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六章

V第六章

「難道是起了?」宋吟晚暗暗鬆了口氣,松完了才覺得不對勁,「我作何這麼心虛!」

隨即想到封鶴廷那張冰塊似的臉,不由幽幽嘆了口氣,只怕一時是拗不過來了。

「小姐,小姐醒了,正好洗漱洗漱用朝飯。」眠春端着盆進門說道。

「幾時了?」

「回小姐,辰時過半了。」枕月替她打理衣裳,也瞧見了她總是揉腰,「昨兒夜裏想必是累着小姐了。」

宋吟晚思緒一歪,滿腦子都是那一吻,登及臉紅:「你,你個小丫頭胡說什麼呢!」

「小姐不曾侍候過人,昨夜裏照顧侯爺定是沒睡好,眼圈都青了。」

「……咳咳。」宋吟晚險些嗆着,凈臉岔開話,「都吃了兩天白粥嘴裏沒味兒,我想吃餛飩,唔,還有牛肉酥餅。」

「奴婢這就傳小廚房那做去。」

枕月被支去傳飯,剩下眠春小心翼翼地給宋吟晚梳發。

發如黑緞,是用發膏養出來的。

從前的宋吟晚,是恨不得天天換花樣,做京城裏最出眾奪目的那個。而病癒后的宋吟晚則簡單多,照她的話說,省下的功夫不若多睡會兒時辰。

眠春替她簪上兩支白玉南紅如意珠釵,玉白珠紅,襯得肌膚瓷白通透。宋吟晚本來就樣貌生得極好,只是不懂得過猶不及的道理,如今這麼收一收,媚而不俗,愈是讓人移不開眼了。

「小姐真好看,跟天仙兒似的。」眠春盯着銅鏡里吶吶說道。尤其主子臉頰那一抹嬌紅恰到好處,連她這個女兒身都不免心神蕩漾。

「往後也不用這麼討巧賣乖,阿諛奉承聽多了還是會讓人覺得不好意思。」

「奴婢是真心的!」眠春急忙辯解。都說嫁人許是二次投胎,連主子的脾氣都有所改,於她們是天大好事,也愈發是真心侍奉的了。

宋吟晚逗得小丫頭滿面緋紅,覺着有趣。經幾日相處,同在這陌生侯府,拉近了不少。

眠春手上的動作兀的一頓,想起了緊要事。「小姐,這按理過了門三日後是要回府歸寧,但那時姑爺未回,小姐您也還病着,郡主娘娘怕還一直掛心着。」

宋吟晚一愣,還真是忘了這茬了,「四……侯爺呢?」

改口得有些彆扭。

眠春咧嘴一笑,像是終於等到了主子問這句,「姑爺一早去的書房處理公務,瞧着氣色是好多了!」

「哦。」

正說著,枕月端着方木托盤來,食物香氣熱騰騰的迅猛席捲,十分勾人。

眠春又補了一句,「還沒傳朝飯。」

宋吟晚舀了個餛飩,皮薄餡大,裏頭還有筍絲和雞茸,鮮美異常。「公務要緊,要是餓了肯定會傳飯的。」

「……」理是這理,這好歹也做做樣子罷。眠春想拉枕月站一條線,怎料那傻丫頭還跟着點頭,問宋吟晚牛肉酥餅好吃么。

牛肉酥餅自是好吃的,餅皮擀得得勁,摻了豬油酥,起層后香酥可口讓人慾罷不能。裏面的餡兒紮實,外面酥脆,撒的白芝麻面兒,咬一口直掉渣子。

眠春沒能抵住誘惑,主僕仨分食了一盤,至於有誰吃沒吃的早拋到了腦後。

但歸寧這事,還得和封鶴廷一起。

宋吟晚用過了朝飯才去的書房,還沒到門口就看到一名婢女扶着紅漆木托盤走出來,見到她盈盈一禮,喚了一聲‘四夫人’便告退了。

「不是說侯爺身邊沒婢女侍候?」宋吟晚總覺得那婢女瞧見自己時露的慌張頗為古怪。

枕月肩膀微微聳動,像是在笑。眠春也像是憋着。

「你們想什麼呢!還不是之前你們給念叨的!」宋吟晚乍也意識到問話惹了誤會。

「許是廚房那送吃的,送吃的!」枕月忙是道。

「姑爺身邊清清靜靜,又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如此潔身自好可是難得呢!」眠春提醒,「小姐還是說正事要緊。」

宋吟晚無奈,不過眠春說的倒屬實,她從沒聽過四叔對哪位女子有意。身為皇上寵臣,婚姻大事都未必能由得了自己。第一任妻是葉太師之女,皇上做媒。第二任是禮部侍郎家的,聽說和姜貴妃母家甚有淵源。

只可惜都命不長久,四叔也挺苦。

但最倒霉的還是她。

宋吟晚在門口站了一會兒,進了書房。

「咳,咳咳……」封鶴廷掩唇咳嗽,桌上堆滿了公文書卷,手上一卷於她來時掩蓋在了下面。「你怎麼來了?」

語氣疏離冷漠。

宋吟晚瞧着,剛才在他臉上所見的凄苦恍若錯覺。她不欲作深究,簡明扼要的把來意說了。

「今兒適逢雙數‘六’,擇日不如撞日,不若今個回國公府歸寧?」

封鶴廷的目光落了她身上,孝心可鑒,舉止妥當,於印象中大有不同。要說嫁人轉性,他是不信,不過能蜷着尾巴安分過日子也是好。若有別的謀算……

他抬眼,視線落在了她身上。

女子嬌艷明朗,眉宇透露一絲嬌憨,終究是長樂郡主將她養得過於‘單純’了,如何謀得過侯府里的人心。

宋吟晚被瞧得後背發涼,怪像四叔在算計人的,眼下要算計到她頭上,那不是只有扒皮抽骨的份!

「侯爺?」

「應該的。」

宋吟晚不由一喜,「那何時動身?」

「封安去備馬車,待我處理完手邊公文就去。」

那叫封安的長隨去了,留下一個替封鶴廷研墨。

宋吟晚本來就打算回去等,卻是瞥到了這一幕,頓時目露痛惜之色。

「這頂好的端硯怎能這般糟蹋!」她一眼就看到了蟹殼青的端硯上蓮印,與喬二哥送她的那塊出自同源。

綠端硯產自小湘峽,極少,做工這般精緻,包漿溫潤自然的更是少有。而此方硯上還有端硯大師李伯宏的字——圓若用智,靜則生明。我心不可轉,惟持其平。同她那塊,竟是一樣。

宋吟晚不由分說接手了玉簪硃砂墨錠,用腕力三分,於墨池裏似輕揉慢捻。就見墨在池中慢慢化開,輕輕動一動,就均勻地散開去,這叫‘墨荷承露’,哪經得住重力。

殊不知,在她研墨之際,一雙深沉幽暗的眼卻牢牢鎖住了她,眸中隨着女子相似神情動作波詭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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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說夫人是草包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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