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嚮往與危機
白蘭雖然出廠時間久，但一直注重保養，按理沒有到老化的地步。
白蘭還是微笑着，這讓她眼角的皺紋更加明顯了！
邊澄看到，有一小滴晶瑩的黃色液體，從她的額角滲了出來。
白蘭想要掩蓋，邊澄已經眼疾手快，伸手一擦后，舉到鼻子下聞了聞。
“你的皮質液滲漏了？”
作為一個仿真機械人，每一個動作，都需要調用大量的程序。所以他們的晶片運算量是驚人的。
為了保證晶片不因為過熱而被燒毀，每個機械人的晶片，都是放在皮質液中的。
這是一種可快速降溫的絕緣液體。
皮質液滲漏后，晶片得不到有效降溫，長期高溫的運行，就會引發衰老程序。
白蘭否認：“你看錯了！”
邊澄問：“還能堅持多長時間？”
皮質液這東西很重要，所以機械人的顱骨是一體成型的，極少會發生泄露。
這也就表示，要找到皮質液補充並修復白蘭的顱骨，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白蘭還想顧左右而言他，但邊澄執着又鎮定的目光終於還是讓她說了實話：“一個月內，應該不會出大問題！”
邊澄長長出口氣！
還好，還有時間。
她一定會找到辦法阻止事情惡化的。
邊澄帶回來的一整瓶三級能量液，讓白蘭和巴格十分意外。
巴格喝了50ML，就堅持說足夠他用一個月。而白蘭，只倒了25ML塗滿全身後，就將瓶子塞回給邊澄。
“先留着，也許有更用得上的時候！日子還長着呢！”她是這麼說的。
休眠能更好的促進能量吸收，巴格很快就睡了過去。
而白蘭，則與邊澄靠在一起聊天，絮絮叨叨的說起她對地球文明的嚮往。
聽說，那是一個絕對公平，沒有罪惡，人人平等的文明。
聽說，他們的太陽和月亮是分開的，而且都是圓的。
聽說，那裏的世界充滿了顏色，而不是像3018號行星，只有無邊無際的黑和白。
聽說，那裏有吃不完的食物，用不完的資源。
就算是機械人，也能得到應有的尊重，不會被隨意拋棄！
如果不是因為該死的外星人入侵，人類就不會被迫逃亡，又因為飛船系統出現問題，而迫降在這個星球之上。
她們也就不會因為水晶宮的能源不足，而被廢置，拋棄在這荒野之上！
“好想去那裏生活，哪怕只有一個月，不，一星期也好啊！”白蘭一臉嚮往的說道。
“也許沒有你想的那麼好！”邊澄淡淡回道。
雖然她已經記不起自己具體的地球生活了，但白蘭顯然還是過度理想化了。
如果地球一直順利發展，從2019年到2219年的兩百年時間裏，真的能做到絕對公平嗎？真的會像對待人一樣對待機械人嗎？
邊澄不知道答案，卻做不到像白蘭那麼樂觀！
“這個，我比你知道的多，我畢竟還保留了一部分記憶呢！”白蘭打了個呵欠。
是的！
白蘭被廢棄之前，也做了內存清空，可是清到一半，程序突然死機了幾秒鐘，就這幾秒的失誤，讓她保存了一部分機械人記憶。
也是這些記憶，教會了邊澄這個世界的相關準則！
她得感謝那幾秒鐘！
邊澄沒有跟她爭執！
有夢總是好的，即使實現不了！
因為皮質液的滲漏，白蘭的精力大不如前，很快也沉沉睡了過去。
邊澄今日暴飲暴食，體內能量呈現出不正常的波動，擔心會驚到白蘭和巴格，她決定出去走走。
沿着東五區中央寬2.32米的“官道”走400米后，在岔路口選擇左側的2號門朝上，就能走到東五區用拇指粗細鋼繩編織的安全網圈起的一小塊空地之中。
安全網是通電的，能阻擋絕大部分的凶獸。
魏偉給這小塊空地取了個極為文藝的名字——珍珠港！
他一定不知道珍珠港事件，不然是不會取這樣一個不吉利的名字的！
藍月已經開始下落，冰藍月的月光均勻的灑落在星球上。
邊澄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冷冽的空氣侵入肺部，微微的刺痛感！這具機械人的身體，做的還真的是很逼真。
廢置的機械人被洗去記憶后，很多都會像是傻子一樣，渾渾噩噩，只憑本能活着。
但是也有一部分，會不斷學習進化，表現的與普通人類無異。
這裏是東五區的“天堂”。
絕大部分的機械人終其一生，也不敢走出地下城，去外面充滿危險的地面上尋求機會，這裏就成了他們與地面溝通的紐帶。
珍珠港里已經有了幾百個機械人，他們或單獨仰望半月的天空，或三三兩兩一對交談，一片平和的氣氛。
“你說，水晶宮裏到底是什麼樣？裏面的河裏，流動的是不是能量液？”邊澄正在出神，耳邊響起了男人的聲音。
是顏哲。
也是一個情感機械人，不過他是為人類女***的。所以長了一張，讓所有女人都會驚叫的臉。
為了表現出男友力，他的武力值設定也達到了7，邊澄穿過來后，他給了三人不少的幫助。
白蘭教會了她地下世界的規則。
而顏哲教會了她，地面世界的殘酷。
而顏哲教會了她，地面世界的殘酷。
他說這話的時候，視線落在遠處的水晶宮裏。
相比於珍珠港的黑暗，那裏燈火通明！
透明的一直延伸到天際的透明牆壁，像是一個巨大的玻璃罩，將水晶宮的一切都保護在其中。
那高聳入雲的信號塔，那至少三十層以上亮着點點燈光的摩天大樓。還有外圍的密密麻麻圍繞着水晶宮的瞭望塔，都讓着一切顯得虛幻而不真實。
“如果能量如此充足，就根本不會需要探測機械人了！”邊澄淡淡的回答。
她在外出尋找能量的過程中，不斷深入白骨森林的內部，碰到過幾次由無人戰鬥機護送的探測機械人。
3018號行星是個生存壞境惡劣的行星。
水晶宮是以宇宙飛船為基地建造的，這樣一艘巨大的宮殿，是需要能源才維持運轉的，而能量，是不可再生的資源。
顏哲像是根本聽不懂邊澄的話，目光中還流露着對水晶宮的神往。
邊澄默默嘆口氣。
自己跟這個機械人說什麼呢！
他的程序里，肯定沒有植入過能源短缺的概念！
在顏哲期待着認同的目光里，邊澄勾起了一個適合的笑。
可是她的笑，很快就被定在了唇角。
因為她聽到急促的嗡鳴，從水晶宮外牆上一圈黑色的嵌入式喇叭里傳了過來。
三長一短，反覆三次！
這是在向還在外執行任務的成員示警！
只有在發生重大的難以預知的危險時，水晶宮才會採用這種信號！
別問她為什麼會知道，潛意識裏，她就是清楚的記得這個信號的警戒作用！
邊澄的心劇烈的跳動着，就算是被裝甲車的炮口瞄準，她也沒有那麼害怕！
這種面對危險呈現出來的本能，讓她每一寸頭皮都綳得緊緊的。
她身體本能的做出防禦的姿態，警惕的看着四周。
極好的聽力發揮了作用。
她聽見了沙沙沙的聲音。
這是很多細小的東西，與地面摩擦發出的聲音。
這種聲音，她在這個星球上，從來沒有聽到過。
可是又十分熟悉！
到底是什麼樣的東西，會發出這樣的聲音，邊澄在有限的記憶里飛速的翻找！
找到了！
她以前看過一部盜慕的電影，當時主角被無數巨大蜈蚣包圍，幾萬隻小腳一起運動，發出的就是這樣的聲音！
沙沙的聲音越來越大。
視線所能看到的盡頭，藍月的冷光覆蓋之下，密密麻麻，層層疊疊的黑影，從白色森林的盡頭涌了出來！
該死的！
竟然是電磁蜘蛛！
邊澄的喉頭髮緊，腦中馬上就調出電磁蜘蛛的所有信息。
這是一種讓所有機械人都聞風喪膽的存在！
它的個頭不大，目前已知最大的直徑也不過0.5米。可是它卻能發出各種頻率的電磁波。
每個機械人都有自己的運行頻率，當置於這樣混亂的電磁場中時，很多元器件都會失靈，身體根本無法正常運轉。
電磁蜘蛛沒有意識，也不怕死，速度極快，只有生存的本能——進食晶片！
它們用電磁波將機械人制住后，就會直接用兩把大鉗子，撬開顱骨，掏出裏面的晶片，當成美味的食物。
遇到它們，能做的就只有一個字：逃！
可現在他們要面對的，是一整個電磁蜘蛛群！
罕見的，不可想像的蜘蛛群，如同錢塘江被翻起的大潮，朝着地下城撲了過來！
她們的速度快的像是幻影，轉瞬之間就已經到了電網外。
刺啦刺啦的電流聲音此起彼伏的響起。
前面的蜘蛛倒下，後面的蜘蛛就踩着同伴的屍體湧上來！
它們是一群不知道敬畏死亡的怪物！
密密麻麻的蜘蛛，正在給電網加上死神的帷幕。
很快，電網就因為短路而失靈了。
有幾個最外圍的機械人開始奔跑，很快凝滯，在被擾亂時發出的讓人膽寒的慘叫。
電磁蜘蛛毫不留情，瞬間就撬開了他們的顱骨，小拇指大小的晶片被強有力的鉗子送入腹中。
這一點點食物，遠遠不夠！
第一個死亡的是戰鬥力很強的保鏢機械人！他的表情，還定格在最驚恐的那一刻。
藍月的冷芒之下，分外的詭異可怖。
死亡，真的只需要短短的幾秒。
食物的味道，讓電磁蜘蛛更加瘋狂的湧入。
一片混亂慘叫之中，邊澄已經拉起發怔的顏哲，飛快的沖入隧道里。
不能浪費任何一秒時間！
地下城也不安全，但是權衡之下，至少比待在地面要強。
一旦所有人都反應過來，狹窄的隧道必然會變得擁擠不堪，誰先沖回去，誰就會搶得生存的先機！
她不是聖人，關鍵時刻拉顏哲一把，已經是善良的底線了。
她更關心的，是此刻還在休眠中，對危險毫無知覺的白蘭和巴格。
可是顏哲顯然不這麼想，他掙開邊澄的手：“我得回去提醒他們趕緊跑！”
這時候任何的談話，都是在浪費生機！
邊澄只看了他一眼，就鬆開兩人緊握的手，腳步不停，繼續往裏跑。
電磁蜘蛛捕食的時候，會爆發出120米/秒的極速，根本不是他們能抗衡的。任何試圖挽救的行為，都是在送死！
12秒以後，邊澄衝到了2號門門口。
兩秒之後，她通過了全身掃描，進入了門內。
在她身後，長長的隧道里開始湧入密密麻麻的人群，空氣中全是絕望的哀嚎！
死了很多的人！
她驚魂未定的大口喘息，就在這時，她聽到咔噠的一聲。
順着聲音的方向看去，一臉橫肉的魏偉，正面無表情的將大門從內反鎖！
看到邊澄的視線，他撇撇嘴：“算你運氣好！撿回一條命！”
“你這樣反鎖，他們會死的！”
“要是不反鎖，我們就會死！就算反鎖，也只能阻擋一小會！你還是好好想想，自己該怎麼辦吧！”魏偉陰陰冷冷的說道。
電磁蜘蛛一旦開始獵殺，會進行無差別攻擊！
即使是人類，也難以倖免。
魏偉說的對，反鎖也只能抵擋一小會。
1.53米寬，0.35米厚的大門，不可能擋得住那麼多電磁蜘蛛，可能，更加擋不住那麼多渴望生存的機械人！
邊澄回頭，透過電子門的觀察口，她看到那群蜂擁而至擠到門邊的人，恐懼的面容上是一片片扭曲的絕望！
這表情太逼真了！
逼真到讓邊澄的心，忍不住狠狠的一陣擰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