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山雨欲來（下）
房間裏，聽着柳逢春的話，陳山野和牙仔也探過來疑惑的目光。
毛和尚大大咧咧，直接開口道：“還能什麼事，楊詡那隻貓丟了，正準備下樓找貓呢。”
“貓丟了？”柳逢春琢磨半天這話，還是牙仔抖機靈，馬上想起來：“那隻叫糰子的黑貓？那不是楊詡的心肝寶貝么，怎麼丟的？”
“咳咳”陳山野眉心皺了皺，咳嗽了兩下把大家的注意都吸引過來：“好了，大家都在，貓的事我們等下再說。牙仔，把你筆記本打開，我們說說今天的發現。”
牙仔對楊詡聳聳肩，表示自己無能為力，老大發話了。
楊詡眼中閃過一絲失望，但也知道現在不是鬧情緒的時候，只能垂頭搭拉着肩膀坐下。
牙仔把筆記本從包里取出，放在房間中央的矮桌子上，插上電源和鼠標。他的筆記本是那種輕薄本，可以摺疊180度平放，大家都能看到屏幕上的照片——
首先是一系列女性的照片，而且所有的照片上都是一個人。
“我再來重複一遍我們的目標——Sophy，蘇菲。是一個女演員。”牙仔眯着眼，彷彿用手丈量着女朋友身體的曲線：“二十九歲，單身。長得漂亮，身材很好，北影畢業卻是以網紅的方式走紅，而後一直在各種網絡劇或者二流電影裏當女二號。今年換了公司，聽說新公司老闆很捧她，所以她才能進入像‘逃脫秘密基地’這樣的頂級綜藝。”
毛和尚忽然笑嘻嘻插了一句：“還能怎麼捧，肯定把老闆伺候好了唄。”
“去你的！”牙仔變了臉色，啐口道。然後兩人都被陳山野瞪了一眼才消停繼續：“我黑入蘇菲的公司和她助理的手機行程表知道，這次上綜藝她就帶了兩個助理，會在後天到達武林市的蕭山機場，然後直接做公司的車去節目組安排好的酒店。”
“那我們是在路上動手？”這回打岔的是楊詡。畢竟機場和酒店是公共場所人來人往不易下手，要綁架直接選擇人少的地方最好。
陳山野笑了笑，用眼神示意柳逢春。柳逢春得到老大的訊號，挺了挺腰板，故弄玄虛道：“我們不能在路上動手，甚至不能在酒店動手，我們要在綜藝拍攝現場動手。”
“啥子？”毛和尚出現黑人問號臉。
“我知道大家會疑惑，甚至質疑。我們不是要綁架蘇菲嗎，綁架案為什麼要還要弄得大張旗鼓？”柳老倌難得這麼享受別人注視的眼光，所以語氣越來越慢，甚至還出現反問句：“這是為什麼呢？之前我和老大收到這條消息的時候也百思不得其解，可對方開價很高啊！所以我們在想，這個金主要麼是跟這個蘇菲有仇，大仇，想讓對方被綁架的消息弄得滿城風雨想瞞都瞞不了，要麼就是——”劉老倌又拉長音。
可惜牙仔不識趣的搶答了：“要麼就是出價的人就是蘇菲本人或者蘇菲公司。”
“啊？？？……”毛和尚和洛陽一頭霧水。
“你……”柳逢春台詞被搶一臉生氣。
楊詡倒是第一時間反應過來;“你是說這是蘇菲自導自演的一場炒作？”
“沒錯”牙仔笑道：“他們倒是小心，找了中間人來跟我們聯繫，可惜啊可惜，他們看上了我們的實力卻小瞧了我的實力。”
陳山野拍着牙仔的肩膀接過他的話：“今天牙仔專門順着給我們保持聯絡的那個號碼關聯到了他的微信、QQ和微博，知道了中間人‘黑哥’所在地和他的公司。然後通過‘天眼查’和‘企查查’知道了‘黑哥’的公司還有一個姓‘宋’的股東，而這位‘宋先生’正好還是蘇菲所屬藝人公司的一個股東。你說這關係巧不巧。”
“……”楊詡心想我還以為你們技術多好，原來只是閑着扒別人的QQ空間和微博得來的……
陳山野接着道：“所以這次的任務不同以往，可能要驚險的多危險的多。”說到這裏陳山野眼神陰鷙地掃視了一眼在座眾人：“如果這時候有人害怕想退出的，我陳某人不強迫，看在兄弟一場我也和和氣氣的放他走，只是大家自己個兒是什麼處境大家心裏清楚，我們是為了什麼聚在這裏我也想讓大家好好想想。”他頓了頓，語氣稍緩：“只要這次成功了，每人就都會有至少這個數。”陳山野伸出手掌，用手指比了個“八”的數字。
楊詡微微收神，餘光環視一圈——毛和尚表現的最亢奮，顯然陷入了陳山野的話語裏，鼻孔里出的氣一次比一次大聲；洛陽還是一如既往沉默着，可他兩隻手掌並在一起已經掐出了紅印，看來他的內心也不平靜；牙仔臉上沒怎麼動，眼睛卻出賣了他，太閃爍；最後是柳老倌，作為團隊裏年紀最大的，他倒是穩重，也跟楊詡一樣左右打量着。兩人眼神對在一起，停頓了那麼兩三秒，又各自若無其事的轉移到別處。
陳山野很滿意大家的神情：“既然大家都沒有退出的人，那柳先生你繼續說下大家接下來的分工。”
柳逢春端起一杯涼白開清清嗓子，然後從挎包里掏出幾張照片和一疊A4紙。照片上也是一些人，有男有女。柳逢春挨個介紹：“先給大家介紹這個節目的其他藝人——這個是宋晨，男演員，沒什麼作品，不過身家背景硬公司捧。這個是李仲，是個快退役的運動員，所以往娛樂圈發展。”
然後特別挑出一男一女的照片說道：“女的大家應該都認識，國內一線女演員，廖霽。每年的片酬、代言和商演加起來都五六億。男的是個90后歌手，自己寫歌自己唱，聽說很有才，叫葉亦時，很紅。”
……
“葉亦時！葉亦時！”
“一葉寸心，亦心一意，時光不老，我們不散！”
“安可！安可！安可！”
夜晚，帝都體育場。
五萬觀眾席齊齊搖動着手中的熒光棒，呼喚着今晚最後一場返場表演。
“好，大家安靜，大家安靜。”燈光看不見的地方，主持人口播着：“今晚的表演可謂是十分的成功，小葉是又跳又彈又唱，展示了‘十八般武藝’啊，那麼，在這萬眾期待的返場表演，歌手葉亦時帶來的是他的最新單曲——《白澤》。大家歡呼聲叫起來！”
“啊啊啊啊啊啊啊~”
“葉亦時！葉亦時！”
“葉亦時！葉亦時！葉亦時！葉亦時！”
內場前排，助理和廖霽都快受不住現場的聲唄，趕忙把耳朵堵上。
助理苦笑道：“這回你知道當紅歌手的演唱會有多恐怖了吧。看你下次還來不來。”
“來啊，幹嘛不來！”等一波聲音下去廖霽放開耳朵，還心疼的摸摸，好像耳朵受了多大痛苦。她翹起可愛的小瑤鼻指着台上道：“你說我要是也歌手出道，有一天也能有這麼大的舞台么？”
助理嗤之以鼻：“你得了吧，就你這嗓子全國人民都知道你不可能成為歌手的。別做白日夢了。”
“哼。”廖霽看舞台上燈光閃過她所在的這片區域，趕緊把頭上戴得棒球帽壓低：“不過啊，這場演唱會還真沒白來。我就說嘛，反正閑着也是閑着，來看看以後大半年都要一起合作的夥伴也挺好。至少吧——”
廖霽眼瞳和天上的夜空一樣迷離，看着舞台上歇斯底里的葉亦時。
“我知道一個真正的歌手是有多喜歡在舞台唱歌。”
恍惚間，葉亦時的聲音飄過耳畔。
“我想問你經過漫長歲月，是否有如我一般少年。”
“滿懷着鮮衣怒馬熱血，曾去長安看過燈宴。”
“嘗過荊棘遍體鱗傷，知道世界廣闊危險。”
“想在沙漠種出鮮花，睡過江南煙雨人家。”
“等到滿頭早已白髮，歸來心裏還是——”
“少年！”
……
“然後我說下那天的分工。”
柳逢春攤開四張A4紙，拼成了一個建築的平面圖，他用筆壓了壓平，說道：“‘逃離秘密基地’這個綜藝，說的是密室逃脫，就是邀請一群明星來玩密室逃脫，讓觀眾看下那些明星在遇到各種機關密室的時候是什麼反應。所以這樣的綜藝不但要提前測試確保安全和趣味性，還要有一些工作人員來推動故事情節發展。”
楊詡接話：“我們？……可以加入到這些工作人員里？”
“很對。”柳逢春贊善道：“我們查詢過，這第一期的主題是‘逃離喪屍公寓’。裏面需要很多群眾演員扮演喪屍。所以和尚洛陽和牙仔，你們仨到時候去當演喪屍的演員。”
“等等。”洛陽有點懵圈：“死屍活屍殭屍白毛屍我都知道，這喪屍是啥？”
毛和尚吐槽道：“你管那麼多幹嘛，這喪屍肯定就是殭屍的一種唄，你到時候跟我演不就得了。”
柳逢春也懶得理這兩人，繼續道：“我和老大也找好角色，我是會跟節目組合作的餐廳老闆一起給他們送盒飯送水，老大則是搬道具的場務。”
楊詡見大家都分配好唯獨沒有自己，不由緊張起來：“那我呢？”
毛和尚也奇怪：“對啊，楊詡他那天幹嘛？跟我們一起演喪屍？”
柳逢春搖搖頭，微笑看着楊詡，都快把楊詡看得後背發涼才聽他說道：“我們聽到一條消息，這次來的明星里宋晨的男助理臨時腳受傷了，在醫院裏住院，所以他公司想臨時在武林招募一個男助理頂上，我們給小楊報名了。所以小楊——你要加油通過面試啊。”
“……”楊詡心裏道我有一句TMD不知道能不能提。
……
武林市，西湖。
夜間的武林市依舊熱鬧——武林銀泰西湖文化廣場、湖濱路鳳起路北山路、市民中心城市陽台等等等，像是鑲嵌在武林市這幅地圖上的華彩光帶，從早到晚，人潮川流不息。這座城市已經不單單展示給世人的只有它的歷史和風景，它也是座充滿生命力的城市，無數的ID產業園落座、動漫基地建成、文化娛樂產業興起都代表着這座城市的嶄新的一面。
此時在西湖位於東邊的三公園，一位年輕的華人女導遊正用英語向身後幾位外國友人介紹馬上要開始的音樂噴泉。在介紹中她用驕傲的語氣說明雖然西湖的音樂噴泉不如杜拜音樂噴泉來得壯麗炫彩，但結合國內有名的古典或者民族音樂再融入着西湖遠景山色也可謂如仙如畫。那幾名外國友人聽了，或贊同或敷衍的點頭回應，其中一個大晚上戴着墨鏡和兜帽的長腿女生碰了碰身旁同伴的胳膊，小聲問：“大姐，那怪物會來么？”
“會的。”回答她的是她們身後的一個同樣年輕漂亮的女生。年紀好像二十上下，她沒有配搭任何帽子，一頭金色微卷長發就這樣瀑布般分散在背後，精緻的小臉上佩戴着一副小巧的金邊眼鏡，給人一種知性的美。“詩蔻蒂，你已經問了不下八遍了，還想再繼續問幾遍？”
那個名叫詩蔻蒂的兜帽女生撇撇嘴：“不問就不問嘛，二姐你也真是的，大姐都沒怎麼說我，你怎麼天天揪着我不放。”
“咳咳。”一頭栗色長發的大姐覺得自己該表表態了：“詩蔻蒂，不許這樣跟貝露丹迪說話。她是為你好，畢竟這邊不是北歐，也不是歐洲美洲，這邊是信奉另一種神靈宗教的地方。聽說他們的傳承有五千年，比我們的年紀還要大。”
“是。”大姐發話了，詩蔻蒂滿臉的委屈也只能憋着。
貝露丹迪沒有跟自家小妹計較，她心中一悸，忽然抬頭朝西湖方向看去——那邊音樂聲響起，燈光也亮起，好幾道水柱拔湖面而起，音樂噴泉開始了。只不過，貝露丹迪看得不是這個，她淡淡開口道：“大姐，它來了。”
兀爾德和詩蔻蒂同時抬頭，然後左看右看——什麼都沒有。
貝露丹迪無奈嘆氣，她也是對自家這兩個活寶姐妹服了：“它在湖中遊船上。”
兀爾德和詩蔻蒂：“……”
三人同時打了個響指，便消失無蹤。
邊上一對外國中年夫妻忽然打了個噴嚏。體型微胖的妻子疑惑的看着丈夫：“西湖邊的風那麼冷么？”
丈夫也緊了緊領口：“聽說中國東北的學生來南方都會感冒，可能氣候問題吧。”
妻子也一知半解的點點頭，然後不經意的問：“剛才身邊的那三個姑娘去哪兒了？”
丈夫也不經意的回答：“剛才我們身邊有人嗎？”
“沒有嗎？”
“有嗎？”
“可能是我真的感冒了。好，我們先看完噴泉，回去我去吃點感冒藥。哦，還有你也要吃。”
“好的，親愛的。”
湖中小遊艇。
遊客都在船中看着噴涌而上的水流，尖叫聲和感嘆聲此起彼伏。
三個身影忽然出現在遊船的船頂，還好此時船中人的注意力都在別處，湖中風浪略大。
黑貓眨巴着在黑暗中亮晶晶的琥珀貓眼，無奈地看着眼前這三個人。它忽然開口，竟然口吐人言：“海姆達爾呢？他怎麼沒來。”
兀爾德和詩蔻蒂齊齊皺眉，只有貝露丹迪想了想，磕磕碰碰開口：“對……對不起，我們……的中文……不是很……好。請問……你……會說……說英文嗎？”
“……”黑貓歪着腦袋，笑了笑，開口換了一種語言，但不是英語：“100年前不是說好了么，中國境內的‘靈體’你們不能介入。”
這次黑貓用的是“神語”，是神靈之間溝通的通用語，所以三姐妹當然聽得懂。
兀爾德是老大，所以她代表三人發言。她先是上半身微微前傾，行了一個歐洲宮廷禮：“尊敬的東方神靈大人，我們無意冒犯，但這次誕生的‘靈體’是‘黃道十二宮’里的‘雙子座’，所以我們不可能錯過。”
“雙子座？”黑貓玩味的念着這個詞，琥珀色的貓眼卻沒有起絲毫的波瀾。
“我要是說不呢。”
三女眼神一緊，難道最擔憂的情況就要發生了？
“不過——”黑貓淡淡道：“我一百年前欠過海姆達爾一個人情，所以我可以讓你們先找，找到‘靈體’后她如果願意跟你們走我就同意。”
“真的？！！！”詩蔻蒂開心到驚喜。
兀爾德也一臉的輕鬆。
反倒是貝露丹迪略有所思：“大人，你不會是懶得找所以才讓我們先跑腿吧？”
“……”
黑貓露出貓爪，佯裝生氣道：“你把我當什麼神，這種事是我們這些神靈能做的么。”
貝露丹迪還是一臉狐疑，卻被兀爾德拉開，只見兀爾德連連道歉道：“大人，我的兩個妹妹年紀小，所以請大人不要惱怒。我這就帶她們離開。”
黑貓懶洋洋的翻了個側身繼續看音樂噴泉，毫不在意的揮揮爪子：“去吧。”
又是三個響指，三女消失不見。
黑貓頓時收起冷冰冰的姿態，恢復成三女沒出現時那種懶散的樣子。用鋒利的貓爪剔着牙，嘴裏小聲嘀咕着。
“現在的小姑娘都這麼聰明了嗎，連我把她們當免費勞動力的計謀都看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