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真的是你嗎
陳臻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大皇冠遠去的方向，仿若出神，直到蘇琳珊下了自行車，在他面前揮動着小手，才把他的目光拉了回來。。
“喂，你怎麼了？”蘇琳珊滿臉疑惑。
陳臻臉上沒有表情，淡淡地說了一句：“沒什麼。”
蘇琳珊感覺到陳臻的情緒低落，甚至隱約還流露着一股淡淡的哀傷。她不明白陳臻為什麼突然間就會出現這樣的情緒轉變，剛才不是還好好的有說有笑的嗎？
“我們到了。”蘇琳珊又說了一遍。
陳臻下意識地應了一聲：“嗯。”隨即看清周圍環境，似乎方才反應過來，道：“啊，我們到了！”
“你才知道呀？”蘇琳珊撅起小嘴，“剛才都不理人家！”
“有嗎？”
“哼！還不承認！”
陳臻嘿嘿笑了兩聲，陪了個笑臉。適才的確沒注意到蘇琳珊對他說話，自從馬路對面那輛大皇冠駛過，他的心思就完全被牽引到那上面去了。
“你在看那輛車？”蘇琳珊目光投向大皇冠消失的方向。
陳臻微微一愣，隨即眉毛一挑道：“沒錯！那車真是漂亮啊！我在想，如果我能坐在裏面，那該多好！我這輩子還沒坐過小轎車呢！”
“切，那有什麼難的？”見陳臻又恢復了本來面貌，蘇琳珊雖然心裏還是有些疑問，卻也偷偷鬆了口氣。
“哦，你老爸是資本家對不對？還是地主老財？”陳臻又開始逗起蘇琳珊。
“討厭！你老爸才是！”
陳臻很喜歡聽漂亮的女孩子說“討厭”這兩個字，越是漂亮的女孩子，說出來越是，而從蘇琳珊這種級別的女孩子口中說出，簡直會讓人全身酥麻。
“那你老爸是幹嘛的？別告訴我他是縣長啊。”陳臻只是隨口說說，蘇琳珊心裏卻是咯噔一跳。
“才不告訴你！”
兩人笑鬧着過了馬路，走到早晨相遇的路口。
蘇琳珊就喜歡這樣的陳臻，樂觀開朗，跟他一起說話沒有任何的壓力。蘇琳珊接觸過的人也不少了，可是由於家庭環境以及她自身條件的原因，與其他人說話，需要考慮的東西太多，這使得蘇琳珊很長一段時間以來似乎都披着一件自我防禦的外套。而面對陳臻，這位今天初次相識的男孩，蘇琳珊心情竟然可以完全地放鬆下來。
眼睛是心靈的窗戶。蘇琳珊一直都堅信這句名言。
陳臻的眼神很複雜，面對無賴挑釁的從容淡定，面對蘇琳珊的調皮搗蛋，而面對班主任的時候，竟然有些令人難以琢磨，蘇琳珊從沒見過哪個男孩會有這麼複雜的目光。不過，從陳臻的眼睛中，蘇琳珊還是感受到了一種真摯，這是最重要的，任何偽裝都掩飾不了的東西。她相信自己的判斷。
因此，她同樣忘不了陳臻適才看着大皇冠遠去那種失落而哀傷的目光，儘管後來陳臻在極力掩飾，可是蘇琳珊相信，在那一瞬間，這位特別的男孩子，一定被某些東西觸動了。
可是，到底被什麼觸動了呢？真的是那輛車嗎？
陳臻當然不知道笑鬧之間蘇琳珊居然還在惦念着剛才的那一幕，不過此刻他也沒有心思去考慮太多了，一個意想不到的情況擺在了他們面前！
陳臻的自行車不見了！
就是早上那輛以相當的姿勢，倒在蘇琳珊這輛捷安特自行車下面的六成新斷了鏈條的破永久。一輛幾乎可以報廢，丟在馬路邊都沒人會偷的破永久，居然神奇般地消失了！消失得那樣的無聲無息，那樣不可思議！陳臻身上頓時冷汗都冒了出來！
從小學四年級到高三，這輛破車可是陪伴了陳臻將近八年的光景，他載着陳臻幾乎走了近萬公里的路程。後來陳臻高中畢業，它還被表弟拿去繼續利用，直到最終榨乾了它的剩餘價值。
記得當年陳臻對它可從不愛護，可是現在突然不翼而飛了，才發現原來是這麼頭痛的一件事情。
首先，接下來上學的日子，沒有代步工具怎麼辦？難道跑步去上學，鍛煉耐力嗎？從家裏到學校可是有三四公里遠！其次，待會回家免不了被老爸一頓責罵，雖然陳臻此時的心理承受能力足夠堅強了，可是想到家裏的經濟狀況，陳臻實在難以開口讓父母再幫自己整一輛自行車。
這輛永久自行車雖然破舊，重生之後陳臻卻是第一次騎到，而且重生前還有長達八年的感情，就彷彿剛剛找回一件丟失已久的寶貝，正準備好好把玩，卻又憑空消失了。一瞬間那種失落，是很難填補的。何況這車還是陳臻上學的必需品。如果可以的話，陳臻寧可早上牽着自行車去上學，也好過以後沒有代步工具。
人總是這樣，對於習慣擁有的東西不懂得珍惜，等到突然失去了才試圖去挽回。
想到這裏，陳臻目光落在蘇琳珊精緻的臉龐上，輕輕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心想：紅顏禍水這話果然不是瞎扯，只是提前相遇，就讓我陪上一輛自行車。
“再找找吧。”蘇琳珊四處張望着，那副焦急模樣，看起來一點都不亞於陳臻。
看得出來，蘇琳珊是真的在為陳臻的自行車擔心，換作當年，這種情況壓根就不可能出現吧。陳臻發現，自己久經人世的眼光對於眼前這位單純美麗的女孩來說，簡直太過低劣了。
兩人四下找了起來，希望在某個未曾注意到的角落，發現那輛破永久的蹤跡。可惜的是，方圓20米內，連那輛破永久的鬼影子都見不到一個。
難得重生一回，不帶這麼整人的吧？如果不是蘇琳珊在場，陳臻簡直要罵娘了。
不過接下來，蘇琳珊很快就提出了一個令陳臻心跳加快的建議。
“騎我的車回去吧。”
“這樣好嗎？”看到蘇琳珊那真切的目光，陳臻發現自己簡直說了一句廢話。
“反正我家就在這旁邊呢。”蘇琳珊嫣然一笑，“而且，下午你可以順路來接我去上學呀！”
陳臻心跳頻率驟然再度提升了幾個百分點：這丫頭也太主動了吧！
面對如此誘人的建議，陳臻實在想不出一個拒絕的理由。換成其他男生，恐怕當場都要樂暈了吧？
想到蘇琳珊身上淡淡的西瓜味，那小臉輕貼自己背後的，陳臻嘴角情不自禁揚起一個細微的弧度。
蘇琳珊的眼睛很漂亮，是那種明亮又不帶一絲雜質的漂亮，面對這雙眼睛，陳臻感覺自己分明就是一位猥瑣的大叔。
“好吧。”陳臻答應了下來。
陳臻想像得到，以蘇琳珊的性子，不出意外的話，從這一刻起，這輛捷安特每天都可以給他使用，直到他擁有另一輛自行車為止。而在此之前，他唯一要承擔的義務就是每天負責接送蘇琳珊上學放學。這簡直就是無數男生夢寐以求的美差嘛！
可是想到剛才經過的那輛大皇冠，想到車窗裏頭那個一閃而過的身影，陳臻突然又有些害怕。他害怕與蘇琳珊牽扯太深，害怕自己難以把持。
儘管蘇琳珊對此時的陳臻來說只是一位可愛的少女，可是陳臻絲毫不懷疑她越來越趨於禍水級別的容貌對於自己會產生多麼強大的**力。
蘇琳珊的笑容總是很容易讓人受到感染，在看到陳臻答應下來之後那一聲清脆的“嗯”更是將她此時快樂的心情展露無遺。
約定好下午一點半到這個巷口接蘇琳珊，陳臻重新跨上這輛同它主人一樣明艷的自行車。回頭望見蘇琳珊站在巷口揮手，陳臻心裏突然有些愧疚。
把書包放到車前籃，獃獃地騎着這輛女生氣很重的自行車，緩緩行駛在縣城的大街上，適才的一幕如電影回放般出現在陳臻的腦海里。
一位面容清麗的女孩，坐在大皇冠的副駕駛位上，笑靨如花。雖然只是一閃而過，卻如同一隻無形之手，在陳臻的內心狠狠抓了一把。如果不是潛意識中記得身後還有一位清純可人的女生等待回家，陳臻肯定會調轉車頭，去追那輛漸行漸遠的大皇冠。
“真的是你嗎？”陳臻喃喃自語。
街道上的樹木不斷倒退着，陳臻記憶中某些揮之不去的東西也逐漸湧上心頭――
“可以跟我合唱一曲嗎？”
“當然可以。”
“是虛構的電影卻看到淚翻滾，如果愛不那麼深，結局是不是就不會傷人。”
“在別人的劇本演自已的緣份，如果愛要我犧牲，我不怕夢裏沉淪或變笨。”
…………………………
“以後我叫你腿娃。”
“啊，為什麼？”
“美腿嬌娃呀！”
“討厭！那我也給你取個名字！”
“什麼？”
“頭娃。”
“什麼意思？”
“大頭娃娃，咯咯……”
…………………………
“陳臻，對不起……對不起……”電話那頭的聲音帶着哭腔。
“為什麼？為什麼？！”
“對不起……嗚……”
“快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
電話那頭不斷地抽泣，許久之後，聲音哽咽道：“你忘了我吧……”
“不！不要！你怎麼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嘟嘟嘟……”電話中斷。
回撥過去，電話關機。而且，從此再也沒有打通過。
…………………………
“喂，你好。”
“……”
“請問你找誰？”
“……”
“……是你嗎？”
“嗯。”
“……”手輕輕一抖，手機差點掉在地上。
“你還好嗎？”對方問道。
“好……”
“我下個月回來，你還在嗎？”
“……”
“還在嗎？”
“在……我一直都在……”
…………………………
眼角有幾顆滾燙的東西滑落下來，撲面的熱氣很快將之烘成兩道淡淡的印記。陳臻長吸了一口氣，又長長地舒出，半晌，緩緩吐出了兩個字：“曉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