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1） 昏迷
“子衿，飯好了，快趁熱吃吧。”我正對着牆坐着發獃，頭還有些昏昏沉沉的，聽得門開了，熟悉的腳步聲，文姑姑把飯端了進來，“子衿啊，你在雪地里不穿鞋呆了那麼長時間，而且你自幼體寒，我給你熬了驅寒的湯，多少喝一點。”
“文姑姑，你還記得娘親是怎麼去世的嗎？是因為生病——但是如果是這樣，父親為什麼那麼恨娘親，連一個墓冢都不給娘親修，娘親果真是去世了嗎？或者娘親走之前發生了一些事情，對不對？”面壁思過只是說說，我還是感覺身體發軟，而且最近老是在想娘親的事。
“子衿，你才十歲啊，不要想太多了，你大概也有印象，四年前下雪的那天，含嫣——”文姑姑走過來挨着我坐下，手輕輕撫摸我的肩，“子衿，你還是個孩子，要開心一點，想吃什麼，玩什麼，想去哪，就和姑姑說，不要再糾結於過去，就算真的發生了什麼，那也是含嫣和你父親的事，與你無關啊。”
“可是——”父親對我的態度每每想起，便覺心寒，但喉嚨上像有什麼堵着，我說不出話來。
“子衿，姑姑知道你心裏有很多疑問，以後你都會知道的，現在就開心一點做一個小女孩，”文姑姑的語氣愈發溫柔，“好了，快過去吃飯，你沒穿鞋就偷偷溜到後花園，過去喝點熱湯暖暖身子。”
我木訥地點了點頭，文姑姑扶着我走了過去，不知道剛才是怎麼從那間屋子走出去的，明明腿腳麻得厲害，大概是那屋裏的三個人讓我感到太煩，其實我剛走出門口就差點跌倒，還好文姑姑早就在屋外等着我，及時扶住了我。
父親雖然對我冷漠，但是對文姑姑卻是畢恭畢敬，文姑姑是父親的長姐，大父親十歲，大名是沈文，祖父祖母在父親七歲那年去世，文姑姑天性剛強支撐着沈家，將父親撫養長大，不知道什麼原因文姑姑至今未嫁留在沈府，所以文姑姑的要求父親只要能辦到就不會拒絕。大概是可憐我吧，母親去世後文姑姑就和父親提出要讓我和她一起住，她要撫養我，而且不願意住到正院去，想住在後院，樂得清凈。父親同意了，在那之後，除非父親有事來找文姑姑商量，否則父親幾乎不會來後院。
“子衿，什麼事都不要怕，不要多想，不管發生了什麼有你文姑姑在呢。”我喝湯的時候，文姑姑不放心又說了一句，“過兩天你的身體恢復了，文姑姑帶你出去玩散散心。”
我點了點頭，沖文姑姑一笑，湯熱熱的，味道也很好，文姑姑的話也很暖心，但是我好想去雪地里抓一把雪握在手心裏。
喝完湯，我便躺在床上，很想睡一覺，好累啊。之後我感覺自己持續低燒，後背總是發冷，迷迷糊糊記得文姑姑每天給我喂葯送飯，有時候也會感覺到文姑姑摸着我的頭低低地嘆氣，說著些什麼，但是我感覺全身無力，就像騰在空中，動彈不得，我以為我要死了。要是死了的話就能見到娘親了吧，很想告訴她，我好想她。老是想起娘親在雪地里跪着，嘴凍的發紫，面色慘白的樣子，娘親倒在雪地里的那一刻我撕心裂肺地哭了出來，哭喊着求那些僕人去找郎中救救娘親，但是他們只是站着，看着。後來父親抱走了娘親，把我關在屋子裏，再後來，我便再沒有見到娘親，只是聽他們說，娘親死了。這些記憶反反覆復，一次又一次出現在腦海里，像是夢魘吞噬着我，心一點一點往下沉。
我感覺後背愈發的冷，後來漸漸失去意識，再醒來時，文姑姑正趴在我床邊用手撐着頭睡覺，我瞥了一眼窗戶，看樣子還是晚上。我感覺嘴干，張了張嘴又不忍吵醒文姑姑，只好繼續躺在那裏。我應該是被凍壞了，可若不去雪地，心裏怕會更難受吧。文姑姑的頭從她的手上一滑，文姑姑醒了。四目相對，文姑姑似乎鬆了一口氣，“我的小祖宗，你終於醒了。”
頭感覺很清醒了，雖然還有些乏力，也沒有那麼疲倦了，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姑姑，我渴了，還有點餓了。我想吃東西。”
“我現在就讓他們去做你愛吃的飯，子衿你可嚇壞姑姑了，睡了整整十天了。”文姑姑一邊說一邊往外走。
十天了，那天暈倒在雪地里在那屋子也只是暈了幾個時辰而已，之後感覺還可以，怎麼就又昏迷了十天。可能雪地暈倒后心裏留着恐懼，擔心，昏迷都不敢多昏迷一段時間。回來之後才安心了，就放心昏了這麼長時間，沒想到連我的身體反應都這麼勢力，我輕輕嘆了口氣。
吃過飯後，我便坐在床上，睡是睡不着了，整整睡了十天，把這輩子的覺都睡完了吧。小玉說，這段時間文姑姑一直在床邊照料我，看我吃飽喝足精神也不錯以後，文姑姑回去她的房間休息了，她一定累壞了。小玉是我的侍女，比我大五六歲，我平常就叫她玉姐姐。
“玉姐姐，我昏迷的這幾天家裏再沒出什麼事吧？”我試探性地問。
“沒有，子衿小姐，就是你快把文夫人嚇壞了，還有——”我看得出來，玉姐姐說到這裏有些猶豫。
“還有什麼？”我問。
“那個，那個王爺來看過你一次，前天的時候。”玉姐姐吞吞吐吐地說。
那麼多王爺，是哪個？一般父親不會讓外人來我和文姑姑住的後院的，怎麼這次——破例了呢？“玉姐姐，哪個王爺啊？”
“就是那個為了保護你被樹枝砸暈的那個小王爺的哥哥，那個大一點的王爺。”
“哦。”那就是那個大王爺唄。玉姐姐一直陪我和文姑姑呆在這後院，對於那些權貴也不是分的很清楚，我也一樣。那個大王爺認識我的娘親，大概是娘親生前的好友，覺得我可憐來看看我罷了，由於他地位尊貴，父親自然不好拒絕，從玉姐姐的話里我也聽了出來，這十天父親沒有來看過我一眼，我淡笑了一下，笑里有些涼意。
（前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