暫別一年多,以及想說的話-一個小故事(十)
3級課上到一多半的時候,3級等級考試開始報名了。
我學得一塌糊塗,卻也報了。
其實一開始我是不打算報的。
但看吱乎上的經驗貼說,最近半年等級考試的考位特別難搶,開始報名之後幾秒鐘就沒了。
所以我想親身體驗一下有多難搶,好對難度有個概念。
畢竟以後說不定還要考4級考5級。
於是就報了。幾天後,收到郵件通知,沒搶上。
意料之中。
而且沒搶上挺好的,搶上了才糟。
我想,考試是一個月之後考,再努力一個月的話,說不定我可以過那麼一兩科:閱讀,或者閱讀加聽力。
我做過考試官網的模擬題,閱讀還挺簡單的,比平時老師教的課文還要簡單些。雖然我讀着還是有點吃力,但也許能及格。聽力也挺簡單的,我等小菜雞貌似有可能過,不過及格的概率比閱讀稍小一些。
等級考試分聽說讀寫四科,四科都考六十才算通過,萬幸可以拼分。
所以過一科是一科,給下次考試減少些壓力。
老實說我想等四科都能高空飛過的時候再去考,然後一次通過。
兩次考試,就意味着交兩次報名費,買兩次往返火車票,住兩次旅店。
而我一次的都不想拿。
但誰叫考試機會太寶貴,只能儘可能抓住每一次考試機會,報上一次是一次。
這次搶不上,雖然不太好,但其實也正好。
誰知道事情忽然出現了戲劇性的變化。
周六下午,我照常坐在教室里,聽老師講一個不常用的語法。
雖然不常用,但畢竟也是學習內容跟考試內容的一部分。萬一這個語法點決定了將來某次考試關鍵的一分或兩分呢?
所以我聚精會神地聽。
聽着聽着聽到有人手機振動,低頭一看,自己手機來電話了,北京打來的。
趁台上的老師講得激情四射不能自已之時,我拿起手機拔腿就跑。
路過講台的時候,輕聲對沉迷傳授知識無法自拔的老師說句“我接個電話”。
老師沒有任何錶示,或者說顧不上做出什麼表示。
我跑到走廊一處信號不差也沒有老師講課干擾的角落。手機仍然在振動,但我心裏還是捏着把汗,生怕它突然沒動靜。
“喂?”
電話另一邊是甜美的女聲。
“您好,您報名的3級考試沒報上,但我們已經給您排到等候名單里了。如果有考生放棄考試,名單上的考生可以依次遞補……”
果然,算是印證了我的猜測。不過並非完全一致——我以為她會通知我報上了。
“請問我是第多少個?”
“嗯……您是第19名。”
“請問我大概需要排多久?”
“這個……不好說,得看前面的考生了。排上了我們會打電話通知您……”
然後她又說了一堆客套話,我也用一堆客套話回應了她。我不記得當時她說了些什麼我又說了些什麼,反正兩人說了一通,接着她就把電話掛了。
我回到教室,老師還在上課,我迅速回到座位上坐下,繼續積極投入聽不懂看不明白被周圍同學碾壓的過程中,承受絕望和無奈。
黑暗的日子又過了三個星期,沒有任何要天亮的跡象。
學得比之前稍好一些了,但水平很不穩定。
上一道口語題還說得挺好,換成下一道,立馬又開始顛三倒四吞吞吐吐。
閱讀也是,昨天可以給你五道只錯一道的驚喜,今天就可以給你只對一道的驚嚇。關鍵的是兩篇文章難度並沒有差太多。
擠在逼仄夾縫中,壓抑,壓抑,還是壓抑。
無邊無際的壓抑。
那時候我喜歡利用碎片時間翻吱乎上關於等級考試的經驗貼,有個人說,他考了好幾次同一級的考試,每一次都沒有通過,現在一看到數碼大廈,就會回憶起無數的痛苦回憶,就想從那大廈的高層跳下去。
數碼大廈就是考等級考試的地方。
從前我理解不了為什麼有人會學外語學到想自盡,現在我可以感同身受了。
感同身受一點都不是個好東西。
黑暗的日子繼續着。
沒有變好的跡象,但也沒有變糟的跡象。
我還在進步,可進步速度仍然慢如蝸牛,現實還是離期望有不小差距。
每天都在掙扎,都快忘了考試的事兒了。
直到有一天下課。
我照常在砂鍋麻辣燙吃九塊錢的麻辣燙,嘴裏嚼着麻辣燙里的油麥菜,眼睛看着單詞軟件上怎麼也背不熟的那個長詞。
鄰桌是六個中學年紀的男孩,都吃完了,但待在店裏不走,一人拿着一個手機在打農藥,喊聲此起彼伏。
我不打農藥,聽不太懂他們在喊些什麼。只知道眼前的單詞必須得拿下。
突然有人打電話過來,號碼是北京的。
我慌忙咽下咀嚼到一半的油麥菜,跑到店外。
“您好,恭喜您,輪到您了,請問您現在還想報考這次的考試嗎?”
我猶豫了大概一秒鐘,在寶貴的考位和寶貴的考試費用間,我要做艱難的抉擇。
“不想報我們就……”
“……想報想報。”
終於我還是把自己這隻鴨子趕上了架。
“好的,稍後會給你發繳費通知郵件,收到郵件后二十四小時內繳費,過期不候。”
我又回到店裏,看見桌上那碗砂鍋還在,內心略過一絲小竊喜。
吃完午飯我走一公里到地鐵站,等地鐵時收到了繳費通知郵件。我打開手機銀行APP,給郵件指定的賬戶匯去了一千七百塊考試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