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錦州

到達錦州城時已經是初冬時節，清晨雲霧給這座城穿上了一層薄薄的外衣，朦朦朧朧的，青石瓦房在雲霧中若隱若現，青石平板路一直由城外延伸蜿蜒至城內，路上早已人來人往，行人行色匆匆，有的提着籃筐、有的趕着馬車，軲轆發出咯吱咯吱的刺耳聲斷斷續續傳來，汽車在這裏有些顯眼。

齊方名在車裏左顧右盼，葉少出去幾個時辰了，到這會兒連個影子也沒有。給葉少卿當警衛這些年，齊方名可是第十軍出了名的人精，葉少卿眉毛一挑他就能猜個十有八九。半刻過後，男人匆忙上了車，一邊脫掉身上厚重的大衣一邊吩咐“開車”

車子沿着蜿蜒曲折的石板路西行，車內玻璃窗很快起了霧氣，看着外面模模糊糊的，太陽驅趕了雲霧撒下淡淡的黃，微弱的光被擋在了車窗外，隱約可以看到遠處巍峨的群山。

這陸家鎮只是錦州的一個小鎮，汽車在坑窪不平的小道上顛簸的厲害，葉少卿開了車窗，一股刺骨寒風夾雜着車輪濺起的泥巴飛了進來，不禁讓人瑟瑟發抖“駐軍都安排好了嗎？”葉少卿問。

已經按你的吩咐駐紮了，不過……齊方名省略了後面的話，因為男人已經率先下了車，沿着衚衕盡頭走了去，一所青石瓦蓋的四合院，遠遠看去大門被一顆老槐樹遮擋了去，走進一些發現裏面倒是別有一翻天地，若不是撤軍至此，倒是個頤養天年的好地方。

裏面已經人來人往清掃着，見到來人行着軍禮，疾步走了進去說“耽誤了一會兒，大家久等了”正房議事大廳里已經坐滿了人，葉少卿在他們臉上看到了滿滿的擔憂。

葉少卿定了定神，立刻恢復了鎮定的神情“放棄了晉原城，另立門戶，一定會遇到很多的問題，各位說說現在的情況”

雖說離開的計劃很周密，但是難免百密一疏，撤軍到張家嶺時葉少卿還是遭到了張世洲的追兵伏擊，不得不將一部份家眷安置在并州，現在情況越來越複雜只能另做打算。

議事桌上鋪滿了文件，方清航知道現在時機不對卻又不得不提當務之急的事“如今已經入冬，禦寒的衣物、被褥及糧草供應不足難免軍心不穩”葉少卿一早已經發現了這棘手的問題，所以今早一到便到錦州城打聽了一翻，他沒有急着回答方清航而是看着文件吩咐到“大哥立刻發電報給大帥府，告訴我們現在的情況，老三去城裏摸摸底，曹營長和張營長做好駐軍的後續工作安排，大家各司其職，散會”

眾人離開后，方清航留了下來，這些年他在軍中未任職務，可是卻如葉少卿幕僚一般，當年錦福街方清航、葉少卿、顧家科三人一見如故便結為異性兄弟，所以他們的情意是常人難以比較的。

“發電大帥府”方清航反問着，葉少卿抬頭沒有回答只是給了他一個篤定的笑容，方清航輕呼了一句“你是說離開是得到大帥的准許”葉少卿看了看地圖冷靜的說“沒有反對”這個消息對於方清航來說極其震驚，沒有反對便是一種默許，原本的擔心安心了許多，他就知道葉少卿從不會打沒有準備的仗。

所有人離開后，葉少卿長吁了一口氣，他並沒有看上去的這麼鎮定，錦州的情況遠比想像的複雜，左有張世洲的追兵，并州孫殿英稱霸自治，內有保安團、江湖幫派，要想站住腳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落日的餘暉染紅了這座院子，院子裏的樹有兩棵已經只剩下樹榦，另外幾棵也只有很稀疏的黃葉，莫名的讓人多了一些愁緒、幾抹悲涼，顧家科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摘下軍帽，猛的灌了幾口茶水坐了下來說：“錦州城裏情況不算好，保安團大概有幾百人的樣子，都是些蛇鼠之輩，城東駱家幫，城西斧頭幫，不過最重要的是城南住着這西南首富孟慶祥，手裏掌握着這錦州大大小小的碼頭”

“孟慶祥”葉少卿自言自語的呢喃着，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齊方名遞過來一疊資料，幾人迅速瀏覽着，方清航沉着聲音說“比起那些幫派，這孟家才是我們該用力的地方”葉少卿完全贊同他的想法“明日我會前去拜會拜會！”

遠遠的便看見孟家宅邸，紅牆青瓦，那硃紅色木門氣派無比，門口兩尊麒麟石雕，兩個大紅燈籠又帶着一絲喜氣。

齊方名已經遞上拜帖，可小斯卻是有去無回，葉少卿淡定的倚靠着車子抽着煙，一支煙燃盡后小斯氣喘吁吁的跑了出來“葉少爺，老爺請您進去”走過三道大門才到了宅邸里，長廊曲折，周邊湖水環繞，湖上一塊巨大假山石，石頭上一棵青松依舊蔥綠，藤蔓沿着高牆爬上了閣樓，宅院外已經入冬萬物凋零，可這宅院裏卻生機勃勃一片春意。

寬闊的內堂大廳，廳前懸挂着雕刻着“彪炳千秋”字樣金燦燦的牌匾，一旁供奉着關二爺，整個前廳看上去奢華氣派。

齊方名雖然也去過一些富貴人家，可是與這孟家相比卻相差甚遠，這裏讓人看得有些眼花繚亂。

“葉少，這孟家真氣派”齊方名低聲說到，葉少卿並沒有他那麼好奇，只是喝了一口那青花瓷茶杯里的上等茶水，然後閉目眼神，他知道要見到人也絕不會是一時半會的事，因為孟慶祥完全有這個實力端這麼高的架子。

管家匆匆趕來時已經是兩個時辰后，滿臉抱歉的走了進來“實在是抱歉，今天我們家小姐剛從醫院回來，老爺安排完了馬上過來，幾位再稍等片刻”

“沒關係，晚輩今天專程過來拜見，不着急”葉少卿不疾不徐的回答，管家聽了再次說著抱歉然後客氣的離開。

齊方名卻有些失去了耐心，抱怨到“見大總統也不像他這般，真當自己是財神爺了”

一旁閉目養神的葉少卿低吟到“他還真是這西南的財神爺”

屋內正在看着賬簿的孟慶祥看了看進來的賀目“還沒有走的意思嗎？”

“雖說年輕，可是氣度不凡，極為沉得住氣，剛才告訴他說你還在忙，從面相看來沒有不悅之色，或許早就料定你會這般，年紀輕輕就這般穩重倒也難得”賀目不禁讚許到。

“派出去的人回來沒有？”姜還是老的辣，接到通報時孟慶祥便派人出去調查了一翻。

剛回來，已經查清楚了，若消息無誤這人便是前些日子剛駐軍陸家鎮的西南軍岳司令麾下的少校葉少卿，聽說這岳司令待這葉少卿好過自己家的姑爺，這兩人一直不對盤，這岳司令去了這姑爺自然不會給葉少卿好臉色，所以他帶兵自立門戶。

孟慶祥輕撫着手中的賬本，像是沉思又似乎在算計，眼中突然透出一抹光亮說“聽上去，這人我倒是應該見見，老賀，我們去會會這青年才俊”

前廳的丫頭已經加完了一壺水，剛才的管家才攙扶着一位頭髮花白，身體看上去不算好卻兩眼精明的老人走了進來。

“想必這位便是孟老爺？”葉少卿站了起來恭敬的問道。

孟慶祥看了看眼前的年輕人“聲音低沉有力，雖是問好語氣里除了對長者的禮貌，不卑不亢”

你是？孟慶祥咳嗽了兩聲反問。

晚輩葉少卿，剛到錦州城，因軍務纏身這才來拜見，還望孟老爺不要見外。

原來是葉少校，快請坐，不必客氣。

寒暄一番后孟慶祥對着賀目吩咐“叫廚房備些酒菜，說我今日要招待貴客”

齊方名看了看葉少卿，只見葉少卿微微點了點頭，便禮貌的回到“孟老爺客氣了，今日葉少還有軍務在身，改日我們再登門拜訪”說完兩人便起身行禮離開。

望着離開的背影，孟竹生笑了笑“這錦州是越來越不太平了”

老爺，他們這樣駐軍在陸家鎮，我們就什麼也不做嗎？

現在保安團為所欲為，這小子駐軍在這裏，正好可以殺殺朱子章的氣焰。

他們相互牽制，我們也少了不必要的麻煩。

老爺，你就不怕他們狼狽為奸嗎？

“老賀，這一山不容二虎，何況以朱子章的氣度是絕對容不下他的”孟慶祥說完，眼裏充滿了算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