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列山濤
夫列子御風而行，山川共震，林濤作舞。
五日而返天池，天池者冥也，仙人遺蛻之地。
······
灰衣青年望着方才冷雲孤鶴離去的方向，他的目中露出可惜之色，轉而又看向李千燁道：“方才那人你見到了？”
李千燁點點頭道：“先生與他認識？”
灰衣青年搖搖頭道：“也不算是認識，僅有數面之緣，你沒能請得動他？”
李千燁道：“還未來得及開口，前輩已經離去了。”
灰衣青年道：“你認識他？”
李千燁搖頭道：“僅有一面之緣，本是來此地尋故人，碰巧遇見了前輩。”
灰衣青年道：“能有一面之緣也是緣分，穆王向來清傲，難有人能入他的法眼，你很不錯了，你叫什麼名字？”
李千燁道：“在下姓李，名千燁。”
灰衣青年道：“庸者列山濤，你可認識李千雲？”
李千燁驚道：“山濤先生認識家兄？”
列山濤道：“難怪你與他這麼像，名字也僅差一字，原來你們是兄弟，庸者與他乃是相交多年的好友，可嘆啊。”
李千燁道：“先生無需如此感嘆，自古生死周而復始，非人力所能強，也許這就是兄長的命。”
列山濤感嘆一陣后，又道：“現在陰司地命兵臨鎮天關外，歸境的這場劫難看來是在所難免了，也許就在明天，鎮天關便會被破。”
李千燁皺眉道：“當真無可避免？”
列山濤眉頭輕皺，他望着鎮天關的方向道：“也許庸者說慢了······”
一陣狂風呼嘯吹來，掩天蓋地拔動山林，只見在龐大的風壓下，漆黑的夜中一輪白日自鎮天關的方向冉冉升起。白日撐破黑夜，熾烈的白光照耀四宇，光及百里，就連遠在六百里之外的焦陽山亦能隱約的看見破碎的鎮天關。
雄踞一百八十載，將天淵魔道拒之於門外的鎮天關，竟就這麼輕易的被人擊毀。令人實在難以相信，可是這事實卻又陳在眼前，令人不得不信鎮天關真的被人攻破了。
那鎮天關之後的八百萬南荒百姓，他們的命運又將變得如何了呢？
李千燁望着北方漸漸消退的白光，他的心神久久不能平靜，要有怎樣強大的力量才能一擊攻破不可能突破的防線。陰司地命的強大遠超他的想像，甚至是他不能夠想像的強大，擁有這樣強大力量的人，他真的感到了一股絕望。
歸境真的不存了。
列山濤看出了李千燁動搖的心神，他走至李千燁的身邊同樣望着鎮天關的方向，他道：“怎麼？被陰司地命的強大震撼了，這隻不過是七成功體的陰司地命，她全盛根本無需藉助外力就可一擊粉碎鎮天關。”
李千燁看向列山濤，他道：“先生真要袖手旁觀嗎？”
列山濤道：“你欲如何？”
李千燁望着北方，他鄭重道：“見蒼天泣血，生靈塗炭，我雖一介小小的修士，又怎能眼見黎民遭苦而無動於衷。”
列山濤嘆道：“你欲去送死，庸者也攔不住你，臨別前贈你一句話，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望你好自為之。”
李千燁喚出辟界三星，他雙手捧着遞到列山濤的面前道：“此劍原為他人所贈，我這一去生死難料，勞煩先生將此劍送至明泉山。”
列山濤望着李千燁手中的辟界三星，劍體古樸，墨綠色的劍身上光華流轉，一股潛沉的劍息隱在劍內不發。如此神兵當真是世間少有，鍛煉此兵的人當是以虔誠的劍心來鍛造，非是頂尖的劍者不可能煅出如此純粹的劍息。
列山濤道：“你不怕庸者將此劍據為己有？”
李千燁道：“先生若是這樣的人，也不會勸我不要去鎮天關，我相信先生的為人。”
列山濤搖頭無奈的笑了笑，他接過李千燁遞來的辟界三星化入體內，誰知辟界三星化入體內之後自行離體而出，墨綠的劍身散發出輕淡的劍光，一聲聲的顫鳴從劍身中傳出，似乎不願離開李千燁。
列山濤道：“它很是捨不得你。”
李千燁皺眉，他握住辟界三星，劍身上光芒大盛，清亮的劍鳴聲從中傳出，李千燁自語道：“我這一去怕是不得回來了，你乃聖道之劍，萬不能落入魔道之手，原諒我不能帶你前去。”
只見李千燁運起真元強行將辟界三星封住，劍身上的綠光劇烈抖動，但是面對李千燁的壓制毫無還手之力。劍身上的光芒逐漸減弱，直至消散於無，李千燁重新將辟界三星遞給列山濤。
列山濤嘆息一聲道：“你這樣只會斷了你們之間的緣分。”
李千燁搖頭道：“總比聖道之劍落入魔道的手中要好，此劍的天命之人並不是我，它應該有更適合它的主人。一切就勞煩先生了，若我僥倖不死，再見時定當以好酒相報。”
李千燁單手一招，久未出鞘的真解沖玄劍雀躍化現，它飛快的繞着李千燁轉了幾圈，這才停在了李千燁的面前。李千燁望着真解沖玄劍嘴角露出一絲笑意，他縱身躍上劍身抱拳對列山濤道：“別過。”
列山濤站在原地目送李千燁的離去，他低頭看了看手中的辟界三星自語道：“他已有了自己的劍，你不若跟了庸者，庸者正缺一柄趁手的兵器。”
被封住的辟界三星沒有應答，列山濤只是搖頭笑了笑，他重新將劍化入體內，慢慢的向山下走去。下山的道路崎嶇難行，尤其是在無月無光的夜晚，稍有不慎就可能被石塊樹藤絆倒，可列山濤偏偏不御風而行，只靠着雙腳走在這久無人跡的小道上。
焦陽山地處無方天淵的最南邊，緊鄰着東落山於無方天淵的邊界其兆黑林，黑林之後便是南荒歸境的第三境域十萬大山了。在焦陽山的東面乃是黑風崖，自古以來黑風崖便是魔道惡地，專門用來處決犯了魔道條例《魔考》的罪人。
黑風崖與焦陽山不過是隔着一道峽谷，兩者卻是截然不同的景象，一者漆黑如墨，山上沒有任何的草木，光禿禿一片。另一者草木蔥蘢，山川明秀，截然不同的兩者卻緊鄰在一起。、
其實黑風崖的山原本並非是這般，乃是因為上面死的魔道太多了，甚至有接近魔主修為的魔道被處死，由此黑風崖才變成了現在這幅模樣。這也導致黑風崖在天淵內少有魔道之人親近，更別說定居在這裏了，魔道之人甚至連路過這裏也是要繞道的。
列山濤下山的地方正是黑風崖與焦陽山的交界處，此地有一條發源自點蒼湖的河流，名曰——黑死河，黑死河一直向其兆黑林奔去。河流並非特別寬廣，不過三四十丈，此時已是子夜時分，原本應該沒有人跡的黑風崖，此刻卻站着一名握刀的青年，他冷眼望着走下山的列山濤。
列山濤好似察覺到了他，亦是抬頭向他這裏看來，他露出一絲微笑，令黑風崖上的人躲開了列山濤的目光，他悄悄的向後退去，再次隱匿在了黑暗之中。
走下黑風崖的人若一陣烈風在山間呼嘯，足尖點在石上再躍起，如同一隻夜梟在搜索獵物，他的手一直按在刀柄上，只要獵物出現在他的視線中，他的刀就是奪命而出，綻放出最為燦爛的刀光，凡是看見刀光的人都已向酆都報冤。
風中的人下了黑風崖來到了河邊，他的腳步逐漸放緩，殺意盡數收斂在刀內，他的雙眼一直緊緊的盯着河對面的那道人影，按在刀上的手不由握緊。正當他藏身風中準備靠近列山濤的剎那，列山濤轉山看向他藏的風，咧嘴一笑。
他道：“既然來了，又何須再躲。”
鬼羅從風中現身，他站在一株枯死的樹上，手中的刀藏在黑袍之下，隱隱有一股若有若無的刀氣溢出。正是這股刀氣的存在，令列山濤察覺到了鬼羅的存在，鬼羅看着列山濤靜靜的道：“留下三光之器，方可過此路。”
列山濤看着鬼羅嘴角微微一笑，他道：“你是鬼澗的人，是天鬼派你來的。”
鬼羅仍是道：“留下三光之器，此路方通。”
列山濤又道：“身受煅魂焰之痛，你可知你眉心天邪二字何來？”
鬼羅被說中心中介懷之處，他身上的殺意頓時收斂了三分，但仍沒有忘記鬼主託付給他的使命，抽出鞘中的魘魔地考，淡紫色的刀光亮若霜雪，他以刀指着列山濤道：“留下三光之器，或是你的性命。”
列山濤見此戰再說難免，無奈嘆道：“無奈啊。”
回應他的是凌厲的刀光，狠絕的招式，最上乘的刀招應和最頂尖的魔兵，造就最為無敵的刀招。列山濤邊退邊打，只一味的防守，從不主動出擊，這更加激起了鬼羅的凶性，比之前更為狠厲的招式跌出。
列山濤拂塵掃動間提掌以對，渾元掌勁看似柔弱，卻能以這股柔勁盪開鬼羅的刀氣，可見這股勁力非是尋常。一招一式盡顯玄門正宗的風采，不管鬼羅出何招式，列山濤都能從容以對，戰事頓陷膠着之態。
列山濤道：“你何必如此執着，他沒告訴你，庸者手中的東西還從未有人能奪走。”
就在這時，鬼羅的體內浮現一方玉盤，玉盤飛至鬼羅之上散發一股冷冷清輝，有聲音從中傳出道：“哦？是嗎？吾怎不知。”
列山濤如臨大敵一掌擊退鬼羅又向後跳了幾步，他警惕的看向鬼羅上方的那塊玉盤，帶看清其形貌之後鬆了一口氣道：“庸者當是誰，不過是一縷靈識，也想威脅庸者。，鬼一你太高看自己了，還是你······認為庸者連你一道靈識都敵不過？”
乾坤生死盤內傳來聲音道：“庸者你何不一試？”
列山濤冷笑一聲雙掌同運，納天地玄清之氣，合陰陽五行之功，一座陰陽八卦陣圖出現在他腳下，腳步移動間星辰在陣圖上隱現。只聞列山濤口中道：“天地無常，陰陽有序，風雷貫氣，轉艮成澤，化。”
話音落，山川易形，風水移位，鬼羅與乾坤生死盤出現在了一處陌生的地域，山清水秀，沙鷗翔集，錦鱗游泳，岸芷汀蘭，鬱郁青青，一派祥和光景。此時已不見列山濤的身影，耳邊卻想起了他的聲音道：“鬼一，庸者可不陪你玩，像你這樣詭計多端，陰險狡詐之輩，庸者是有多遠躲多遠，後會無期。”
鬼羅握着魘魔地考小心的戒備周圍，腳下不敢移動一步，他小聲道：“鬼主，要如何做？”
乾坤生死盤中傳來了低沉的聲音道：“他已走遠，這不過是一處困陣，尋找陣眼自然可破。”
此時已經遠遁數十里之外的列山濤站在一片樹葉之上向這裏眺望，他見設下的陣法一直沒有被破，想必他們仍是被困在其中，這才讓他鬆了一口氣。鬼一向來陰險，他不得不防，當初就是因為大意才中了鬼一的奸計，導致自己三成元功一直被鎖，至今無法恢復。
列山濤不再向後看去，他駕馭長風向著明泉山的方向行去，一路上他反覆取出辟界三星觀看，並非發現此劍有何神異之處，不過是以天異星鐵鑄成的神兵罷了。無論是地堂十二兵，還是九天神器都要比這柄劍好得多，更遑論鬼一的成名之器陰泣鬼玄，那是天下一等一的神兵，他為何捨棄陰泣鬼玄，而對這柄劍有所圖謀呢。
按理說封印鬼一的陣法乃是奉天子經歷代九陽玄門掌教留下的經典，耗費百載才創出的乾坤封魔陣，借天地之力永世鎮封陰邪鬼物。鬼一想要將其破除，非有與天地之力同等的力量才行，可人力豈能與天地強，自古以來人不與天斗，他鬼一又有何能力與天地相爭，註定要被永世鎮封。
列山濤一面想一面行，不覺已經來到了明泉山，他按下風勢落在了明泉山的山下，他抬頭向山上看去，身後有聲音傳來：“施主，請讓一讓，你擋着小僧的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