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章 擺明立場
胡陽獨自一人走在晨風冷冷的街道上,目視前方,好似視死如歸。既然已出發,就沒有回頭路。這是他此刻唯一的念頭。
方義約胡陽見面的地點並不遠,就在胡家大院的附近,那裏有一條終年潺潺流淌的小溪。天氣回暖,山中積雪融化,溪水汩汩涌動,清澈而豐沛。附近有一座山嶺,山嶺上怪石嶙峋。
此時,在這座山嶺的頂端,方義正在耐心地等候胡陽的到來。這裏是一個好地方,可以彼此禮貌地交談,也可以一言不合就宣戰。
遠遠地,方義看到胡陽朝山嶺這邊走來了。看他的步伐,鏗鏘有力,倒是沒有一點膽怯的樣子。方義的嘴角不禁微微上揚。
在昌暘大學的武術班上,方義最欣賞的是昌暘護衛隊的隊長祁超凡,後來事實也證明,他沒有看錯人,祁超凡能力超群,值得栽培。他也聽說了,他不在課堂上的那些日子裏,祁超凡和胡陽兩人聯手將武術班打造成了一個優秀的集體,收穫了很多讚譽。
胡陽來到山嶺下,一抬頭就看見了站在山嶺之巔的方義。他站在那裏稍微停留了一會兒,深呼了一口氣,然後順着一條山路向上攀登。這條山路很崎嶇,需要不時攀附岩石才能登上去。
方義站在山巔之上,目光投向正在向上攀登的胡陽。看得出來,眼前的胡陽已不是從前的那個書生氣十足的胡陽,體力看起來很充沛,身體相當強健,跟祁超凡的確可以相媲美。只是不知道他的功夫練得怎麼樣。今天倒是個好機會,可以試他一試。
胡陽上來了,略微有些喘氣,額頭上滲出了汗珠。他直接來到方義的面前,面不改色,儼然一副大義凜然的姿態。
“知道今天為什麼約你來這裏見面嗎?”方義先開口發問,語氣生冷而果決。剛問完這句,他就往前走了幾步,如山石一般立定在胡陽的面前。
兩人怒目相視,劍拔弩張。
“不知道!”胡陽微微一笑,隨即昂起了頭,沒有絲毫的膽怯,反而像是在向方義興師問罪。
方義聽了這話,頓時就把兩道劍眉豎立起來了,既而兩眼圓睜,隱隱的怒氣正從兩隻緊握的拳頭上暗暗地向面部徐徐攀升。
“我再問你一遍,到底知道不知道?”方義壓低了聲音,目光直刺胡陽的雙眼。
“我說過了,不知道!”胡陽也圓睜着兩眼,眼露凶光,與方義的目光正面相撞。憤怒的雙拳已在蠢蠢欲動,準備隨時出擊。
在胡陽看來,是方義自己先犯了錯,被他獲悉后暗中轉告給了鍾畫。他只是當了一回暗中人,說了一些該說的話,又不是始作俑者,根本就沒有必要覺得自己有錯,只是不夠光明磊落而已。這便是他面對方義時如此理直氣壯的底氣所在。
方義見胡陽居然揣着明白裝糊塗,心中非常惱火。他不再發問了,揮舞雙拳直接向胡陽宣戰,迫使胡陽接招。胡陽也毫不示弱,鼓起勇氣毅然迎戰,兩人轉眼之間就大戰在了一處。
胡陽在武術班學到的功夫都不是方義教的,而是在方義離開學校后,由隊長祁超凡和那些學生們一起傳授給他的。論武功,他連祁超凡都打不過,更別說是眼前的方義了。
方義沒費多大力氣就戰勝了胡陽。不過他心裏是有數的,胡陽就是一把硬骨頭,好面子,不肯認輸,不願意屈服,膽量和毅力卻都有過人之處。他出手的時候,每一招每一式都留有分寸,並沒有想動真格的,也沒那個必要。
但是方義最不能容忍的是,胡陽明明知道自己做了錯事,卻不肯承認。既然武力解決不了,那就只能文鬥了,這是多麼滑稽的鬥爭。
方義告訴胡陽,不論苗天鳳開的車是否是柳翁醫館的,都與胡陽沒有半點關係,更與鍾畫沒有任何關係,他已經向鍾畫說明了緣由。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以後誰也不許再提,否則後果自負。
胡陽一聽,方義果然是為了這件事才大動肝火的。方義又跟鍾畫見過面了?什麼時候的事?一聽到從方義嘴裏冒出“鍾畫”兩個字,胡陽心裏就不舒服,十分難受,心情複雜得難以言表。
“我今天約你出來,不是為了要跟你決一死戰,而是想告訴你,你和鍾畫之間的事,從此以後不要再牽扯上我。往後不論你們之間發生什麼矛盾,都只是你們兩個人的事情,一切都與我無關!胡陽,你聽明白了嗎?”方義一字一句地說完后,平靜地望着對面的胡陽。
胡陽都聽明白了,聽得一清二楚。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想讓方義把剛才的那番話再逐字逐句地說一遍給他聽,實在是太好聽了,是他連做夢都想聽見的話語,想聽見的聲音!他覺得,此時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方義,是有史以來最帥的一個方義。
“我聽明白了,每個字都聽明白了,一個都沒落下!”胡陽掩飾不住自己內心的喜悅,說完就忍不住露出了笑容。“我知道,你的心裏一直都只住着那個百家村的喬雪。”胡陽說這話的時候,目光死死地盯着方義的臉,他最想看清方義此刻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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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你知道,那麼以後就請你別再從中搗鬼了。你都讀大學了,又是鼎鼎大名的胡校長的三少爺,在校里校外好歹也是一個響噹噹的風雲人物,怎麼還像小孩子一樣瞎胡鬧?”方義說著說著,又開始動怒了。
胡陽的眼睛都直了,兩隻耳朵也早就豎起來了。他和方義也算相識了好幾年,但是今天,他第一次聽見方義像這樣當面誇讚他。他也知道這誇讚中飽含着憤怒,可是這種憤怒的誇讚卻是這樣悅耳動聽,他非常願意洗耳恭聽。
方義不再說話了,轉過身面向太陽。陽光灑落在他的身上,眉眼之間有一种放松在漸漸舒展開來。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積壓在內心的千年積雪終於開始融化了。他想再靠近陽光一步,讓溫暖的光芒照進心底,消融所有的皚皚積雪。
胡陽也轉過身來面向太陽,一顆激動的心仍在回味着方義剛才的那些話語。直到此時,他才明白方義今天約他出來見面的目的,不是決戰,而是和解,嚴正宣佈他的立場。
然而,胡陽心裏其實也明白,方義是方義,鍾畫是鍾畫,方義的立場只能代表他自己,卻永遠無法代表鍾畫。這也是一直以來困擾他的最大難題。
“走吧,回去。”方義說。
胡陽沒有再說話,跟在方義身後一起向山下走去。一不留神,山道上叢生的荊棘刺破了他的手指,流出了一抹鮮紅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