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駐軍錦州

葉少卿離開孟家時已經是晌午時分，今天是孟家家庭聚會的日子，孟慶祥見完客人便直奔別院。

別院沒有前院的氣派，院子裏種了枝葉茂密、樹姿雄偉的香樟樹，閣樓旁的空地上種着桂花樹，整個別院溫馨舒適，更適合居住。

雖是寒冬，這裏屋卻暖和極了，孟慶祥蹣跚走了進去，屋內的姑娘看到來人在丫頭的攙扶下坐了起來，一張鵝蛋小臉慘白，白得有些嚇人，可是依舊遮擋不住女子的絕美之色，一縷碎發輕垂在小臉的一旁，仿若江南煙雨柳巷水墨畫中走出來傾國傾城的美人，那眼角淡淡的憂傷不由讓人聯想到那句“兩彎似蹙非蹙籠煙眉，一雙似喜非喜含情目”

孟慶祥緩慢的坐在床邊，過會兒姨娘們會過來看你，床上的人兒只是倔強的撇開臉“叫她們別來，最好你也別過來”話音未落一股濃郁的香水味撲鼻而來，一群人涌着進入裏屋，個個濃妝艷抹打扮得花枝招展，哪裏是探病的樣子，孟慶祥慫了慫鼻子嫌棄說道“你們離這病床遠一些，嗆得慌”

病床上的人兒輕咳嗽了幾聲，有氣無力的說到“父親怎麼可以這樣說，姨娘們也是好心過來探病”

其中一個穿着錦緞襖子，滿臉橫肉的女人站了出來“我說雨寒啊，為什麼最近總是生病，你看老爺心都操碎了”

雨寒挪了挪位置“姨娘也知道，當年在水中浸泡太久，差點也跟着母親和哥哥去了”說完聲淚俱下淚眼迷離猶如一枝梨花春帶雨，看得我心猶憐。

孟雨寒知道他父親最不想聽這事，正欲再說話只聽見孟慶祥訓斥到“都出去，來看病的人還把小姐給惹得傷心，小姐病好之前，沒有我的允許誰也別再來”

一群女人個個臉色難看，應了一聲便離開了。

孟慶祥站了起來一臉寵溺說“就你每次都在你爹傷口上撒鹽”

孟雨寒扯了扯被子“爹爹，明日我要去青雨山”孟慶祥愣了愣，忽然哽咽着“出去小心一些，多帶幾個人”

孟雨寒起身想了想對着父親說“爹爹，那這府里的事怎麼辦？”陽光透過窗戶在地上印出貼紙上的碎花，孟慶祥斑白的兩鬢落入孟雨寒的眼裏莫名有了一些心酸。

五年前她和哥哥留洋回來，當時父親還是滿頭青絲，不過短短几年卻已花白。

孟慶祥握了握女兒的手“今早這一鬧我會吩咐她們不來這別院，不過你要注意安全，早些回來”

孟雨寒靠在父親肩膀撒嬌說“沒事的，我會帶着賀航哥”

天邊起了淡藍色的天幕，孟慶祥一夜未眠，這些年他常常獨自一個人坐到天亮。

賀目推門而入光線有些刺眼，看到紅木椅上坐着的老爺走了過來“您昨晚又沒睡？”孟慶祥搖了搖頭“人老了，睡眠越來越少”

開了窗，屋內的光線更亮了一些“您是擔心小姐的安全吧？”孟慶祥頓了頓“害怕有危險還是讓她去了”

在外人看來，孟慶祥是這西南首富，萬貫家財、妻妾成群，每個人都看到他的光鮮亮麗，可又有多少人知道這其中的不易，孟慶祥共有四位太太，大太太江媛是唯一一個陪着孟慶祥白手起家的人，並且生下孟雨唐和孟雨寒兩個孩子，幾年前江媛和孟雨唐在一場意外中雙雙去世，二太太家裏是錦州的小商賈，平日裏為人驕橫，保安團長朱子章還是她親侄子；三太太家裏倒還算是本分人家，四太太出生江湖，為人直爽，生下了二小姐，可是這孟雨箏三年前也生病去世，孟慶祥這幾年經歷了白髮人送黑髮人突然間滄桑了許多，對這孟雨寒也是小心翼翼，生怕出一點差錯。

賀目端來了熱茶安慰道“小姐已經十九歲了，況且這些年每年都去，不會有事的”

“每年都會去”孟慶祥呢喃着眼眶忽然紅了，他這些年不願承認江媛和雨唐的離開，所以他一次也沒有去過，時間過得好快，都已經五年了。

青雨山今天陰沉沉的，像孟雨寒的心情一般，每年母親和哥哥的忌日她都會親自上青雨山，賀航知道孟雨寒的習慣，便留在山腳等她，孟雨寒也很感謝賀航的貼心，因為她真的有好多話要和母親哥哥說，天不知何時下起了小雨，那雨滴滴落在身上不痛不癢，只是心裏多了一份悲涼，賀航來接她的時候她已經眼眶紅腫，她不能在外面呆太久，於是兩人驅車回孟宅。

剛過喜雲關便聽說前方路坍塌了，估計今晚回不去，孟雨寒想了想“賀航哥，今晚我們就在前面小鎮找個住處休息一晚吧”賀航想了想回答“看這情況估計也只能這樣了”

到達陸家鎮時已是黃昏時分，孟雨寒雖平日裏都呆在家裏，可這陸家鎮她每年都會路過，今年再來總覺得熱鬧了許多，細問之下才知道是這裏駐紮了軍隊。

找了客棧住下兩人簡單吃了些夜宵，賀航囑咐后便回了自己的房間，孟雨寒常年處在閨閣之中，就算性子再怎樣沉穩終究也只有十九歲，對於外面依然充滿了好奇。

難得出來便去集市逛逛，外面的世界還是那麼的精彩，還記得在國外的時候他和哥哥每天晚上都會去逛當地的夜市，那時候她任性極了，就算哥哥不出去她也會偷偷跑出去，可回國后一切都變了，沒有了母親，沒有了哥哥，甚至沒有了自由，她想她已經很久沒有自己出過門了，父親連前院也不會讓她去，她的天地就在後院，能說話的也只有甜兒和賀航。

雨後的夜晚格外的寒冷，手剛伸出襖子就會覺得如刀子在割手一般，拐過衚衕前面就是正街了，可能因為天太冷並沒有太多人，可是不遠處卻鬧哄哄的圍着人群，孟雨寒骨子裏是愛熱鬧的，想也沒想就擠了進去，是幾個當兵的和小販在爭吵，原來是因為這幾個當兵的太餓想用身上的東西換熱包子，可是小販言辭激烈所以雙方吵了起來，就在兩方爭執不休時一個低沉的聲音響了起來“你們幾個在幹嘛？”

幾個當兵的看到來人，都低下了頭，來人看了看幾人再看了看小販威嚴的說“我記得我說過，我們駐軍這裏是保護百姓的，不是叫你們騷擾他們”幾個人聽了將頭埋得更低了。

孟雨寒打量了來人，一身戎裝英姿挺拔，雖說高大卻不是那種魁梧臃腫的感覺，滿臉嚴肅卻英姿勃發，總之是一個難得的美男子，可是周身冷氣卻又使人不敢靠近。

警衛遣散了圍觀群眾，孟雨寒沒有離開站着繼續看着他們，男人身旁的另一個男人問“怎麼回事？”

幾人只是低着頭沒有回答，來人面上露出怒色“不說的話軍法處置”

只見幾人中最矮的一個低聲說了句“我們太餓，想換點吃的”

兩個男人聽了，剛才的怒色似乎消散，都低了低頭。

孟雨寒看了看幾個士兵，年齡和她一般，甚至有可能比她還小，幾個人身上穿得單薄，在這寒夜裏瑟瑟發抖，她不是管閑事的人，可是莫名的多了一點憐憫之心，走了過去掏出身上的錢全給了小販“給他們吃的”旁邊的人同時向她這邊看了過來，軍官走了過來“老闆，還給她”聲音低沉得厲害。

這小販瞬間拿着錢不知如何是好，看看那軍官又看看孟雨寒，孟雨寒打量着走過來的人“為什麼？”男人頓了頓“我們是軍人，不是乞丐，不需要你的施捨”

孟雨寒輕柔婉兒一笑，在那冬夜裏顯得格外溫暖“我沒有施捨的意思，你不是說你們駐軍是保護百姓嗎？都吃不飽穿不暖怎麼保護，我這點算是給自己交的保護費”

面前的女孩年紀不大，白色絨襖套着一條錦緞裙，一頭長發輕垂了一部分在胸前，蛾眉皓齒，粉黛未施卻天生麗質、楚楚動人！

眼前男人臉部的嚴肅表情淡了淡“那我葉少卿謝過姑娘”

聽他這樣說孟雨寒才轉頭對小販說“快把東西給他們”小販將剩下的東西打了包，給了那幾個士兵，孟雨寒頓了頓將手上的一隻手鐲取了下來遞給小販“這鐲子夠他們在你這吃一個月，以後他們夜間巡邏想吃你就給，別婆婆媽媽的”

葉少卿正想阻止，只見女人身後跑過來一個少年氣喘吁吁的拉着女孩着急的說“雨寒，你嚇死我了，走，快回去”說著便拖着人走了。

顧家科走了過來看了看女孩消失的衚衕打趣道“人美心善的人現在真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