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出狠價
不用想，便知道這一定是晉王秦易的，看來，這位晉王殿下對這次招標看得很重，這麼早就來了。
入了內堂，有官差引路，招標的避風堂是一個兩層樓高的坐北朝南的樓閣，商戶分上下兩層就坐，雖然沒有明確規定，可大門大戶的商戶，自然是坐上面安靜的雅座，佈置也是十分清雅，每個雅座兩把紅木椅子，分別給大當家和二當家的坐下，以右為尊，是大當家的座位。
每個雅座臨窗的地方都掛了一層帘子，直到招標開始的時候，才會掀起來。
陳莞跟着陸寧氏進了給陸家米鋪準備的雅座，裏頭已經泡好了玫瑰茶，這是特地為陸寧氏準備的，上層的雅座每一間的佈置都會根據入主的商戶的喜好有稍微的不同，這一點和底下簡單且千篇一律的座位，簡直是特權。
陳莞看了看兩把椅子，很自然地朝着左邊那把準備落座，步子才移了幾步，陸寧氏便是乾咳了幾聲，制止了她。
“莞娘，你坐右邊這把。”
不僅是陳莞，就連跟着陸寧氏的嬤嬤都有些驚訝，這麼些年了，就算是陸伯明跟着陸寧氏參加招標，也是每機會也沒資格坐有限這把的。
“外婆，我……”陳莞搖搖頭，“我資質尚淺，招標這麼重要的事情，還是您來獨當一面得好。”
陸寧氏倒是坦然，直接坐上了左邊這把，目視前方道：“安心坐着吧，就算我不讓你坐，你早晚也是不得不坐的，陸家米鋪不能永遠只靠我這麼一個老太婆，朝代、君主尚且能交替更換，不過是個當家的位置，不要太有壓力。”
陳莞深吸了一口氣，這才是提着裙擺小心地坐上了右邊這把紅木椅，不知道是不是心裏原因，陳莞只覺得這椅子涼得可怕，讓她渾身也不禁起了個寒顫，陳莞這次出來沒帶香林和香芷，身邊只有一個老張，老張見狀，只是將熱的玫瑰茶往陳莞這邊推了推。
老張對於陳莞來說，也算是長輩，見到老張眼神的肯定，陳莞似乎有些底氣了，深吸了一口氣，看着對面同樣遮着帘子的位置隱隱約約地坐着一個人，和其他雅座不同的是，對面的位置始終都只坐了一個人，而且是坐在左邊的那個位置，不知道是哪家米鋪，竟然只派了二當家的出席這樣重要的場合。
陳莞本是在打量對面雅座的情況，卻分明感覺到，對面的人正隔着兩道帘子，專註地盯着她看，目光似乎凝聚了所有的注意力，讓陳莞覺得好生不自在。
“對面雅座的是哪家商戶？”陳莞微微偏頭，問着陸寧氏道。
陸寧氏笑而不語，只品了口手中的花茶，花香四溢，很是符合她的口味，本來，她今日來的作用，也就是喝茶而已。
“等招標開始，帘子掀開，你就知道了。”
四下都坐滿了，偶爾會有那些底下的商鋪提前來，就是為了能在見陸寧氏一面，雖然無法和陸家米鋪抗爭，可是尋求一下陸家米鋪的庇佑，也是極好的，尤其是這次清廉查證的風波里，辛家都被迫關了好幾家鋪子，可陸家卻是底子裏乾乾淨淨的，一點事都沒有。
不過對於這些人陸寧氏一概都拒絕了，既然不是一個層次的，和他們說太多話有什麼好處，可是唯獨一個人。
“老婦人，辛大川辛掌柜在外頭想要見您呢。”
辛大川，辛家的掌門人，和陸家米鋪一直分庭抗禮，互爭地盤許多年，一直將陸家視為自己的競爭對手，可是陸寧氏一直都沒把辛家放在眼裏，不過這幾年辛家的確順風順水，連續還奪了陸家好幾塊地方的田產。
陸寧氏眯了眯眼睛，她可不喜歡這個辛大川，搖搖頭：“不見。”
“慢着，外婆。”陳莞淡然道，“我見。”
陸寧氏好生沒氣地道：“見他做什麼，仗着他們辛家子孫興旺，他在背後是怎麼說我陸家的，當年，你爺爺剛過世，我帶着兩兒兩女辛苦支撐，他卻對陸家處處使絆，慫恿那些農戶，說陸家現在只有個女人掌門，成不了多久，那時候，他們辛家半年就奪了我們陸家一半的田產，虧得我硬氣，扛過來了，花了三年的時間，把他奪走的田產一個個地都搶了回來，如今我們陸家沒有男丁了，他又故技重施，這樣的小人，這樣只會在人背後捅刀子的奸商，和他又什麼好說的。”
陳莞搖搖頭：“正是因為他奪了陸家的便宜，我這次才要將這便宜一次性地再占回來，不然，怎麼對得起陸家的列祖列宗。”
陸寧氏沉凝了許久，不是她不相信陳莞，而是這個辛大川絕非常人，手段陰險，出其不意，做事根本不講原則，陸寧氏是怕……
“放心外婆，我不會讓陸家的產業受到一點虧損的，我有這個信心。”陳莞目光堅決。
“行了人，讓那個姓辛的進來吧，就說，我們陸家米鋪的大當家決定見她。”陸寧氏最終尊重了陳莞的意見。
辛大川，人如其名，生得又高又大，看起來倒是一副憨厚老實的樣子，只是這噸位，走起了路來似乎都能將這房子給震垮了，還未見其人，便是聽到他哈哈的大笑。
“我說陸家大當家，這見你一次比見皇上還難啊，你們陸家如今也是愈發壯大，愛擺譜里是不是？”雖然是笑着說的看似玩笑的話，可這話裏頭的刺卻是可以扎人的。
辛大川身上穿着一身綠色暗紋袍子，因為身材魁梧，看起來就像是一顆還沒有熟透的青蘋果，搖搖晃晃的。
辛大川一進來，這臉上的笑容就是凝住了，看到陳莞這樣一個黃毛丫頭居然坐在了右邊這把椅子上，尷尬地笑了笑：“我說陸老夫人，您現在是不是有些老眼昏花了，這左右都分不清楚了，您瞅瞅，你怎麼讓小娃娃坐了您的位置呢？這得虧還沒掀帘子，這要是讓旁人看到了，那還不得……”
“我老太婆清醒着呢，”陸寧氏的語氣冷冰冰的，恨不得把這辛大川直接扔出雅座，免得髒了這地界，“這位，就是我們陸家下一任的大當家，我這次，也是帶她來熟悉熟悉場面，往後，陸家也都靠她了，莞娘，給辛掌柜問個好。”
陳莞處變不驚，笑着起身，對辛大川行了個問安禮：“辛老闆好。”
辛大川一聽，樂了，滿不在意地樣子，單手撐着椅子的扶手對着陸寧氏笑道：“陸老夫人，我知道，您慈祥是出了名的，一直都很體恤晚輩，之前呢，我們辛家佔了您們陸家不少田產，你也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是讓給我們這些小輩了，可是您也不是這樣一個讓法啊，您這樣一個還沒成年的黃毛丫頭的當大當家的，不是將陸家米鋪白白的拱手讓人嗎？你可是知道我的，我是來者不拒的，到時候，就別怪我太貪心了。”
這辛大川說話倒是豪放桀驁，這樣的話也敢在陸寧氏面前敞開來說，陸寧氏心裏頭雖然已經是極度不滿了，不過似乎也適應了辛大川這樣的說話方式，只是朝着陳莞努了努嘴道：“這些話，不要和我說，和我們陸家的新任大當家說就行了，至於能不能搶過去，就看你斗不鬥得過我這外孫女了。”
他一個走南闖北的辛大川會鬥不過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姑娘？這不是笑話嗎？
辛大川愣了愣，還是裝模作樣地朝着陳莞行了行禮：“聽說過小丫頭的名諱，安平侯府出來的是嗎？倒是不知道，這官家的人，素來看不起我們這些商人，小姑娘你倒是特別，不過嘛，我這辛家往上數三代，也是有祖先做過五品的國子監主簿的，國子監主簿你知道吧，專門陪同那些皇孫貴胄念書的，雖然你是官家的人，可是也只有逢年過節，宮廷宴會的時候才能見到對吧。”
陳莞強忍着笑意，只是點了點頭，沒說是，也沒說不是，只是講起了正事：“聽說，最近辛當家的賺了不少銀子，主要還是田產多了起來，自產自銷，不用從農戶販子那裏再進一道貨了是吧。”
辛大川用餘光瞄了一眼陸寧氏，笑道：“沒錯，還是要虧了老夫人大方，將幾處快到期的田產全轉手給我們辛家，雖然價錢貴了點，可是耐不住地好產量高，也是值得的，往後再有這樣的好事，你們陸家，尤其是你，小姑娘，前往別忘了你辛叔叔。”
陳莞依舊保持微笑道：“可惜啊，我們陸家一直都是實打實的干實事的，從來沒撿過這天上掉餡餅的好事，我聽說你這幾處田產都是找了農戶頭子，給了人家回扣作為好處，人家才願意和你定契約的，你就不怕到時候那些佃戶拿錢的時候，發現比跟了陸家的時候還要少，找你的麻煩？”
辛大川笑笑，這手段，是他奪田產的時候慣用的，先給他們的領頭人一點好處，然後那些拿了錢的就到處宣傳之前的商家是多麼的剋扣利潤，再宣傳辛家的好處，雖然來年這些佃戶自然會發現自己上當了，可是契約已經牽了，反悔了，誰賠得起那些違約金，只能硬着頭皮做完一年。
至於來年，若是不簽了，他辛大川再用這種方法找別的田產就是了，天下的田產這麼多，總是用不完的。
“對了，辛當家的，你這幾天，最好將你手中的田產全都規整規整。”陳莞的臉上浮出一絲微不可查的笑意，“因為，屬於我們陸家的，我準備一個月內，全部都拿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