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激將法

三百萬，僅僅是拿一個官營米的經營權，江南雖然兵多官多，可每年官營的米糧毛利潤算下來，也未必能達到三百萬兩，更何況，你還不能隨意漲價，這價格是一開始就和官家簽訂好了的，遇到天災人禍，還是得想盡辦法供應那麼米糧。

明眼人一看，就已經知道，這不是賺錢的買賣了。

最後搖鈴的人把價格一路喊道了五百萬兩，若不是主簿及時出來主持大局，這價格，還能朝天上飛了去，五百萬兩，這筆生意已經無利益可言了，接下來，就輪到晉王、陸家和辛家三家之爭了。

這旁的人，全是來看好戲來了。

主簿在底下喊道：“不知三位，哪位先來啊。”

秦易抬眸看了陳莞一眼，抬了抬手：“女子優先，陳太傅先，辛大當家的，沒有意見吧。”

辛大川大大咧咧的搖搖頭：“我沒有，就讓這小姑娘先吧。”

可辛大川身邊的二掌柜卻是忍不住了，擦着冷汗道：“大當家的，要不咱們棄權吧，我算了算，就算是按照五百萬接下來，咱們也是血本無虧啊。”

“少廢話，沒見到此時是騎虎難下嗎，既然敲了鼓，至少要出一次價，這規矩是老早就定好了的，最好是希望，我到時候能把價格抬到正好，讓我後頭的人的來拿價。”辛大川豈是不知道這個道理，但話都已經喊出口了，況且他這麼些年，一直都和陸家作對，卻從未真正一次大贏過，好歹陸家這次派了個不諳世事的小屁孩出馬，省了他和那老太婆鬥智斗勇，正是最好的機會。

“任意開多少價都可以嗎？”陳莞清冽的聲音回蕩在避風堂里，少女的聲音在這老謀深算才能存活下來的商業鬥爭中，未免顯得有些稚嫩。

“沒錯，”主簿點點頭，“只要是高於原來的價格就好。”

陳莞微微偏頭：“那我開，”四周都屏息等待，像是在等待一個久違的答案，“五百萬零一兩。”

哪裏有這樣開的，全場又沸騰起來了，就連那些一樓的小商戶的掌柜都忍不住教訓起陳莞來。

“哪裏來的不懂事的小娃娃，哪裏有這樣開的，雖然說只要比之前高就可以了，但是至少也得一萬起價，這價格都漲到了五百萬了，至少五十萬起價才是。”

“哦？”陳莞笑着看着那個一樓怒目圓睜的掌柜，“可是我的做法並沒有不合規矩啊，一兩銀子也是多的啊。”

眾人都是向陳莞投來了一種不屑的眼神，既然沒有膽量跟價格，還裝什麼裝。

辛大川也忍不住在隔壁探出身來，對着陳莞道：“我說小姑娘，這可不是過家家，你想好了再拍，你辛叔叔我心態好，容你再改一次價格。”

“不改了，就這麼多，我們陸家就出這個價格，五百萬零一兩。”陳莞心裏很清楚她要做什麼，她半帶着笑容看着對面的秦易，秦易微微點了點頭，兩人像是約定好了什麼東西。

辛大川肥碩的身體嗙地一下坐在椅子上，昂昂頭，看着秦易：“晉王遠來是客，晉王殿下先吧。”

秦易笑了笑，也不推拒，可一開口也是全場嘩然。

“五百萬零二兩。”

居然和陳莞一模一樣，陳莞忍住笑意，可是她和秦易聯手編製的一場大網已經將辛大川聯合網住了，辛大川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陳莞想到，那日在陸家，秦易和陸寧氏相談途中，陳莞雖然插不上話，可等着她出來的時候，卻發現秦易在陸家門口等着自己。

“陸老夫人說，如今生意上的事情，都是你說了算？”一開始，秦易對陳莞是有些不大放心的，雖然秦易見識過陳莞在宮鬥上展現出的計謀，可是商場和宮裏鬥爭不同。

“晉王殿下是……恩，讓我想想，有事求我？”陳莞微微偏頭，一副認真模樣，措辭卻是十分大膽，秦易也不介意，點點頭道：“對，我有事求你。”

原來如今南方附屬小國開始騷動，尤其是以孫太后領導的虞國為主，先是拒絕朝貢，後來又和北狄勾結，秦易必須防患於未然，消災於源頭，只可惜，如今皇上卻有意牽制南方的兵力和財政，兵力倒是無妨，秦易有自家精兵，可是沒有錢，沒有糧如何打仗。

“我如今四處遊走商戶，想讓商戶出錢支援，我可以按照三分利息慢慢還錢，這是關乎到江南百姓安危的生死大事，我希望，陳二姑娘，哦不，陳太傅能夠理解。”

“讓我出錢是不可能的，”陳莞搖搖頭，並非是她太過狠心，而是如今陸家頻頻出事，陸伯明到陸秀水，而且陳莞當是剛見了陸叔翰，陸叔翰可能也會被卷進一場陰謀和鬥爭中，“但是，我可以幫你籌錢，而且不費一分利息，讓人乖乖把錢送上。”

“那我需要做什麼？”秦易清楚，陳莞此時此刻扮演的是商人的角色，既然是商人，肯定是要等價交換的。

“你？”陳莞忽而笑道，“你且等我的消息便是。”

所以，才有秦易出現在這官營米招標大會上的事，也才有之後等等戲劇性的安排。

沒錯，陳莞這次是下定了決心，她吃定辛大川了。

而辛大川雖然後知后覺，可當主簿讓他進行出價的時候，他已經察覺到，秦易和陳莞竟然是聯手將自己逼到了一個絕境，他本以為這二人都是卯足了勁要拿下這江南七州，可是一個出五百萬零一兩，一個出五百萬零二兩，擾亂自己的心神，讓自己輕敵，竟然是讓自己心甘情願地排在了最後一個出價。

若是他沒猜錯，無論他出價多少，秦易和陳莞都不會再跟了，自己可是要砸進去白花花的五百多萬的銀子啊。

什麼叫血本無虧，什麼叫自掘墳墓。

全場是安靜的，都在等着辛大川出價，辛大川搖晃着身子站了起來，走到窗前，看着這密密麻麻的人群，腦子裏像一團漿糊似的。

“大當家的。”辛家的二當家似有不安。

辛大川擺擺手，正是喊出“我出”二字，卻是突然身子朝後一仰，直直地倒了下去，哐當一聲，辛大川的身形一砸下來，就像火星流石落地，陳莞聽着這動靜覺得好笑。

“我們大家當的口吐白沫，他不行啦。”辛家二當家大聲喊道。

出不起價格就玩暈倒，辛大川的倒是聰明的。

“老張，辛老闆暈倒了，你去將宮裏頭皇上御賜清涼散拿過去，辛老闆，這清涼散可是皇上御賜的，專治頭昏腦漲，口吐白沫，只是，有些副作用，聞了一次過後呢，腦子和耳朵會有些不大好使，可畢竟是皇上御賜的，你不會拒絕皇上的好意吧。”

老張也是速度快，陳莞這樣說完，老張就在辛大川的門口敲門：“辛老闆，葯拿來了。”

而對面的秦易也是擺手道：“既然辛大當家的身體抱恙，便先回去休息好了，這不是二當家的在嗎？一樣可以做主。”

辛大川原本是裝暈，想藉此矇混過關，可聽到秦易和陳莞像唱雙簧一樣你一言我一語，突然爬起來，靠着欄杆，大聲喊道：“我出六百萬兩，可以了吧，你們滿意了吧，陳莞，你真是狠，心狠手辣，你這樣毫無下限地逼我到如今境地，你會遭到報應的。”

和陳莞想像的差不多，辛大川除了嘴損，還有個特點就是極其好面子，他是不會不要臉到像陳莞和秦易這樣，一次出價只加上一兩銀子的，這開口就是加了一百萬輛，其實在陳莞看來，更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陳莞忍不住地笑出聲來。

哐哐哐，底下的主簿敲了定價的銅鑼：“江南七州官米經營權，出價六百萬兩，歸辛家所有。”

接下來的事情，都在陳莞的預料之中，陸家成功拿下了京郊四州的官營權，這一場招標會下來，最出彩的，莫過於這用天價拿了江南七州官營權的辛家了。

辛大川才出了這避風堂，這商戶的掌柜們便是前來祝賀，不過這心思多半是來看熱鬧的，陳莞看着紅着臉的辛大川甚覺得好笑。

“我說辛掌柜，從來都以為陸家米鋪是大順第一，這倒是沒想到，原來咱們辛家，真是家大業大啊，七州六百萬，這要是換了我們方家，光是毛收入就達不到六百萬，到時候辛掌柜賺了銀子，可是別忘了請我們喝酒。”

四周起了一片笑聲，辛大川原本就是個脾氣暴躁的人，擂鼓般的聲音一下子嚇退了不少人。

“滾滾滾，都給我滾，看熱鬧不嫌事大，你們剛才是誰？誰直接從兩百萬喊到了四百萬的？誰啊？”辛大川抬起手臂，伸出手指，一個個指着罵，一扭頭，恰好看到站在旁邊面色從容的陳莞，心裏頭頓時燃起了一把熊熊烈火，眼神像是會吃人一般。

辛大川猛地推開人群，直接就朝着陳莞闊步流星，氣勢洶洶地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