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好人有好報
“下一位，楊詡。”
武林市錢江新城。
樓外陽光充足，暖風徐徐，綠蔭底下還坐着一對小情侶互相餵食。楊詡站在樓上隔着玻璃看着眼熱。他今天穿着一套租來的休閑西裝和皮鞋，背着洗過用吹風機烘乾的背包，颳了鬍子抹了頭油，鏡子裏出現一個他自己都不認識的人出來。他今天的面試身份還是陳山野通過關係給他偽造的。
聽着叫到自己的名字，楊詡下意識左右看了看，確定不是同名同姓他才挺了挺背敲門進了房間。
畢竟只是臨時的生活助理，而且也不是在帝都宋晨自己的公司，所以這次面試沒那麼正式。來參加面試的不過五個人，或高或矮或胖或瘦，楊詡取了個中庸。他進門的時候先是聞到一股香味，一種淡淡地女性香水的味道。這輩子他就沒有會往身上噴香水的朋友，不論男女，所以說他現在正在邁向一個他之前從未見識過的世界。
房間有個大落地窗，窗帘被系好扣在兩旁，大片大片的陽光照了進來。楊詡抬頭看着眼前三個面試官，緊張的臉都是僵硬的。三個面試官都是女性，中間一個年紀偏大，但也不過三十左右；而左右那兩個姑娘，單從外表看，楊詡甚至覺得她們跟自己一般大。
“請坐。”中間那女士開口。
楊詡乖乖坐下。
中間那女士翻了翻她手上的幾頁A4紙，又看看楊詡，臉上終於有了微微詫異：“你才19歲？”
楊詡點點頭，年齡這項是對的。
“中戲在讀大三學生？”
楊詡強忍着心虛不要臉的繼續點頭。
“難得。”那女士笑道：“看來我們面前的是一個少年學霸啊。才19歲就已經是大三實習生了。”
“咳咳，顧姐說的是。”右手邊那個姑娘開口，“那麼楊詡，你怎麼會想來應聘這個職位？”她的潛台詞很清楚，你那麼學業有成，為什麼會來面試一個小小的助理，還是臨時助理。
這次楊詡避不過了，只能硬着頭皮開口；“我大學選修里有涉及綜藝策劃，所以聽聞這次宋晨先生要參加的是國內頂級的綜藝節目，我覺得我不能放過。”
“哦？原來你的目的是為了學習。”右手邊的姑娘頓了頓，“不過我們是給宋晨招男助理，助理可不是個輕鬆的活兒，這樣你根本學習不到什麼而且可能助理都干不好，一心二用我們可不看好。”
楊詡眼睛閃過一絲慌張，忙解釋道：“沒，我來之前就想過這個問題——我覺得哪怕我以後是想從事綜藝策劃或者製作人，肯定要從基礎學起。而一台好的綜藝不但劇本和設置要好，參與的藝人也很重要，所以了解藝人在綜藝中的感受和承受力也是我的學習方向，這個跟助理這個崗位不謀而合。”
“有點道理啊。”居中的女士笑了笑，對楊詡說道：“你的情況大致我們清楚了，你可以先回去，今天晚上我們的工作人員應該就會給你答覆了。”
“好……”楊詡有點失落，牙仔給他準備了一大堆腹稿，他背得可辛苦了，怎麼就問了這麼點。不過人家已經送客了，他也不好強迫什麼。
楊詡是最後一個面試者，關上門后三個女人都鬆了一口氣。特別是右手邊的姑娘，裝了一整天的黑臉，可算能歇一會兒。她乾淨利落的把腳下的高跟鞋脫下，椅子后移，雙腿悠哉悠哉搭在桌子上俏皮的對着居中的顧姐笑了笑：“顧姐，都看了一遍，你覺得哪個好？”
“我說說我個人的感覺。”顧姐沉思了一會兒，開口道：“3號的陳故和最後的楊詡我覺得還可以。陳故有助理的經驗，老實、勤奮。但我們都知道宋晨，他不喜歡太老實的助理；而楊詡，確實看着就挺機靈，卻年紀太輕。綜合來看吧，我還是傾向於陳故。”
“我是楊詡。”剛才那個一直給楊詡提問題的右手邊姑娘這回卻力挺楊詡：“我是不但從這次的面試，也是從公司整體出發，顧姐你沒覺得我們公司的整體工作人員年齡都偏大么，我們確實該補充下新鮮血液。如果這次楊詡能很好的完成宋晨的男助理工作，我是提議直接把臨時變成正式員工。”
“好，那我們各選一個人。”顧姐回頭朝一直沒發言的左手邊姑娘發問：“小楠，你說說看。”
“我？”趙心楠愣了愣，下意識回答：“我選楊詡。”
“你也選楊詡，那看來這小子人緣不錯。得，少數服從多數，那就定這個楊詡吧。”顧姐倒是不拖泥帶水，有結論之後就起身：“那小楠你辛苦下，晚上就把入取通知發給楊詡吧，聯繫方式資料里有。”
“好……好的。”趙心楠吶吶。
如果楊詡剛才抬頭仔細看一眼這位趙心楠面試官，便會覺得有點眼熟。
因為昨天，他剛幫過這個趙小姐搶回包包。
……
楊詡出來便去西裝店退了衣服，押金是陳山野給的，但楊詡不準備還給陳山野。這種大家都清楚，算工作的小費。他拿着小費去超市買了泡芙、牛奶和香蕉。這些都是黑貓糰子愛吃的。
沒錯，楊詡準備去找貓。
楊詡從小失母，是跟着父親一起長大的。除了父親之外，最親的應該就是黑貓糰子。在他的記憶里，他忘卻了糰子是什麼時候來到自己家，也不知道糰子今年到底幾歲。父親離開之後，糰子就是他唯一的親人。
他昨晚一晚上睡不着，把附近黑貓能去的地方都想了一遍，然後今天帶上糰子平常最喜歡吃的，準備來個地毯式搜索。
路邊有個公園，就是一般那種臨河的小公園，下午沒什麼人在裏面。楊詡不想放過一點線索，就走了進去。
“糰子。”他看了看公園椅子底下，揮了揮牛奶。
“糰子。”他看了看矮樹叢的樹頂，揮了揮泡芙。
“糰子。”他還瞅了眼垃圾桶，這回就不揮香蕉了。
“你好。”身後忽然有人喊他，還拉他的衣服。
楊詡回頭一看，是一個大概十四五歲的小姑娘。長得很萌的那種，身上的衣服還算得體，就覺得微微有點臟。然後……眼睛一直盯着楊詡手上的泡芙牛奶和香蕉。小姑娘瞧見他回頭，矜持着笑了笑，小心翼翼道：“請問，你手上的東西還吃嗎？”
“啊？”楊詡指了一下自己手裏的泡芙：“你說這個？”
小姑娘眼睛一直亮晶晶的看着泡芙，神點頭。
楊詡左右看看，查找小姑娘的長輩親人在哪兒。沒找着就直接開口問：“小朋友，你家長輩呢？”
小姑娘眼睛中跳過一絲不自然的迷茫，然後馬上恢復過來，繼續盯着泡芙搖頭道：“不知道。”
楊詡的腦海登時就閃過好幾種“孤苦伶仃”“身世悲慘”的劇本，看來也是和自己一樣的可憐人。他把泡芙遞過去，看着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睛，“吃吧。”
“謝謝！”小姑娘愉快的接過，然後手舞足蹈的吃起來。
楊詡怕小姑娘噎着，把牛奶也遞過去。
兩人坐在公園長椅上，陽光隔着樹枝稀稀落落照進來。小姑娘果然一點都不怕生——她坐在公園椅上腳都碰不到地面，就那樣晃來晃去，顯得天真無邪。
楊詡掏出紙巾，放在小姑娘面前。小姑娘愣了一下，抬頭獃獃地看着他。楊詡笑了一下，伸手用紙巾抹去她嘴角的白沫：“你嘴邊髒了。”
擦完之後忘了還沒問小姑娘的名字：“你叫什麼名字？”
小姑娘繼續愉快的吃着：“楚楚。”
“兩個都是楚國的楚？”
“嗯。”
“那等你吃完我送你去就近的公安局吧。”楊詡淡淡道：“哥哥也一個人窮得很，不可能養你的，而且人啊——還是要回到家庭里的。”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眼神很孤獨。
“好。”小姑娘吃東西的時候很好說話，幾乎楊詡說一句她應答一句。
楚楚把泡芙和香蕉吃完，牛奶喝完，還把手指上沾到的奶油也吮得乾乾淨淨。她抬起那張可萌可萌的臉，問楊詡道：“你剛才在找什麼？”
楊詡似乎習慣了楚楚的口氣，也嘆了一口氣靠在椅背上：“一隻叫糰子的黑貓。”頓了頓他補充道：“它可能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
楚楚歪着腦袋：“那它長什麼樣？”
“你想幫我一起找是嗎。”楊詡笑笑：“怎麼說呢，它就是一隻普通的黑貓。不過如果把它放在一群黑貓里，你肯定能第一眼就區分出它，就知道它是我的糰子。”
“好。”楚楚沒多話，心裏默默記下。
“走吧。”楊詡拍拍屁股起身，“我要趕緊送你，然後還得找貓。”
楚楚點點頭，看着楊詡牽起自己的手，忽然開口問道：“你為什麼要做一個好人？”
楊詡黑人問號臉。不過他也不想隨便編一個答案糊弄過去，所以想了想，笑道：“可能相信好人有好報吧。”
……
楊詡找了一下午，一無所獲。
等他準備回去的時候，陳山野新給他的手機忽然抖動了一下。
楊詡掏出打開一看。
一個陌生的號碼發來一條短訊告訴他因為電話打不通，所以用短訊的方式通知他面試過去，讓他明天去上班。然後他看到短訊之後可以電話回復下確認。
楊詡笑了笑，好人……有好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