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九章 獨自迎戰
鍾子恆和唐佳玉夫婦看到鍾畫和方義在荷池邊的涼亭里站着說話,雖然隔得遠聽不見到底在說些什麼,但是看到了鍾畫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好了,沒什麼事了,放心吧。”
唐佳玉笑着對丈夫說。她扭過頭看向丈夫,卻發現丈夫有些心不在焉,似乎在思考什麼緊要的問題。
鍾子恆聽到妻子的說話聲才回過神來,又將目光投向不遠處的涼亭里,但臉上依舊沒有笑容,反而多了一些惆悵,眉頭也逐漸緊鎖了起來。
“你在想什麼?如果你不看好他們倆,又何必那麼願意聽鍾畫的安排?”唐佳玉收斂了笑容,蹙着眉頭看向丈夫。
唐佳玉從陶飛那裏打聽到了消息,鍾子恆按照鍾畫提出的要求將方義寄往百家村的所有東西都攔截了下來。不僅是方義寄出去的東西,還有章勝寄給方家的東西,全都在郵局被攔截住了。
鍾子恆將方義和章勝寄到方家的那些物件全都折變成了錢,然後自己又掏腰包添上了好些,派人千里迢迢送到了方義的家鄉百家村,交到了方義的父母手裏。
這邊無情地攔截一切,那邊卻又有情有義地贈送了一次又一次。鍾子恆覺得,只有這樣,他的良心才能安穩下來。設法讓方義與百家村斷絕來往,但並非要讓他斷絕骨肉親情。等往後這邊的事情都辦妥當了,方義和他的家人自然會再次團聚的。
至於方義在百家村的那個指腹為婚的姑娘喬雪,秋亭在方義那次墜崖之後去過百家村一趟,已經明確告訴過喬雪,方義墜崖身亡了,不在人世了。根據秋亭回來后的如實講述,鍾子恆判斷喬雪是一個很明事理的姑娘,得知方義身亡后,應該會知道怎麼做才是既合情又合理。
“你別光顧着看咱們女兒鍾畫臉上的笑容,”鍾子恆無奈地對妻子說,“你同時也要看看方義臉上的愁容。”
一句話提醒了唐佳玉。她剛才的目光一直都只圍繞着她的寶貝女兒鍾畫打轉,卻根本就沒有留意方義臉上的表情,而從廊檐下的這個角度看,方義又正好是側身站在那裏。
唐佳玉這回把目光全部聚焦在了方義的臉上。果然還是丈夫觀察得仔細,方義的臉上的確沒有絲毫的笑容,很平靜很冷淡,跟女兒鍾畫臉上的表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那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還要繼續插手去管嗎?”唐佳玉的眉頭蹙得更緊湊了,不由得長嘆一口氣。八個女兒,唯獨這個女兒叫人太不省心。
“我們也許只能幫到這裏了。”鍾子恆也不由得長嘆一聲,“剩下的事,就交給他們自己以及時間去處理吧。一年又一年,年年叫人懸心,也真是累得慌。”
“估計你處理最麻煩的生意問題時,都沒像這樣心累過,對不?”唐佳玉聽丈夫把話說得這麼可憐,便笑着安慰他。她也不希望丈夫再為這件事太操心,太心累了。
鍾子恆看了妻子一眼,慢慢鬆開了眉頭,露出了一絲苦澀的笑容。他又看了一眼那邊的涼亭,然後轉身離開廊檐,朝客廳走去。唐佳玉連忙追了上來,溫柔地挽住了鍾子恆的胳膊。
午餐已經擺在客廳里,滿屋子都是人,大家一起坐下來共進午餐。這是鍾子恆在用家宴的方式盛情招待方義,而這樣的破格招待方式,也只有方義一人能夠享有。鍾子恆為了滿足鍾畫的心意,也實在是煞費苦心,儘管他已說過不再插手過問。
席間,趙時運和唐佳倩夫婦對方義也表現得非常熱情,但相比之下,趙時運是真心的,因為他更了解方義。而唐佳倩則多少帶着一些敷衍,在她心裏,方義和胡陽相比,她更看好的人是胡陽,這樣的想法一直都沒變過。
方義心裏其實很清楚鍾子恆對他的百般照顧,也很明白鍾畫對他的情深意重。但是,他是有自己的立場的,以前也多次表態過。可是現在看來,他感覺自己身陷囹圄,難以擺脫了。這並非是他願意看到的局面。他得想辦法掙脫出去才行。
晚上回到醫館后,方義獨自坐在房間裏發獃。白天鍾家大院裏歡聚一堂的場面,勾起了他的思鄉情緒。他又想家了,想念父母和弟弟妹妹們,還有那個指腹為婚的她。
窗外的夜,寂靜而寒冷,寒風在搖晃樹葉,在搖晃空無,也在搖晃方義的孤獨與無助。
他拿起筆,決定再給喬雪寫一封信。可是提筆半天,卻落紙無字。他不得不放下筆,望着黑沉沉的窗外,繼續發獃。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更不知道該怎樣說才能讓喬雪和家人都感到滿意,都感到放心。
每次都是這樣,只要方義一拿起筆,他的腦袋就會變成一片空白,紙在眼前,卻無從下筆。然後不得不放棄寫信的念頭,收起紙筆,上床睡覺,卻又是一個輾轉反側無法入眠的漫漫長夜。
方義感覺自己現在的處境太糟糕,一點都不如意。欠鍾子恆的那二十萬元本來是有能力還清的、算清的,可是錢貴明的無情背叛,讓他一夜之間又變成了一無所有的可憐人,一切又得重新來過,從零開始起步。
一夜不成眠。天還沒亮的時候,方義就起床了。他感覺很疲累,卻又睡不着,也就只能起床了。他今天有件事要去辦,一定要去辦,不能再拖下去了。
胡家大院的雪后清晨,陽光斜斜地照在院子裏,一切都明亮着,也都燦爛着。滿地的花葉疏影隨着晨風一起輕輕搖曳。一些鳥雀散落在枝頭,時不時發出幾聲悠長的啼鳴。
胡陽獨自站在院子裏的一棵臘梅樹下,獃獃地望着從樹上隨風一起飄落的小小花朵。他聞不見沁人心脾的花香,卻只看得見滿眼落花的紛飛。
有人一大清早就給胡陽送來了一張字條,約他出去,在附近的一條溪水邊會面。
胡陽沒有多想,約他出去的人一定是方義,他心裏已有準備。方義一定是知道了他暗中送給鍾畫的那些情報。雖然這件事他做得不夠體面,但他覺得自己並沒有冤枉方義,事實擺在眼前,錯在方義自己。
儘管如此,胡陽心裏還是有一些顧慮的。他知道方義也是一個有脾氣的人,只是平時極少發作而已。他擔心自己就這樣單槍匹馬去見方義,會不會吃虧。若論武功,他絕對不是方義的對手。可是他又不想讓別人知道這件事,以免節外生枝。
經過一番自我折磨后,胡陽最終決定,去赴約。不論到時會出現怎樣的狀況,他這次都要去。有些話,他也憋在心裏很久了,也是時候該攤牌了。
胡陽出了家門,迎着冷風獨自一人朝約定的方向大踏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