟脫了韁繩的馬兒似的。”她長長地嘆了口氣,有些頭疼地揉揉額角。
“這會兒天氣正好,清涼怡人,不像前幾日那般悶熱,姑娘也是憋得狠了。夫人瞧小公子和廷哥兒不也是一樣么?”碧紋笑着道。
阮氏又望望不遠處拉着賀紹廷在玩蹴鞠的周哥兒,終於無奈地搖頭笑了笑。
她這一笑,碧紋不禁鬆了口氣。
自從昨日老爺因公外出一夜未歸后,夫人雖然表面瞧來沒有什麼,可她還是看得她眼中隱隱的擔憂。
許筠瑤逆着清風奔跑,感受着清風拂面的涼意,奔跑間彷彿所有的不順心不如意都能隨風而去。
此時此刻,爭奪皇后之位卻功敗垂成的忿恨也好,莫名成了死對頭女兒的憋屈也罷,彷彿都在這甘暢淋漓的奔跑中消失殆盡了。
“寶丫莫要跑太遠,快回來!”不知不覺間她已經跑出了好長一段距離,身後遠遠傳來阮氏的叫聲,可她卻假裝沒有聽到,撒歡似的愈發跑遠了。
跑過園中的綺翠亭,繞過假山石,穿過月拱門,突然,她腳下一滑,一個踉蹌,“啊”了一聲,整個人就要往地上摔去。
說時遲那時快,突然有一股力度牢牢地抓着她的后領子,硬生生地穩住了她跌倒的去勢。
身子穩穩地站好那一瞬間,她吁了口氣,回頭一望想要看看是何人救了自己,卻發現身後竟是空無一人。
她不死心地四處尋,除了遠處正急步朝這邊走來的阮氏外,確是再無其他人。
她皺起了小眉頭。
奇怪,到底是什麼人?
“你這孩子,不是讓你不要跑太玩的么?”阮氏喘着氣追了上來,故意板著臉教訓女兒。
許筠瑤忙仰着臉沖她討好地笑。
阮氏無奈,掏出帕子擦去她臉上的汗漬,又替她擦了擦小手,這才牽着她往回走,一邊走一邊念叨:“昨日才下過雨,地上還滑着呢,跑這般快若是摔着了可怎麼辦?一個沒留神你還跑得這般遠,真真是讓人少操心一會兒都不行。你瞧瞧你哥哥,再怎麼玩鬧也不曾離了人,偏你這淘氣丫頭不聽……”
許筠瑤鬱悶地皺了皺鼻子,這婦人怎的這般嘮叨。
她乾脆左耳進右耳出地聽着,看着乖巧極了。
“……姑娘家要貞靜嫻雅,可不能學混小子那般淘,那可就太不像樣了。”阮氏繼續念叨,說到這裏語氣一頓,又嘆了口氣道,“罷了罷了,像你爹寵着你的那個勁,只怕你要天上的月亮,他都要想法子給你摘下來,淘氣一些在他眼裏也是活潑伶俐討人喜歡。”
“嗯嗯。”許筠瑤並沒有聽清她說什麼,不住點頭隨口又附和了兩聲。
阮氏失笑,沒好氣地捏了她臉蛋一把。
許筠瑤一頭霧水地抬頭望她,水汪汪的大眼睛裏帶着控訴。
這婦人怎麼回事?她都乖乖聽訓了,為什麼還要捏她臉?
聽話捏,不聽話也捏,高興捏,不高興也捏,這包子夫人真難侍候!她腹誹。
身邊連續兩回發生奇怪之事,許筠瑤也不得不上了心,可唐松年的一直不歸同樣引起了她的注意,尤其是看到王氏與阮氏婆媳倆臉上已經掩飾不住的擔憂時,她不由暗暗猜測。
因公事外出?能有什麼公事?她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墨硯的神情,沒有錯過他眼中的心虛。
阮氏從墨硯口中打探不到什麼,不禁有些失望,便讓墨硯退下去了。
“夫人莫要擔心,老爺既說了數日便歸,那便安心等着便是。”翠紋安慰道。
阮氏勉強笑了笑。
老匹夫到底在做什麼呢?許筠瑤暗忖。
唐松年本以為吳知府陷害自己不過是籍此給自己一個下馬威,目的還是想要斂財,卻是沒有想到他才進了府衙便被五花大綁直接下了大牢。
他皺着眉頭,心裏隱隱有些不妙的感覺。
他耐着性子候了一整夜,卻發現除了前來送飯的獄卒外,並沒有人來審問他半句。
一直到次日點燈時分,他終於等來了大腹便便的吳知府。
“唐松年,沒想到你也有今日啊!”吳知府陰森森地道。
“不知知府大人這是何意?唐某再怎麼不堪,也是朝廷命官,如今莫名奇妙便入了獄,於情於理於法,知府大人是否要給唐某一個交代?”唐松年不動聲色地道。
吳知府冷笑:“交待?如今是你要給太子殿下,給陛下一個交待!”
“唐松年,你從實招來,到底是如何與紀淵勾結,意欲謀害太子殿下的?”
唐松年暗暗吃了一驚。他想了千百種可能,也沒有想到居然是因為這個理由被抓了來。
“大人這是何意?”他不動聲色地問。
“少給本官裝模作樣,你原不過一平頭百姓,既無功名又無祖蔭,若不是攀上了紀淵,如何能官至安平縣令?不怕老實告訴你,紀淵因為意圖謀害太子殿下,已被陛下打入了天牢,不日便將處死,識相的從頭招來,否則丟掉烏紗帽是小,怕是還會連累家中老小。”
唐松年心口一緊,袖中雙手下意識地攥緊。
紀大人因為意圖謀害太子殿下被陛下打入了天牢?不可能的,紀大人乃瑞王殿下身邊最得力之人,再怎麼也不可能會做出這等大逆不道之事。
這當中必然還有些什麼陰謀!
他定定神,冷靜地道:“天下初定,大齊建國,朝野上下百廢待興,陛下下旨選拔賢能之才為朝廷所用,唐某不才,蒙梁大將軍舉薦,受官入仕,大人或是不信,大可查證。”
“你以為搬出了梁大將軍,本官便會怕了你不成?既然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那便要怪本官不講情面了!”
唐松年沉着臉,看着他一揮手,立即便有幾名差役上前來,把他給架了出去。
卻說許筠瑤雖然也奇怪老匹夫的不歸,不過她如今不過一個小不點,加之又很清楚老匹夫日後的官運亨通,故而並不擔心,反倒是對發生在自己身邊的怪事愈發上了心。
在接下來的數日,她同樣又遇到了這樣那樣的怪事,而她也漸漸從中揣摩出了怪事發生的規律。
比如一定是在她獨處的時候,又比如夜晚發生的次數遠比白日要多。
雖然目前看來,這些怪事並沒有對她造成什麼損害,甚至有時讓她生出一種,身邊多了一個瞧不見的人在侍候自己的詭異感覺,可這並不防礙她想要把事情弄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這一晚,在阮氏明顯有幾分心不在焉的哄拍下,她假裝熟睡,一直聽到阮氏與碧紋先後離開,屋裏只剩下自己,她依舊緊閉着眼睛裝睡,心裏默默地計算着時辰。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中途碧紋進屋來替她掖了掖薄被,見她依舊好眠,這才吹熄蠟燭,輕手輕腳地掩門退了出去。
許筠瑤到底年紀小,堅持了這般久已經睡意濃濃了,眼看着就要支撐不住沉沉墜入夢鄉,突然,一道可憐兮兮的聲音在她耳邊響着。
“醒醒,求求你醒醒好不好?”
她一個激零,瞌睡蟲立即便跑了,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幾分。
就是這個聲音,陌生似乎又有點兒奇怪的熟悉的聲音。
下一刻,她又聽到那聲音委委屈屈地道:“你怎麼總不起來呀,我害怕。”
隨即,她又感覺有一隻手探進薄被裏,輕輕扯了扯她的衣角。
就是這個時候!
她一邊手猛地抓着那隻扯衣角的手,驟然起身,另一邊手毫不客氣地往半蹲床邊的對方的臉上抽去。
可當她看清月光映照下對方那張臉時,整個人如遭雷轟。
這不是本宮么?!!啊呸,這是本宮的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