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伊人去
塵外仙境，紅塵紛擾不能至所在。
一座山亭，一壺粗茶，兩名對坐的人，一者白衣白髮，一者黑衣黑髮。
白衣白髮的人笑道：“此番前來是為天淵之事，還要勞煩好友入世走一遭。”
黑衣黑髮的人面露不耐之色，他將杯中的茶潑在地上，又重新倒了一杯，道：“上次入世被你徒弟砍了一劍，損失的三成功力至今還未恢復，如今好友還想要我出山，這次的出場費你可付不起。”
白衣白髮的人笑道：“好友說笑了，只要好友開口，無論是九重黃泉，還是域外天府，我自可去得。”
黑衣黑髮的人道：“好友才是說笑了，只要不讓我對上你那寶貝徒弟，若是他再來一劍，我可吃不消。”
白衣白髮的人道：“不會，他又被我加固的了封印，不會那麼快出世。”
黑衣黑髮的人道：“如此甚好。”
······
明泉山。
李千燁一行人已經來了明泉山數日，期間並未有魔道之人前來，倒是見了不少魔道往點蒼湖中飛去，如此多的魔道匯聚在玄凌島，想必定是有大事發生。震邪臨行前將天欲神教陰神重出一事告知了他，重出后的陰神召集四天觀與諸多魔道立下鬼教，其野心應不只在無方天淵這一隅之地。
現在又有如此之多的魔道前往玄凌島，難道陰神準備發動進攻了嗎？
李千燁下了明泉山來至點蒼湖的湖邊，只見一名身穿灰色道袍的青年站在一塊翹起的岩石上，他的手中執着一柄黑白參半的拂塵，望着煙波浩渺的點蒼湖，不時搖頭嘆氣。
李千燁走上前去道：“先生為何皺眉長嘆？”
青年嘆息道：“唉，陰司地命興兵攻打鎮天關，不知有多少黎民百姓要受苦了，可嘆竟無一人能阻止這場浩劫。”
李千燁不解，追問道：“鎮天關有地母長城與封天劍陣，更有震雷部嚴加防守，陰司地命要想攻破鎮天關豈不是痴人說夢？”
青年道：“看來你還不知，魔道中都說陰司地命得到了鎮天關的佈防圖，更有昔年明穹聖殿的聖物帝休古樹相助，要想破鎮天關是易如反掌。”
李千燁又道：“那封天劍陣······”
青年看向李千燁反問道：“陰司地命的師傅是誰？”
李千燁一怔，口中喃喃道：“劍界四大傳說——天鬼煉陰陽。”
青年道：“那又如何不能破呢？”
青年走下翹起的石塊，他來至李千燁的身邊道：“陰司地命乃天鬼親傳弟子，她如何不知破劍陣呢，單說她身邊的陰泣鬼玄二劍，亦是天下難有敵手。”
李千燁皺眉道：“那要如何才能阻止陰司地命？”
青年看向李千燁，他笑道：“阻止？要是能阻止，庸者也不會站在此地袖手旁觀，你若想阻止大可殺上玄凌島，將數萬的魔道修士屠盡，這場浩劫自然就被阻止了。”
李千燁道：“這······”
青年道：“既然無法阻止，便只有聽天由命，難不成陰司地命真的兇殘到將歸境八百萬子民都屠盡的地步么。”
灰衣青年說完這番話，便邁步向北邊走去，李千燁站在原地看着灰衣青年離去的背影，灰衣青年的話中倒是隱有所指。李千燁一時也沒有想明白他口中的意思，不過他倒是也明白了，若想阻止這場歸境的災難，單憑他一人之力是沒有辦法的。
李千燁回到明泉山上他對無隱老者與雲藏說了陰司地命集結天淵眾多魔道一事，無隱老者沉默了片刻他道：“你若擔心大可前去鎮天關，這些魔道都去了鎮天關，老朽一人在這也不怕什麼。”
雲藏面露疑惑之色道：“聽聞鎮天關有地母長城和封天劍陣兩道防禦，就算陰司地命再強，難不成還能真的將其破掉不成。”
李千燁嘆息一聲道：“方才在山下遇到一人，他說陰司地命得了明穹聖殿的帝休古樹之助可以輕鬆破掉地母長城，她的身邊還有劍界四大傳說之一天鬼煉陰陽的佩劍，要破封天劍陣易如反掌。”
雲藏嘆息一聲道：“如此看來，歸境危矣。”
無隱老者勸慰道：“以你一人之力，去了也改變不了什麼，歸境之中不乏能人異士，定會有別人阻止這場陰司地命。”
李千燁搖頭道：“以我一人之力確實改變不了什麼，倘若歸境中的修道之士都這樣想，見天下傾危而感己力綿薄，那歸境才將徹底的危矣。一人之力不可，那千萬人之力，億萬人之力，陰司地命再強也不可能力抗整個歸境。”
無隱老者欣慰道：“你有此心甚好，扶天下之將傾，救黎民於水火，這才是玄門眾人該有的樣子。只是你現在敢去也不能阻止什麼，當下能阻止這場浩劫的唯有南武林傳說的三位頂峰玄者道仙，你若能請動他們中的一位，這場浩劫自然可化解。”
李千燁急問道：“他們在何處？”
無隱老者道：“你還記得我讓你取得劍穗么？”
李千燁道：“記得。”
無隱老者又道：“這劍穗便是其中一人穆王鳳律的劍穗。”
李千燁忽然想到了什麼，他一拍腦門道：“我竟忘了她，該死。”
不等無隱老者說話，李千燁已經向山下奔去，轉眼已經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雲藏看着李千燁離去的方向道：“也不用這麼急吧，從這裏到三天山御劍也要三日夜的功夫，而且他去的方向還反了。”
無隱老者也不明所以，他道：“也許他想到了別人。”
李千燁心繫金芝鹿腳下一陣狂奔，辟界三星化現在他的身邊發出一聲劍鳴，李千燁縱身躍上辟界三星，破空之聲響起，辟界三星載着他化作一道流光向天邊飛去。
記憶中的地方已經有些模糊，只記得在東紫山之西，點蒼湖之南。他原本只是讓金芝鹿在那裏等他一日夜的功夫，現在已經三五日的時間過去，也不知金芝鹿還在不在。若是它被那些魔道中的人發現了，以它的微薄修為，只能是任人宰割。
眼前的景物不斷轉換，記憶中的地方越來越清晰，當他停下時已經是晚上了，他找遍了整座山也未看見金芝鹿的身影。正當他心生絕望時，耳邊響起了輕微的人聲，李千燁尋聲而且，只見一名身穿素白衣裳，面容英俊，束着高馬尾的人站在一名十六七歲少女的面前，他眉頭微皺面色有些不悅。
“他來了又如何，將你一人丟在此地，說明他的心裏沒有你，你又何須如此執着。”
“我不管，我不管，他一定會來的，他不來我是不會跟你回去的。”
“乖，聽話，跟······”
他的話沒有說完，隨手揮出一道凌厲劍氣，李千燁閃避不及被擊中肩膀，劍氣遊走全身將他功體封住，令他立在原地動彈不得。
李千燁只來得及說一聲：“前輩······”
少女見李千燁的身影雙眼綻出瑞麗的光彩，她連忙跑過來抱住李千燁，高興地道：“我就知道你會來，你一定回來的，哈哈······你看吧，我就說他會回來找我的。”
少女一邊說著，還一邊得意的朝冷雲孤鶴看去，好似再說我就知道他一定回來找我的。
冷雲孤鶴面上更是不悅，他揮手解開李千燁身上的禁錮，沒好氣的道：“還不回來，再胡鬧還讓你維持鹿形。”
少女放開李千燁朝着冷雲孤鶴吐了吐舌頭，她看着李千燁道：“怎麼不說話，你忘了？我，我就是那隻金芝鹿啊，都怪他施了法讓我不能化成人形。”
李千燁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讓你等這麼久是我的錯，因為······”
李千燁便將他到玄凌島之後的事情與少女一一說了一通，說到驚險之處，少女不由驚呼，當聽到他逃出生天更是遇上了震邪等人，一直提着的心這才放了下來。
少女嘆道：“你竟有這番經歷，難怪你會將我忘了。”
李千燁再次道：“抱歉，都是我的錯。”
少女正要說什麼卻被冷雲孤鶴擋住，冷雲孤鶴擋在少女的身前對李千燁道：“你三番兩次讓瑤兒陷入險地，如今更是將她一人丟在這裏，你無需再多說什麼，如今你劍已塑成，吾的劍穗也該歸還。”
不等李千燁說話，一直藏於他體內的辟界三星竟是被冷雲孤鶴強行抽離，墨綠色的劍身散發出強盛的綠芒。劍身上的的三處菱形缺口更是散發金，赤，白三色神光，神光跳躍間有一股純然的劍息竄出，但在冷雲孤鶴的壓制下這股劍息剛出劍身就已經消散於無。
冷雲孤鶴輕哼一聲，劍指凝聚無上道元拂過辟界三星的劍身，辟界三星逐漸安定下來，璀璨的綠芒逐漸消退，辟界三星露出了它原本的形貌。望着優美純雅的劍身，冷雲孤鶴不禁贊道：“不愧是天異星鐵所煉的神劍，果然不同凡響，假以時日定能躋身地堂十二兵之列。”
縱使對辟界三星有所讚歎，但冷雲孤鶴依然從上取下的劍穗，他將辟界三星丟給李千燁，劍離手的剎那便化作一道見光沒入了李千燁的體內。李千燁感覺到自劍中傳來的悲鳴，當初辟界三星久未成型，乃是缺少了一道先天真氣，等閑的先天真氣並不能讓它塑成劍形，所以無隱老者才讓李千燁上山求取冷雲孤鶴的大成先天真氣，現在真氣離體對它的損傷自然很大，不過也無可奈何，那本就是冷雲孤鶴之物，他也強求不得。
冷雲孤鶴到底是惜劍的人，他收回劍穗對李千燁道：“只要你日夜以本命真氣祭煉此劍，三年之後自然可彌補其損傷，不過此劍先天有缺，日後遇到三光之物可補之。”
李千燁抱拳道：“多謝前輩指點。”
被冷雲孤鶴擋在身後的少女一直想要說話，卻被冷雲孤鶴以真氣封住穴道，怎麼也發不出聲音，只能在他身後張牙舞爪的想要推開冷雲孤鶴。李千燁現已明白少女便是當初的那隻金芝鹿，分別在即他也想她多說幾句，不由開口。
他道：“前輩，可否讓晚輩與她道個別。”
冷雲孤鶴倒是有些意外，他原本以為李千燁會與瑤兒糾纏不清，沒想到他是這樣的明事理，他讓開身子讓少女走了過來。
少女在冷雲孤鶴的身後走了出來卻顯得有幾分羞澀，更有幾分依依不捨，她低着頭沒有去看李千燁，口中道：“我就要隨父親回去了，本來我是想你能打過他的，這樣我就不用回去了，可你看起來怎麼還那麼弱。哎，那個······你還是好好修鍊吧，以後有緣再見，我回去可能也出不來了，算了，還是不見了。”
李千燁望着純真的少女，有些無語的樣子，最終他只知道：“好，日後若有機會我去找你。”
少女望着他道：“哎，你說去找依斐姐姐到現在也沒去，我看還是算了吧，等你想起我來，我已經嫁人了，那時候你要打過的就不止是他了。”
李千燁努力維持自己的臉色不至於僵住，他道：“好，一路保重。”
少女聽后似乎有些生氣，她道：“你這個人怎麼只會說好，我有那個大壞蛋在，會出什麼事，你真是無可救藥。”
少女說完走到冷雲孤鶴的面前，抬着頭氣呼呼的對他道：“我說完了，我們走吧，我再也不要看到這塊榆木腦袋。”
冷雲孤鶴看了李千燁一眼，他的心中暗嘆，處事不驚不懼，不急不燥，能忍，能讓，此子以後前途不可限量。
他對李千燁道：“青山有意，流水無情，就此別過。”
李千燁點頭道：“別過。”
冷雲孤鶴帶着少女踏風向空中飛去，不多時已經消失在了茫茫的月色中，林中只剩下李千燁一人。他望着少女離去的方向搖頭苦笑，他如何不明白少女的意思，只是他有事相求這位頂尖的玄者道仙，又怎麼出言得罪於他，更別說對他動手了。
山下的小道上傳來了腳步聲，只見一人手執黑白拂塵走了上來，他的神態自若，面帶淡淡笑意，口中道：“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人間非吾意，行到山水窮。”
來人看到李千燁之後似是有些驚訝，他道：“哎呀，這不是那位古道熱腸的小兄弟嗎，在這焦陽山也能相遇，真是幸會幸會。”
李千燁看清來人之後也是十分訝異，來人正是當初在點蒼湖邊告知他陰司地命進攻鎮天關的人，他道：“先生不是向北去的，怎會來至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