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重返鹿心島

()上次離開鹿心島的時候，何之柏曾經發誓，永遠不會再登上這個小島了。但還不到一周，他就打破了自己的誓言。

舷窗外，陰雲密佈，天氣並不適合航行，但何之柏不能再等待了，他已經等待的太久，而且，這個小女子太執拗，雖說支教這事兒不好隨便撂挑子，但誰知道她會不會又逃了呢？想到這兒，何之柏穩穩地拉動了操縱桿，遊艇甩出一片巨大的水花，全速向目的地駛去。

第二天正午時分，遊艇停靠在了鹿心島碼頭。何之柏剛要下船，一個愁容滿面的漁婦急匆匆地向遊艇的方向跑過來。

“這位先生，請問你能不能……”話還沒說完，那漁婦的臉上忽然閃過一絲喜色，“你，你是那天救了‘小荷花’的先生？你可是個大好人，有你在，趙老師可有救了！”

“趙老師？卓爾嗎？卓爾她怎麼了？”何之柏不由得心裏一抖。

“對，你也認識趙老師？她前幾天淋了雨，得了重感冒，可她一直堅持給孩子們上課，今天早晨暈倒了，一直在發高燒……”說著，那農婦伸手抹了抹眼角的淚水，“男人們都出海了，天氣又不太好，我們想找艘船，送她到陸地上的大醫院瞧瞧，可不敢給耽誤了啊……”

不等她說完，何之柏已經三步並作兩步跳下船，向學校的方向跑去。

漁家學堂被當做卧室的那間低矮潮濕的平房裏，此刻圍攏了一圈又一圈村民。

里圈，是幾個上了年紀的老婦人，她們坐在炕邊，正試着把一碗黑乎乎的草藥，喂進卓爾的嘴裏。可是，失去意識的卓爾根本張不開嘴，湯藥順着她蒼白的嘴角漫過她的下巴、胸口，染得她原本潔白的襯衫上佈滿了褐色的點子。

炕邊上，一個漁婦正哄着哇哇大哭的“小荷花”。這孩子雖小，但天生聰慧敏感，她好像意識到了某種危險，不住地衝著卓爾大聲哭喊，可是原本慈愛的媽媽此刻卻緊閉雙眼，連看都不看她一眼，她嬌嫩的小臉蛋被憋得通紅，眼睛裏寫滿了與她年齡不相稱的恐懼。

外邊，則是學校里的學生。此時，他們無心讀書，也無心遊戲，都焦急的看着屋裏，希望他們的好老師早點好起來。

何之柏撥開人群，幾步衝進了裏屋。卓爾悄無聲息地躺在簡陋的火炕上，小臉燒得一片酡紅，原本嬌嫩的嘴唇，幹得起了皮，而她的嘴角抿着，下頜的線條顯示她的牙關咬得很緊。閉合的眼皮下，她的眼珠咕嚕嚕的轉來轉去，卻又無力睜開，嬌弱的身軀不時地抽動幾下，好像正深陷一個無法擺脫的噩夢。

看着卓爾，又看了一眼哭號不已的寶寶，何之柏自責地無法自拔，但現在救人要緊，他跟引他來的漁婦交代了一句：“好好照顧‘小荷花’”，然後一把抱起昏迷的卓爾，大步向碼頭奔去。

坐在駕駛艙里的何之柏很焦躁。天氣一直不太好，但並沒有出現暴風驟雨，對於航海經驗豐富的何之柏來說，並不是太大的挑戰。可他始終放不下昏睡在卧艙里的卓爾。

他有隨身攜帶小藥箱的好習慣。一上船，他就給她服下了消炎藥，還打了一針退燒針，但她好像不願意醒過來似的，一直沉沉地睡着。一想到卓爾那張虛弱的小臉，想到她乾裂的嘴唇，他的心就好像着了火。

他調整了一下航速，轉身向卧艙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