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故人
海棠公主身懷六甲，於整個大明國而言都是一件喜事，誰都知道明皇最疼愛的就是這位海棠公主，而且駙馬爺的出身也不簡單，趙家滿門忠烈備受世人尊崇，趙老將軍更是如今大明的三軍統帥，將門虎子自然不凡，如今的駙馬爺可是抗胡英雄，在軍中頗具聲望，因此這幾日來，登府祝賀送禮之人可謂是絡繹不絕，險些把駙馬府的門檻都給踩平了。
而趙子墨這些天也是足不出戶，除了接待賓客，就是陪伴在海棠身旁悉心照料着她，有了他的陪伴，海棠的氣色明顯日漸好了起來，雖說依舊吃什麼吐什麼，但臉上的笑意卻未曾淡過。
今日才剛剛送走杜家杜千陽，就見到一輛極其奢華的馬車緩緩而來停在了駙馬府前，隨後兩個僕人小跑着來到車轅旁，一人跪伏在地上，另一人則小心的攙着馬車裏的人踩着地上的僕人下了車。
趙子墨等在府門外頭，見到來人躬身行禮：“見過三殿下！”
“自家人不必多禮。”三皇子大步上前笑如春風般攙起他的手臂，“本宮昨夜從魯地巡查而回，剛一回來便聽聞海棠有喜，連夜列了些補物召了些穩婆，午後便可送至府上。”
“多謝殿下。”趙子墨拱手道謝。
“誒！又見外了！”三皇子聞言故作不悅的瞪了他一眼。
趙子墨無奈搖頭笑了笑，側身恭請三皇子入府，海棠得了下人的稟告此刻已端坐在正廳侯着，看見三皇子大步行來，海棠起身甜甜一笑喚道：“稟然哥。”
望着海棠頭上盤起的髮髻，三皇子神色有了剎那的恍惚，定定望着她許久，忽而一笑，道：“自打你嫁了人後，不在我身旁纏着還真有些不習慣呢。”
“等孩兒出世后，海棠再陪你一起騎馬狩獵。”海棠笑着回道，說到孩子時，雙手情不自禁的輕輕放在了腹部。
“可別胡鬧。”三皇子輕輕笑罵一聲，道：“你已為人婦將為人母，可不能再像以前那般冒冒失失的，有失體統惹人笑話。”
“騎馬射箭怎麼了？誰敢笑話我？”海棠不以為意的撇撇嘴，神色罕見的帶着幾分嬌蠻。
三皇子不禁搖頭笑道：“要去你自己去，你夫君可是坐鎮居庸關的副將，何必要我作陪。”
見三皇子扯上自己，一旁的趙子墨望向海棠溫柔笑道：“騎馬射箭隨你，賞花賞月也隨你。”
海棠聞言心頭一暖，垂首淺淺一笑。
“這說起來，楊暄下了邊關卻未回朝復命，而是領着大軍一路南下去了燕邊，此舉倒是令人疑惑啊，你身為他麾下副將，此事你可知情？”三皇子似不經意般望着趙子墨出言詢問，而趙子墨卻是搖了搖頭表示不知。
對於趙子墨的沉默，三皇子顯然有些不滿，又問道：“自燕邊歸來后，父皇卻沒有追究他擅自調兵一事，只罰他在御書房外跪了兩日，這輕飄飄的處罰也是讓人難以琢磨，而兵部對於此事卻彷彿視而不見般緘口不言，你說說看，這又是為何？”
“皇上的心思，做臣子的自然是揣摩不得，至於兵部的態度，想來也應該是皇上的意思。”趙子墨緩緩回道，可這番話說了卻也是等於沒說，三皇子聽后也只得無奈暗嘆。
當初三皇子極力撮合海棠與趙子墨二人，一方面是想遂了海棠心愿，另一方面便是想拉攏趙子墨拉攏趙家，但不知為何，他隱隱感覺趙子墨對自己似乎格外的生分，甚至處處提防着自己。
眼看着楊暄在軍中的地位水漲船高，而楊凌又有宰相葉萬城與李元聖等人輔佐，可自己有什麼？自己要拿什麼去爭？
這般想着，三皇子握緊摺扇的手背青筋暴起，一時間只覺得心中一股憋屈無處釋放。
“稟然哥？”
“啊？”三皇子回過神來，見海棠正目光擔憂的望着他，不禁溫和一笑，緩了緩，道：“嶺南的玉蘭花開了，過幾日天晴時我帶你去看看。”
海棠雖然聰慧，但也不知三皇子此刻複雜的心思，聞言輕輕點頭，但眸中仍有憂色。
待三皇子離去后，這份憂色仍舊沒有散去，趙子墨將這一切看在眼裏，回首望了望空蕩蕩的府門輕聲嘆息。
洛陽。
一個少年郎領着幾個家丁走在熱熱鬧鬧的集市上，這小少年長的虎頭虎腦的身形頗為壯碩，手裏拿着串糖葫蘆美滋滋的啃着，一雙賊溜溜的眼珠子四處亂轉，瞧那模樣，顯然是個機靈的主。
“少爺，今兒個打算上哪去轉轉？”一個戴着小帽的家丁貓着腰在小少年身後問道。
這少年尚未說話，另一個家丁湊上來插嘴道：“少爺在家禁足了半月，今日好不容易出來了，自然是要玩個盡興，聽說那飄香樓里新來了位清倌人，曲藝當得上是一絕，少爺要不要去見識見識？”
少年鼻子輕輕哼了聲，似乎並不感興趣，那戴小帽的家丁順着話接道：“這清倌人似乎叫什麼玲瓏姑娘來着，據說已經取代了當初的蘇憐兒，成了新一任的花魁，就是不知姿色比起蘇憐兒來是強是弱。”
另一家丁嘁了聲，嘲笑道：“說的你好像見過蘇憐兒一樣，別說蘇憐兒，就連這玲瓏姑娘恐怕你也沒機會見。”
“怎麼沒見過？”戴小帽的家丁頓時直着脖子爭辯道：“當初陪少爺在西子湖畔我可是遠遠看見過蘇憐兒，雖然就看了一眼但我可記得清清楚楚，那身段柔的，嘖嘖，就跟柳葉兒做的似的。”
“閉嘴！”小少年回頭斜瞪了家丁一眼，“下次再在我面前提蘇憐兒，小心掌嘴！”
兩個家丁垂頭齊齊喏了聲，也不知少爺為何突然動怒。
少年冷哼一聲狠狠咬了粒糖葫蘆在嘴裏，似乎那糖葫蘆就是蘇憐兒做的般，被他一口咬的嘎嘣脆。
才剛走幾步，那戴小帽的家丁忽然又顫着聲開口：“少爺，蘇...蘇憐兒？”
小少年回頭怒目而視，正要出言呵斥卻見那家丁正目光直直的盯着前方，少爺立即轉頭望去，只見一個窈窕身影一晃而過進了一間酒樓。
少年揉了揉眼睛，猛的回身抓住那家丁的衣領問道：“你確定那是蘇憐兒？你沒看錯？”
“少爺，肯定是她，絕對錯不了！”
聽到家丁如此肯定，少年一把甩掉糖葫蘆，興奮的搓了搓手對着幾個家丁大聲道：“走！跟本少爺進去抓人！”
蘇憐兒現在很是煩躁，來洛陽眼看快一個月了，教主吩咐的事情卻沒有絲毫的進展，白馬寺她來來去去無數回了，每次都被眾僧人擋在了外面，好說歹說就是不許她入內，好幾次深夜潛入寺中搜尋也是一無所獲，就連迦葉的人影都沒見到過。
若不是葉婉叮囑她不得招惹迦葉，恐怕她一氣之下早把這寺廟給拆了。
今日帶着幾個月殿弟子想着再去闖一闖白馬寺，倘若再見不到迦葉，說不好只能動粗了，而在途徑此處時，忽然憶起與教主相識便是在這酒樓中相邀共飲，鬼使神差般便想着進來坐一坐。
可這剛坐下，便看到一個虎頭虎腦的少年郎領着幾個家丁氣勢洶洶的朝自己走來。
“全部都給我帶走！”少年揮了揮手，幾個家丁挽起袖子便沖了上來。
蘇憐兒不免有些納悶，這少年瞧着有些眼熟，卻想不起來自己何時得罪過他，這般想着，蘇憐兒卻是端坐着不動，幾個小小的家丁而已，身後的月殿弟子隨便挑一個出來都能打發的了。
不過一個照面的工夫，剛剛還凶神惡煞的幾個家丁已經躺在地上哀嚎了，四周桌椅碎了一地，酒樓里的客人受了驚嚇紛紛向外跑去，生怕無故受了牽連。
少年看了看地上幾個不爭氣的家丁，氣的臉都紅了，惡狠狠的盯着蘇憐兒道：“蘇憐兒，你今天別想跑！”
蘇憐兒聞言一愣，因為洛陽認得她的人並不在少數，這些時日她出門都是以輕紗覆面，而眼前這少年卻認出了她，只是不知到底有何仇怨。
心中雖然不解，不過被道破了身份蘇憐兒也不懼他什麼，嫣然笑道：“這位小公子，憐兒可有得罪之處？”
“要不是你，婉姐姐怎麼會被抓走？”少年依舊惡狠狠的盯着她，語氣憤恨難平，“你跑不了了，我早就派人通知我爹了，官兵馬上就來！”
“婉姐姐？”蘇憐兒再度一愣，驀然回想了起來，笑道：“你是知府范大人家的公子范晨吧？”
“是又怎樣？你敢動我？”范晨昂着脖子回道，話雖硬氣，腳步卻悄悄的往後挪了挪，這蘇憐兒身邊的幾個人都是高手，情況一有不對他指定轉頭就跑，絕不吃這眼前虧。
蘇憐兒笑了笑，道：“你不必怕，我不會傷害你的，這都是一場誤會，我是你婉姐姐的手下，我回洛陽來就是來替她辦事的。”
“你說真的？”范晨的一雙眼上下打量着她，神色分明寫着不信。
“真的，你若不信我，回去問問你爹就知道了。”蘇憐兒點頭笑道，范晨年紀還小尚不知情，但他的知府父親身為戶部杜尚書的門生，肯定會知道一些消息。
見蘇憐兒胸有成竹的樣子，范晨也不禁懷疑了起來，尤其是她好像確實沒有要對自己動手或者逃跑的意思，想了想，又問她：“那...你說你來洛陽是替婉姐姐辦事？辦的是什麼事？”
蘇憐兒本不想回答他，卻又想起他是知府公子，說不定能幫上什麼忙，這般想着卻也沒有立即回他，而是指了指仍躺在地上捂着身子痛哼的幾個家丁道：“叫你的人先回吧，讓官兵也別來了。”
范晨皺了皺眉，一咬牙對着幾個家丁揮揮手喝道：“你們快回吧，告訴我爹別來了。”
幾個家丁不敢多言，互相攙扶着急忙離去，蘇憐兒目光讚賞的看了范晨一眼，這小傢伙，倒有幾分膽色。
“現在可以說了吧？”家丁走後，范晨獨自一人倒也豁出去了，也不怕蘇憐兒會對他不利，大咧咧的走到她面前坐下。
蘇憐兒笑着點頭，問他：“白馬寺里的迦葉和尚，你可認識？”
“我認識他他不認識我呀。”范晨聳了聳肩，反問道：“你問這和尚做什麼？我只見過他一次，而且還是和婉姐姐一起。”
“那你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見到他？”
“見迦葉？”范晨揉着下巴上的嫩肉思索着，“迦葉是出了名的高僧，想見他的人多了去了，但可真沒幾個想見就能見到他的，就連我父親...”
說到這裏，范晨猛的拍着桌子大聲道：“有了！我知道怎樣可以讓你見到迦葉了！”
蘇憐兒眼睛一亮，立即追問：“什麼辦法？”
范晨卻只是瞧了她一眼閉口不言，蘇憐兒不禁啞然失笑，問道：“說吧，怎樣才肯告訴我？”
“你想見迦葉和尚，是婉姐姐要你見的么？”
蘇憐兒點點頭，見范晨不再言語，於是沉吟后道：“她想找迦葉借點東西，再多的我就不能告訴你了。”
“借東西？借銀子么？借銀子找我呀！我不夠還有我爹呢！”范晨晃着大腦袋嘟嚷着，蘇憐兒聞言不禁哭笑不得，但也沒有出言否認他。
見蘇憐兒確實不願再透露此事半分，范晨也不再問她迦葉的事，而是攤開了問她：“我還是不信你，你說你是婉姐姐的手下？當初不是你們把她抓走了嗎？那怎麼又變成了她的手下呢？你有什麼可以證明你的身份？”
看着范晨小臉上一副認真的模樣，蘇憐兒顯得有些無奈，想了想，回道：“我沒有什麼可以向你證明的東西，不過...七日之內你可以見到你的婉姐姐，到時候就知道我沒有騙你了。”
“真的？七天內婉姐姐會來洛陽？”范晨立即瞪圓了眼珠子驚喜的問道。
蘇憐兒點點頭：“真的，所以你要幫我，也是在幫你婉姐姐。”
“我現在先回府里與我父親商量商量，明日你來我府上我告訴你方法。”范晨說著，也不怕蘇憐兒不答應說完便急沖沖的離去。
“這小子還挺謹慎的，倒也有趣的很。”望着范晨離去的背影，蘇憐兒搖頭輕笑。
根據教中消息，教主想必也快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