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變通
東海一中格鬥社室內訓練場。
賀強、謝清、孫羲圍站在一起，遠遠地觀看蘇航訓練，從頭到尾，滑步、疾步、側步，他就只是在練習幾個基本步伐，一絲不苟，每一個動作都堪稱標準。
“你們覺得他怎麼樣？”賀強看了一陣子，若有所思地問兩位同事。
“基本功很紮實……”謝清遲疑了一下，又補充道，“如果不是知道他此前從沒練過格鬥，看他的基本步伐，我都以為他有一兩年的格鬥基礎了。”
“瞎說！”
孫羲一向動作比嘴快，說話從不細細思考，脫口說道：“你看看他，動作確實非常標準。但仔細看，他雙腿無力，而且上身很散！要說他已經熟練掌握了基本步伐的要領，我絕對同意，但他要走的路還很長！意識、身體、經驗，他要補的課還很多！”
“可你別忘了，他才練習格鬥一個星期！而且因為第一天就肌肉拉傷，真正練習的時間，嚴格說起來不過兩三天！”謝清當即反駁。
語畢，三個人都陷入沉默。
是啊，蘇航才練習格鬥幾天而已！
可看他的基本步伐，完全可以媲美格鬥社高三的老隊員，甚至還尤有過之！
莫非我們稀里糊塗，為了湊夠校際聯賽人數招的新人，竟然還是一個格鬥天才？我們就這麼走狗屎運？
“謝清，你只教了……”賀強還想再確認一下。
謝清馬上打斷他的問話：“賀老大，這話你都問八遍了！是的，是的！我就在第一天，教了一遍基本步伐，其中的要領也沒有解釋，就給他做了便示範，然後讓他自己練習。之後我也沒有單獨指點過他，這個步伐，完全是他自己領悟的！”
“那還真是……”
“天才！”孫羲一口咬定，“絕對是個天才！我當初學格鬥，都沒有這個天分。”
謝清給氣笑了：“你剛才不還在貶他，說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嗎？怎麼轉過臉，馬上改口說他是天才，還‘絕對是’！”
“我哪裏貶他了？”孫羲一點就着，吵吵道，“我說他雙腿無力、上身鬆散，這都是事實！但這跟他是不是天才有什麼關係？
你看他剛才對戰那個方什麼小子，初戰，初戰啊，就學了一點皮毛，就敢上場。當方什麼小子起飛腿的時候，我臉都嚇白了，以為完了。
可你看他，眼皮都不帶眨，緊盯着對方動作，一個側步，再來一個疾步、側步，輕輕巧巧就讓開鋒頭。對方可是連續兩次攻擊啊，一次正踢、一次腳背抽，都被他躲過去了！
躲過去了還不算什麼，偏偏兩次，都是擦着他的身體、鼻尖過去的。
這說明什麼？”
“說明什麼？”謝清逗趣道。
“說明他膽大心細！”孫羲沒好氣地瞪他一眼，“如果是一個身經百戰的職業格鬥手，我不奇怪。但放在一個學了格鬥不到一星期的人來說，這還不夠逆天的？別說他了，就我們格鬥社那些老隊員，能躲得過去的不少，但有幾個敢這麼干、又能夠順利閃避的？有五個沒有？”
賀強微微點頭。
說實話，當時孫航這麼做，他們這些旁觀的人，着實給嚇了一跳。方什麼小子可不是初哥，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賀強抓住他衣領的時候，就通過細節判斷出，方什麼小子練過格鬥，而且還有些根底。但從他手掌消退的繭巴，斷定他早已放棄練習。自認能夠及時制止，才敢讓蘇航上場，卻沒想到方什麼小子早已蘊藏殺機，第一招就想要廢了蘇航。而蘇航居然不躲不避，就那樣傻站在場上，當時他嚇得魂都快飛了出來。
偏偏，蘇航躲過了，還一招制勝！
事後回憶，從對戰開始，蘇航就保持了足夠的冷靜。精確的判斷、恰到好處的步伐選擇，說明了什麼，說明了他有充分的自信！
“他是個天才！”
賀強終結了探討，下達最後判斷。
“好了，別說了，他練完了。”謝清看見蘇航完成了基本步伐練習，朝他們走來，趕忙說道。
他們這些教練，為隊裏出現一個格鬥天才喜出望外，私下談論沒什麼。但在隊員本人面前，他們卻非常注意。
天才也是人，也有虛榮心。
在天才成長的過程中，給予太多的誇獎、稱讚，很多時候只能起到拔苗助長的效果。
他們都是退役的職業格鬥手，在職業經歷中，所謂的天才不知見過多少。這些天才初見時令人眼前一亮，然後被教練、長輩賦予重望，結果對方卻不堪重負，黯然消退者，不知凡幾。
對於蘇航的驚人表現，他們三人都暗存期待，但在表面，他們卻不敢過多表露出來。
“謝教練，步伐練習完成了。”蘇航走過來，對謝清道。
“好，下面我們進行下一個科目……”
三個教練，賀強負責少數尖子隊員實戰指導，孫羲動手多過動嘴，所以也是負責其他人實戰指導。一般的基本訓練，都是由謝清專管。
幾人交換一下眼色，賀強、孫羲隨之散去。
……
孫航感受着水柱衝到身上，不斷沖刷，一身的疲憊也感到消褪了許多。但手觸摸到皮膚，還能感覺到下面跳動的肌肉。
高強度訓練以後，肌肉在很長時間都會保持持續興奮狀態。
放鬆運動有一定效果，但效果有限。
“訓練完畢以後，一定要認真作放鬆動作。如果有條件的話，建議最好每次去按摩店，做半個小時到一個小時的按摩，以舒緩肌肉，放鬆筋骨，促進血液正常循環。否則長期下去，很容易造成肌肉僵硬，成為俗話所說的‘死肌肉’。”
回想謝清教練在訓練完畢，嚴肅的告誡，蘇航只能苦笑。
他哪裏有錢，在訓練之後還能請人進行按摩放鬆。真有錢的話，他也不會來參加格鬥訓練，而是老老實實讀書學習，為考個好學校而用功了。
蘇航洗完澡，從淋浴間出來，換好衣服，聽到訓練場內還響着擊打沙袋的聲音。
這是賀強他們三位教練還在練習。
蘇航感覺他們三人，雖然已經退出現役幾年時間，可對於格鬥的痴迷，卻似乎並沒有衰減。反而因為離格鬥界越遠，那種熱愛卻越發深沉。
學校為他們設立了舒適的辦公室，可如果不是有必有，從來沒有在辦公室看到過他們。
所有的時間，他們都是泡在訓練場。
以前他還感到有些難以理解，但現在，隨着他對格鬥的理解越來越深入，他發現，自己也出現了這種傾向，光是聽到擊打沙袋的聲音，體內的熱血就會為之沸騰，忍不住也想加入進去。
或許，這就是無差別格鬥會持續火爆，並越來越火爆的原因之一吧。
這是一項具有無限魅力的運動！
一項力量與技巧完美結合的運動！
蘇航從格鬥社出來，走出社團大廈大廳，他不出所料，看到林梅的身影。兩人視線相交，粲然一笑。
他在前面走，林梅蹦蹦跳跳跟在他身後。
這是兩人一貫的相處模式。
“方晨是不是來格鬥社搗亂了？我聽到其他同學傳了，說他要去格鬥社，找你單挑。他誇口，要把你牙齒全都打掉！剛剛看你牙齒都在，我就放心了！”林梅俏皮地在身後笑道。
“啊，他來了。”蘇航簡單回答道，“不過，贏的，是我！”
他淡淡的一句回答，話語中卻充滿了自信。
林梅心頭砰然一跳。
她趕緊搖搖頭，摁納住雀躍的心情：“對了，你今天可以參加全負荷訓練了，教練有沒有教給你新東西？”
“很多，謝教練又重新把基本步伐，給我分解說明了一遍。然後如何利用器材進行鍛煉，每種器材所鍛煉到的肌肉群、功用等等，還有基本拳法，他也全部分解了，一招一式指點我練習……”說到格鬥方面的話題，蘇航頓時精神煥發，滔滔不絕。
林梅走在他身後，看不到他表情。
但從他說話的語氣，能夠清洗感受到他心中的愉悅，她沉默不語，靜靜地傾聽，偶爾在話題的轉折，問上一句，讓蘇航能夠更加流暢的傾瀉情緒。
她不太喜歡格鬥，之前從不關心。只在最近一段時間，她才略加關注。
什麼格鬥規則、技巧，她一概不知，所以她才對方晨去找蘇航單挑，並不特別擔心。她以為就是男孩子一般的打架，看到蘇航沒有受傷，她就放心了。
“這麼說，教練讓你訓練完以後，要在進行半個小時到一個小時的放鬆按摩？我知道有一家按摩店，技術很好的，要不要去試試？”林梅輕快地跟在他身後，建議道。
“不用了！我會再想辦法的。”蘇航毫不遲疑，立即拒絕。
他隨即轉換話題，就學習上的一些問題，向林梅請教。這次論到林梅興緻高漲，不厭其煩地回答着，哪怕是一些很粗淺的問題，她也從淺入深，一點一點給蘇航解說清楚。
“啊，原來是這樣子的……，啊，到車站了，我們就在這裏分手吧。”
“嗯，那，明天見！”
“明天見！”
蘇航站在原地，臉上帶着溫和的笑容，看着林梅漸漸融入人群，才轉身走向另外一個站台。登上了開往市中心的地鐵，在博鴻路下車。
從地鐵出站口出來，又步行了五分鐘左右，一棟高大的建築物出現在視野。
大樓側面，新華書店，四個大字格外醒目。
笑話，他怎麼能夠用林梅的錢，去接受按摩放鬆。一次兩次到也罷了，難道他每次都讓林梅代為付錢？
如果他真的這樣做了，那他還是個男人么！
男人最重要的是什麼，骨氣！
骨氣都沒有了，活着也是個窩囊廢！
放鬆筋骨很重要，這關係到他在格鬥這條路上能走多遠，但不見的一定要請人幫助按摩放鬆，才能達到疏通筋骨的效果。
條條大路通羅馬，他不信諾大的新華書店，就找不到一個變通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