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不留情面
“父親真的毫無關係嗎？”陳莞的聲音很大，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她已經無所畏懼了，“當時母親發現余氏曾經和蕭貴妃一起出現在青蓮庵，冒險前往，后入宮，回府沒多久就病重，那時候，父親你在哪裏？若是你能多關心母親一點，又怎麼會讓她被余氏下毒殺害？當時余氏還是一個外室，若是沒有父親的特許，她怎麼會進出侯府就像進自己的後花園一樣？母親死後，余氏還一直抹黑母親，說母親為人妻而不潔，與人通姦，父親為何沒有替母親說一句話？這麼多年，父親，你的心裏愧疚過嗎？你難過過嗎？你曾為母親的死有一絲傷心嗎？還是當時你已經歡天喜地地想着，母親死後，你就可以迎接余氏那個外室過門了，你就可以和余家攀上關係，免得自己之前娶了一個商戶之女，被人看低？”
陳維新被陳莞說的啞口無言，陳莞說得都沒錯，當時陸清水死了，他第一反應就是急着迎娶入門，想當年他那麼著急和余家聯姻，如今卻同樣的着急和余家擺脫關係，也是有幾分可笑。
陳維新萬萬沒想到，陳莞對於他竟然是如此不留情面。
“莞娘，我好歹也是你的父親，不是犯人，不要因為你母親的死你就怨恨所有人。”
“我知道我該怪誰，”陳莞的眼神深沉如海，旁人都捉摸不透，“我很清楚，我不像父親，會輕易地錯怪任何一個人。”
不知道為什麼，秦胤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竟然覺得這也是在說自己，畢竟當年判案的是他，最後下聖旨送蕭貴妃歸西的也是他，秦胤正是思考到此處，眼神恰好迎上面色沉靜的陳莞，陳莞的眼光深不可測，就像是藏着無窮的秘密，秦胤總有一種感覺，這個女人，知道的事情比她說出來的事情多得多。
陳莞很懂得隱忍，她只會說出對自己這次有利的事情罷了。
“而我的母親，陸清水，”陳莞說完，便是盯着余預知看了一眼，只是一眼，下一瞬便是將目光落在了陳維新身上，看得陳維新不由得緊張了起來，指尖都微微一顫，“卻成了這場政治陰謀和鬥爭中最後的犧牲品。”
空氣中漂浮着一種奇怪的氣息，陳莞感覺到秦胤對自己的注視，毫不避諱地拱手對着秦胤行了一禮：“微臣請求，皇上先將一干人等收押處理。”
秦胤點點頭：“朕正有此意。”
陳莞深吸了一口氣，用一種旁人都覺察不到的眼神略略鬆了一口氣，沒錯，她知道當年的事情沒有這麼簡單，余家之所以拚死保護太子遺腹子，替太子報仇，正是以為余家知道當年太子暴斃，當真就是秦胤指使蕭貴妃行的巫蠱之術。
要說余家有多忠心到也未必，就算是先皇執政的那幾年，余家一直都勾結朝野，拉幫結派，自我牟利，只是一直以來都站在先皇的正統太子那邊之後，卻被秦胤反超，雖然余家及時投誠於秦胤，可餘生海一直以來，都做着一個尋找太子遺腹子，匡扶正室，立下大功的夢想。
如今的余家只是一個靠着枝節橫貫朝野的豪門貴族，餘生海心裏要做的，可是權傾朝野的攝政王爺，這一點，秦胤是不可能給他，那麼他就只能找一個能給他的人。
可惜，餘生海的美夢做得太過短暫，也太不切實際，一擊即破。
“衛將軍，”秦胤吩咐道，“將人押下去。”
衛將軍正要上前領命，可余預知卻突然神光乍起，猛地起身，雖然束縛着雙手雙腳，也是朝着衛將軍用頭撞過去，衛將軍還沒反應過來，余預知已經用兩隻腳夾着奪下旁邊一個侍衛手中的御刀，抬腿一打，這御刀竟然是朝着秦胤的方向射過去。
“皇上，小心！”
一個女聲突然響起，就在陳莞轉頭之際，陳嫣然卻不知道何時飛身而出，直接擋在了秦胤的身前，而那柄御刀，則是直直地插在了秦胤身前的案几上，離秦胤的臉，不過咫尺，陳嫣然的保護雖然顯得有點多餘，可快刀一出，誰都不知道結果如何，陳嫣然竟然能拼了命的保護秦胤，這讓陳莞倒是有些奇怪。
陳嫣然美目睜睜地看着這入木三分的快刀，額頭這才是冒出了虛汗，只是聲音弱弱地問了秦胤一句：“皇上沒事吧。”
還未等秦胤回答，陳嫣然便是虛弱地昏厥了過去，丫鬟梅兒立刻上前道：“大姑娘，大姑娘這幾日一直在為夫人的事操心，大姑娘太單純也太孝順了，她根本不知道余家的所作所為，這次還要被人家指着鼻子罵，大姑娘原本就氣虛血弱，如今可是更受不得氣了。”梅兒一邊說，眼角一邊有淚水流下。
陳莞在一旁看着，心裏都不由得讚歎一句，不僅是陳嫣然，這梅兒跟着陳嫣然這麼些日子，演技和應變能力也和陳嫣然一樣百變啊。
秦胤雖然縱橫沙場，可在生死面前保全自己永遠是第一法則，這是第一次會有人願意替自己擋下刀子，不管之前陳嫣然的表現如何，如今秦胤對陳嫣然的看法頓時就截然不同了。
“先將嫣然送回宮裏去吧。”秦胤的聲音亦是帶着幾分柔情，而之前鬧事的余預知，也被衛將軍直接上的鐵索鎖住，任他再厲害，沒有鑰匙，也逃脫不這鐵索。
正堂的人漸漸散去，陳莞看着陳維新和秦胤左右逢源地表達忠心，許是陳嫣然方才的表現讓秦胤內心多少有些觸動，秦胤竟然對陳維新的話也是半信半疑，看樣子，秦胤暫時不會因為余氏的事情遷怒於安平侯府，雖然說讓陳維新全身而退多少有些便宜了她，可是對於陳莞來說，未嘗不是一個好消息。
陳莞看着余預知被衛將軍和衛將軍身邊的副將押送了下去，經過她身邊的時候，陳莞微微偏頭：“衛將軍，我和余少爺還有幾句話要說。”
衛將軍回頭看了看正在和陳維新商量要事的秦胤，點了點頭。
外頭的風有些大，不過邪門得很，縱然風大，可吹過這堂口的時候卻是一點也吹不進來，只看到外面的樹木被吹得隨風的風向搖擺，堂外是一片小花園，花瓣原本就落了一地，如今更是被風掃在了一起，左右飄搖。
陳莞看了一眼外頭這凄凄落落的場景，又看了一眼余預知，語重心長地道：“樹倒猢猻散，你又何必做最後的一搏。”
余預知斜着眼睛看了陳莞一眼，似乎十分不屑和陳莞說些什麼，雖然戴着鐵拷，可余預知的眼神依舊清高冷冽，彷彿看穿了一切，不願意和這個世界上任何一個人為伍。
“你就不問問我，你們余家那麼多手下，是如何全軍覆沒的？”和余預知的冷淡相比，陳莞一直都像是在自言自語，有些無聊。
余預知眉眼一動，很明顯，他是在聽陳莞說話的，並且起了好奇心。
“哼，”陳莞冷哼了一聲道，“自然不是我下的手，只不過下手的人，你們整個余家都是惹不起的。”陳莞說完，又看着余預知道，“只是我沒想到你們余家竟然是如此團結，就像你剛才，我不信你那一刀你瞄不準皇上，可你卻有所保留，你的目的是什麼？助陳嫣然成功引起皇上的主意嗎？難道你們余家還有更大的一盤棋？”
余預知從始至終都沒說話，可陳莞光是憑藉他的眼神就可以斷定出這件事是否是真的，余預知鬢角的血管微微暴起，眼神飄忽不定，很明顯，他正處於一種很緊張的精神狀態，之前就算他在秦胤面前承認余家的勾當的時候，都未曾這樣緊張過。
陳莞知道了，若斯之前余預知在秦胤面前說的都是假的話，他自然不用緊張。
“你對你這個表妹還真是好。”陳莞輕聲一笑，這一笑竟然讓余預知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陳莞有着一雙能看穿一切的眼睛，這是陳莞給余預知的第一感覺，余預知正準備說些什麼，陳莞卻是對着一直在一旁等着的衛將軍揮了揮手，“可以了，有勞將軍了。”
陳莞看着余預知的背影，她知道，此刻余預知的心裏頭正是跌宕起伏的時候，走到角門處，余預知已經忍不住回頭看了陳莞好幾次。
陳莞原本是獨自一人站在這花廊下，纏繞在花廊上的紫藤花藤蔓在這秋季只剩下了零落的花瓣和尚且茂盛的枝葉，正堂內，秦胤正在和陳維新商討的內容，陳莞已經沒興趣去聽了，她要做的已經做完了。
陳莞敏銳的嗅覺突然聞到一種熟悉的味道，陳莞知道這是誰。
“莞莞，你剛才真厲害。”秦袂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了陳莞的身後，秦袂的語氣充滿了敬佩和讚歎，陳莞微微偏頭，“你每次都幫我，就不怕你幫我幫多了，你父皇不喜歡你了？”
秦袂想了想，道：“如果父皇因為我幫你就不那麼疼愛我了，那隻能說明，父皇本身也不是真的疼愛我吧。”
陳莞偏頭看着秦袂，她似乎對這個傻乎乎的秦袂有了更多的好奇。
秦袂撓了撓頭道：“你要問我問什麼這麼說，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只知道，就算你去幫了我不喜歡的人，或者和我對立的人，甚至欺負過我的人，我還是會一樣的喜歡你，一樣的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