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藝考

春節在各種不斷發生的意外狀況中悄然而逝。因為每天總會遇到新的問題所以並沒有感覺孤獨與心酸落幕。原來人並不是需要多麼奢華的物資享受，人最需要的是忙碌而充實的生活。在這樣的節奏不斷的變換才能好好感受生活真實的奧義。

春節期間剛習慣在寂靜的街道穿梭以後路山他們很快意識到春節已經過去了。大城市裏面的春節原來是如此的冰冷無趣。這種無趣來源於冰冷的寂靜，它讓所有的傳統節日都變的稀疏平常毫無生氣。

可能很多年以後大部分的地方都會城市化，而這些傳統節日也因為城市化之後而成為日曆上的幾個並不顯眼文字而已。

春節期間忙碌過後路山看起來有點憔悴，看着鏡子裏面沒有血色疲憊的臉龐路山心裏面突然五味雜陳，他怎麼也沒有想到現實生活遠遠比書中的情節更加狗血。

春節過去各大高校的藝術招考馬上就開始了，這大半年的煎熬終於可以在這段時間可以畫上一個句號。當然這個句號畫的是否圓滿和平常的努力息息相關。

路山他們幾個人沒有因為考試的到來而感覺到興奮。最初以為專業考試只要報考以後去考試就可以，但是想要考試並非那樣簡單。每報考一個學校就需要交一筆報考費。學生想多考幾個學校提高bd報可是報考考費也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這幾年藝考成風，藝考生人數就像春天的韭菜一樣一茬一茬的瘋漲，尤其現在已經達到了人數的頂峰。和去年相比今年人數直接增加了一倍甚至以上。如此嚴峻的競爭態勢下想要突圍除了有實力以外還需要有絕對的運氣，在這樣的大的群體競爭中只有選擇廣撒網才有可能提高命中率。這樣報考也多了一點賭博的成分。

以前你得有點天賦才有資格學習藝術，隨着各大高校設計專業的興起藝考成為學生高考的墊腳石。學校為了提高升學率恨不得把學校學習成績較差的學生全部強制安排去學美術或者音樂，剩下身體素質好的就安排去學體育。這看似荒唐的舉動對於那些學習成績差又想讀大學的學生來說算得上是一根能讓他們上岸最靠譜的救命稻草。

學校領導深刻體會到學風日下的悲涼，為了把握這波機會挽回權力和顏面學校老師開會後制定了一個叫做“拔苗助長”的計劃。所謂的拔苗助長其實計劃就是讓那些文化成績很差已經看不到任何希望的學生通過專業考試然後達到考上本科的目的。

“拔苗助長”最核心的理念就是通過特殊手段縮短成功的周期。而那些學習成績本來已經差到的學生已經跌倒了谷底。他們是最好的實驗品，因為這類學生已經沒有任何希望，所以即使失敗了也不會存在落差。然而一旦成功那無論對學生們都是極大的鼓舞。

其實對於現代的教育環境來說“拔苗助長”早已算不上貶義詞，因為現在大部分的名校也好幾乎都是“拔苗助長”教學方式，很多名校學生初一就已經學完初二的課程，然後等到初三已經開始高中的課程。他們就這樣走在其他學校前面，最終名校的學生有更多的時間接觸更多的課外知識，而知識的儲備就是學生的核心競爭力。

包括現在的培訓機構就是拔苗助長機器，很多家長認為培訓機構是讓學習成績不好的學生提升的地方。其實恰恰相反，培訓機構其實是給學習成績好的學生錦上添花的地方。

藝考就是另一種更加誇張的拔苗助長方式。文化成績較差的學生按照文化成績可能就考個專科院校，可是如果有藝考助力，只要通過短期的藝術集訓以後能達到一定的水準，這些學生很可能輕而易舉的考上一個本科學校。這就是“拔苗助長”計劃最核心的地方，通過最簡單快捷手段提高本科升學率。

因為拔苗助長計劃的推行大部分的學下都開始了瘋狂的藝考之路，每年藝考的學生也再成倍的增長。到了路山他們這一屆人數已經達到了一個非常高的數值。從森林法則的角度來看，你若想從這麼多的考生中突圍考上本科院校你就只能廣撒網多考幾個學校。可是即使是這樣還是危機四伏，因為今年因為人數太多無論什麼學校都有大把人報考。

藝考生還是有類別的，這種類別來源於自身的天賦和實力。大部分的普通學生資質一般，所以極大多數普通學生僅僅是為了考一個學校唯一。另外一小部分學生有一點天賦和實力，所以他們眼光還是不同，他們追求純藝所以除了美院之外的學校一律都不放在眼裏。這群人大多數還比較的固執，他們一年考不上就兩年，兩年考不上就三年，甚至更久。也正是因為有這樣一個群體的存在讓復讀生的隊伍越來越龐大。

很多人覺得復讀幾年再怎麼也能畫出點東西，未必美院的大門就這麼的難進去嗎。其實事實是痛苦的，幾年復讀下來這些學生基本在繪畫上都都能達到一定水平，甚至還能形成自己的風格。但是有得就有舍，專業成績上來了文化成績就基本上已經處於荒廢的狀態。這些學生即使考專業能通過美院的考試，但是文化成績卻總是達不到。這樣復讀幾年的這些學生基本上就是瘸子一樣，瘸着文化成績這條腿怎麼也跨不過美院大門的門檻。

像潮哥這類人群中的一員，潮哥現在也是復讀了好多年。美院專業成績年年都通過，可是文化從來不超過300分，按他的說法每年蒙都蒙對300分。可是文化成績全靠蒙了嘛其實也是扯淡了。隨着復讀年限的增加，文化成績越來越薄弱，最終文化成績一年比一年考的低。

為了彌補文化成績的短板復讀生們就開始另闢蹊徑，也就是尋找各種作弊手段。有一年潮哥為首的復讀生一起看了一部叫做《碟中諜》的電影后他們備受啟發。他們拉着一幫人湊了一筆錢，然後準備坐火車到武漢買了一批考試作弊用的設備。

潮哥和另外兩個復讀生代表去採購設備。為了掩人耳目不被別人認出來他們每人買了一件黑色的風衣買了一副黑色墨鏡，然後還特意準備了一個黑色的手提密碼箱，儼然一副007的裝扮。他們三人穿着這套007裝扮出發了。當他們打車來到火車站時候立刻就後悔了，本來這麼裝扮是為了掩人耳目，可是到了火車站才發現這樣反而更加的打眼。因為只有電影裏面的人物才這麼裝扮。三個人就像傻逼一樣站在火車站的廣場被等火車的乘客圍觀，有一些小姑娘以為他們在拍戲便特意跑過來找他們三人要簽名。

三個人好不容易到上了火車屁股還沒有坐熱就有乘警過來查他們的身份證。不過這樣裝扮也不非全是壞處，在火車上乘客都自覺給他們三人讓路，甚至還有主動讓座的。他們三個人坐在那裏除了火車乘務員敢靠近其他人都不太敢靠近他們三人。也正是因為這身裝扮被查的次數太多，導致他們到了武漢以後什麼都沒有買就回來了。

潮哥他們三人被查的有了心理陰影，所以這次以後潮哥他們打消了作弊的想法。隨着復讀次數越來越多潮哥整個人開始感覺到心力憔悴，好好一個爽朗少年由青春好少年提前有了油膩的感覺，因為禿頂的原因導致整個人看起來顯得老成而滄桑。

禿頂之後每次在參加考試的時候總有考官問：“您是學生家長吧”。每次被這樣的靈魂追問之後得潮哥有一種無地自容的感覺。當他看到身邊小學弟學妹和自己同處一個考場的時候潮哥內心開始焦躁不安起來。

讓潮哥開始焦慮的並不是一事無成，而是一無所有。這世上想得到的東西就這麼熬人，你千般本領萬般本事如果無法將其轉變成物質或金錢讓你過上富足的生活那麼這些本領基本都是荒廢無用的。

都說長江後浪推前浪，後浪跟着前面的浪。這幾年內復讀生數量越來越龐大，如此龐大的前浪誘使着後面的應屆生繼續走向復讀之路，一屆又一屆的專業生就這樣一起周而復始的追逐着美院夢。

藝考生最頂級的追求還是考中央美術學院，這個一直被評價為藝術伊甸園的學校是所有復讀生的夢想。而讓無數的藝考生迷之嚮往的根源因為這裏是當代藝術家最好的搖籃。大批的復讀生為了考央美付出了最美好的青春，但終究能考上的卻還是只有那麼一小部分考生。

假如你愛他就帶他考中央美術學院，假如你恨他也要帶他考中央美術學院。這也許是對美院追逐者最好的詮釋。不論時光如何荏苒，那個讓你魂牽夢繞又讓你失魂落魄的地方宛如燈塔般屹立在京城之中，一代又一代人為它付出青春卻從未有人得到過它。

所有的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路山他們也開始適應這種高強度的考試。大家都想在這僅存的時間裏面多考幾所學校。原本看似平淡枯燥的考試卻因為各種奇葩規則而變得豐富多彩，各種奇葩的考試規則也不停的刷新着路山他們的認知。比如有學校在招考的時候竟然讓考素描默寫劉德華頭像，又比如有學校開設了唐卡專業僅招一名學生也開設了考點，還有美院的美術學專業竟然可以只考筆試就可以報考。各種匪夷所思的事件讓大家覺得新奇刺激，原來這社會上大多都是套路。

藝考進入招考高峰期，本科院校的招考出現前所未有過的盛況，只要是全日制本科學校都想盡一切辦法開設了與美術相關的專業。然而就在這樣一個陽光明媚的上午在大家還在忙碌着考試的時候潮哥卻被警察抓走了。

潮哥、美術專業考試和警察這幾個沒什麼關係的詞彙卻在這天實實在在的產生了關聯。而這一切發生的緣由還得從潮哥辦畫室說起。潮哥家境並不好所以復讀幾年以後家裏面不肯給最早創辦畫室還是以盈利為最終目的的，可是辦畫室一年來看看賬面所剩的餘額后便沒了動力。但是生活還是需要繼續，為了將畫室維持下潮哥選擇了做槍手，也就是私底下答應給學生去代考。

潮哥這次代考的是一家名氣不錯的本科院校，但是考試當天潮哥卻被查了出來。如果潮哥欣然接受這個事實最多他也就是被取消那一場的考試資格。但是剛巧考那所學校另外幾個槍手潮哥都認識。這麼多人代考唯獨只有潮哥被查了出來，潮哥心裏越想越來氣。

潮哥想法還是比較的偏激，在他認為是有人故意整他。想起這些年因為美術高考所受的委屈，想想這些年的鬱郁不得志，想想自己一把年紀為了幾個錢還偷偷摸摸的做槍手，潮哥越想越覺得身世悲苦，壓抑了幾年的怨氣在那一剎那爆發了。

潮哥覺得查他的這個老師有意針對自己，於是氣憤的撅起了他的嘴巴用力吸了一下鼻子，接着一口黃痰猶如子彈一般的速度朝着監考老師的臉飛了過去，監考的老師用雙手擋住了自己的臉。

黃痰不偏不倚的粘在了監考老師的手上，還沒等那老師反應過來就有人作嘔。等那老師反應過來他看了看潮哥又看了看手上的黃痰頓時怒火中燒。他揮起粘着黃痰的手朝着潮哥的臉甩了過去。潮哥沒有閃躲反而身體反撲了上去，很快兩人就這樣在考場扭打了起來。

潮哥和監考老師打架這件事的轟動效果遠遠大於代考這件事。大部分學生都對潮哥與監考老師打架的事情報以同情和理解態度，畢竟生活在底層的人們如此賣力僅僅是為了讓生活更好一點。但是再怎麼樣潮哥的做法畢竟的是違法的。潮哥被取消了所有的考試資格，現在的他只能再等上一年的時間。

一年對於正青春的應屆生人來說是耗得起的，但是對於早已成年的潮哥來說再等一年無疑是增加一年的焦慮，像他這個年紀的考生時間才是最彌足珍貴的。

出了這樣的事情不論是誰心裏都不好受，但既然已經發生了這樣得事情又無法改變什麼的時候只能強迫自己學會接受，這就是典型的中國式成長。

不過好在能復讀幾屆的學生一般都都是有着一顆強大的內心才可能堅持下來。潮哥自己還是很會替自己開脫的，雖說做槍手被抓了但是生活還是要繼續前行。潮哥很快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畫室名字改成“鳳凰畫室”，因為鳳凰寓意涅槃重生。潮哥希望自己的人生猶如鳳凰一樣涅槃重生，尋找到新的機遇。

當然潮哥畫室換名字還是有說法的，最早之前潮哥取名為高潮畫室的時候就有畫村當地的半仙就指點過。意思就是高潮雖然起點高，但是高潮畢竟是短暫的，依此類推高潮之後必定走向衰敗。最初潮哥覺得自己一個搞藝術的人不屑於理會這種迷信的說法。

槍手事件潮哥被拘留的那幾天，潮哥在拘留所經常想起這位半仙的話。對於現在一無所有的潮哥來說這混沌的世界有什麼又可信什麼又不可信早已不重要，現在只要對未來有利的東西潮哥就相信，後來從派出所出來以後他第一件事情就是找那位半仙取了一個名字。

就這樣忙忙碌碌將近一個月時間各大高校的藝術招考漸漸的接近了尾聲，無論好與壞在最後的一個學校招考落下帷幕的時候大家最終都釋懷了。考完以後大家就可以收拾行李回學校等錄取通知書了。如果接到錄取通知書那就可以努力補習文化課程，如果沒有接到錄取通知書的學生就看聯考成績如何，如果兩邊成績都不行那就選擇復讀或者外出打工。這看似很多選擇其實就是一個選擇，就是只要專業有學校錄取就在文化成績上再拼搏一把。

回去之前潮哥打算請大家吃了一頓飯給大家踐行，當然這頓飯主要的目的還有希望在座的各位回去以後幫潮哥的畫室打打廣告，只要帶新學生過來直接給現金回扣。另一層意思就是有想復讀的同學希望高考完以後繼續來潮哥的畫室。雖然這是一頓有目的性的飯，但是大家都知道潮哥的處境，於是大家都紛紛表示會仗義相助。

這頓飯還是選在大傢伙剛到大學城的時候那個餐廳吃的。坐在熟悉的餐廳裏面剛來長沙時候狼狽的場景又歷歷在目，大家相互調侃起第一次在這裏吃飯時候的場景。那時候不論男生女生吃飯都是狼吞虎咽的，一桌人那樣子着實把在場的客人和服務員都震驚了，最可笑的是服務員當時光上米飯都忙不贏，後來臨走的時候老闆實在不好意思的勸大家以後換個地方吃飯。

今天坐在這裏大家儼然換了一副模樣，好像已經習慣了城市裏面的這種虛假的文明生活方式，大家相互之間談笑風生，慢條斯理的邊吃邊聊着這段時間的考試趣聞。大家怎麼也沒有想到這是大家最後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毫無負擔的相聚。

忙碌了將近一個月的考試大家都感覺到了疲憊，今晚的聚餐讓所有人都倍感放鬆。菜還沒上齊酒就喝了起來，很快大家就放開了。

“馬上就要回去了，咱們散買賣但是不散交情，以後無論在哪裏只要遇到了就是兄弟姐妹，今天我提議大家舉杯乾掉杯中酒全當給大家踐行了”，潮哥一下要了幾瓶二鍋頭，當一杯杯白酒倒入杯中整個屋子都瀰漫著白酒的香味，這酒香為混雜着離別的氣息讓在場所有人都覺察到了傷感。

“今晚我們都共同舉杯，我希望在座的各位都有一個好的前程”，潮哥舉起杯中酒一飲而盡。在做的所有男生都舉起酒杯深深的喝了一大口。所有的女生也拿起了白酒輕輕的抿了一小口，白酒醇厚濃烈的味道讓女生都皺起了眉頭。

“接下來這杯酒就讓我們一起緬懷已經逝去得青春，再見青春，再見美好的疼痛”，原本以為喝完第一杯酒大家會緩一緩沒想到潮哥拿起了酒杯又是一飲而盡，在坐得男生也沒人認慫跟着舉起酒杯，女生這次舉起了酒杯但是只是輕輕的用舌頭抿了一點點。

這杯酒下去大家都被嗆得只咳嗽，唯獨潮哥還是氣定神閑的拿起酒瓶往酒杯中倒酒。

“好了，這一杯酒讓我們敬自己，希望我們不因碌碌無為而羞恥，不因虛度光陰而悔恨”，潮哥又將滿滿的一杯白酒一飲而盡。這一杯酒大家沒有繼續跟着潮哥乾杯，這時候大家似乎看明白潮哥似乎想故意買醉，沒等潮哥再提第四杯酒潮哥的女朋友高姐再也坐不住了。

“你不要再喝了，你這麼喝是要把自己喝死在這裏嗎”，高姐狠狠的給了潮哥一耳光，然後搶過了潮哥的酒杯，她一臉憤恨的站在那裏看着潮哥。

潮哥這時候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哭了起來，所有人都不願上前勸阻，大家直到潮哥至從做槍手被抓以後一直憋着一股氣，現在釋放出來也不是壞事。潮哥哭出了這麼多年內心積展的苦楚，一年又一年的煎熬將一個男人的心氣已經慢慢抹滅。

此時所有人都不再好意思動筷子，大家都若有所思，內心都希望不負自己的青春。潮哥哭着哭着就慢慢的靠在椅子靠背上沉沉的睡了過去，這也是他出事以後真正睡得最香得一夜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