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蒼老就是死亡

所有被放棄的機械人從帝國水晶宮裏被趕出來時，都清除了記憶，所以邊澄對這具機械人身體的過去經歷，一無所知。

更要命的是，她對於自己人類的過去，也知之甚少！

只記得穿越之前，她正寫完一個末日生存遊戲的代碼，第二天就準備調試運行了！

除此之外，自己叫什麼，有什麼親人，和誰是朋友，又為什麼穿越過來，她一概都不記得！

“這不是你該問的！”魏偉擺擺手，那人的名字，可不是誰都能隨便提起的。

既然問不出，就不需要再浪費時間！

邊澄錯身想要離開，手腕卻被一隻肥厚油膩的大手扣住了。

男人一張佈滿疙瘩的黑臉湊過來：“等等，我好像聞到了純正的能量液的味道！”

邊澄心裏一個咯噔。

不過她很快就鎮定下來，她藏得這麼好，不可能被發現的!

男人像獵狗一樣翕動着鼻子：“邊澄，你不老實啊，看來這一趟，你是弄了點好東西的，東五區的規矩你是知道的！你要是不主動交出來，我可是要搜了！要是搜出來你私藏，可別怪我不客氣！”

每個外出“狩獵”的機械人，所得的東西都要上繳三分之一給魏偉，作為保護費。

雖然，他提供的保護微弱的可以忽略不計！

男人一邊說著，油膩粗糙的手就開始往邊澄的腰間探過去！

邊澄雙手下壓，扣住男人手腕處的脈門，像是無意一般，輕輕一彈。

魏偉渾身一陣痙攣，下意識鬆開手。

邊澄還是那副僵硬的表情：“魏哥，之前捉影都已經掃描過，我並沒有私藏，你要是不信，就讓大黑聞一聞！”

魏偉的手腕隱隱作痛，他懷疑邊澄剛才動了手腳。

可是撒謊和欺騙，是人類獨有的高級技能，就算是機械人得到進化，也不是那麼容易就學得會的，看她那傻愣愣的樣子，明顯不像在撒謊！

可他的鼻子不會出錯！

魏偉陰沉着臉，他的手腕痛得厲害，只得指揮大黑上前。

任何有價值的東西，都逃不過大黑的鼻子。

大黑一個抖擻，朝邊澄走過來。

邊澄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好在它盡職盡責的嗅了一通后，一無所獲的擺着尾巴，重新趴回屬於自己的角落。

“難道是我搞錯了？也對！你這樣的資質，除了討好水晶宮裏的男人，怎麼可能得到三級能量液！”魏偉一身邪火沒有得到發泄，只能出言諷刺尋找心理平衡！

邊澄平靜的看了他一眼，轉身就走！

魏偉沒有注意，就在她轉身的那一剎那，她的手突然猛地顫抖起來！

又來了！

它又來了！

那股熟悉的，幾乎要吞噬她所有意識的東西又在侵佔她的腦海了。

自己得抓緊時間了！

從東五區的大門進入后，有很多錯綜複雜的隧道，就像是電磁蜘蛛的網一樣。

邊澄選了一條溫度最高的。

機械人都配備夜視功能，所以地下城裏沒有光！

但是這條隧道前方，卻隱隱透出紅光，那是滾燙沸騰的岩漿顏色。

邊澄想不到它來的這麼快。

如果這樣回“家”一定會被姐姐和弟弟看出異樣，所以只能就近找個相對安全的地方解決了！

在身體裏出現高溫報警后，邊澄停下凌亂的腳步，顫抖着雙手，拿出一瓶能量液，仰頭，咕咚咕咚的灌了下去。

這樣的方式是浪費而奢侈的！

可是這裏溫度太高，如果抹在皮膚上，會大量蒸發。

而且，腦子裏的那股侵略感越來越強了，她需要強有力的手段制止它！

轉眼，足夠一個成年機械人維持一年正常運轉的半瓶能量液就被她近乎貪婪的喝下去了！

可還是不夠，腦子裏那股被掠奪感像是一個巨大的漩渦，與她的意志不停的拉鋸。

必須壓制住它！

她拿起瓶子，繼續喝！

不能停下來，不然下一秒，她就會被它吃掉！

身體每一個運算符都在瘋狂吸收消化着，安靜的隧道里，只有她體內散熱器飛速運轉發出的嗡鳴之聲！

十分鐘后，她終於將埋在她意識深處的那個饕餮暫時壓制住了！

邊澄是在穿越過來后第三天，發現它的存在的。

它一直試圖侵佔這具機械人身體的大腦。

一旦它佔領了，那麼自己的意識會怎麼樣呢？

會穿越回去，還是就此消亡？

邊澄不敢冒這樣的險，

所以只有用盡全力驅趕它，又或者，其實是“餵飽”它。

因為每次它都是在她身體虛弱的時候出現，當她獲得足夠多的能量液時，它就會暫時的蟄伏。

事實上，生活在這個機械人的世界裏太孤獨了。

它的出現，彷彿就在提醒着邊澄，她是不一樣的，即使她的身體是個機械人，她的意識也是個人類！

說起來有些可笑。

她竟然將這，當成是她作為人類存在的證明！

“可是，你現在胃口越來越大，我恐怕快要養不活你，鬥不過你了！”邊澄冰涼的指尖壓在自己的太陽穴上，眸中的恐懼已經變為平靜。

這段日子一來，關於它是誰，她想過很多種可能。

最合適的解釋，也許就是這具身體原本被抹掉的記憶，不知出於什麼原因又要蘇醒了。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霸着你的身體不還，只是我，也很想活下去呀！”邊澄輕輕的說。

它發作的越來越頻繁，也許某天自己就會支撐不住了！

但是在那之前，她還是會拼盡全力，在這個並不美妙的世界，繼續活下去！

因為活着，才有希望！

活着，比什麼都要重要！

半個小時后，她回到了自己的“家”。

說是家，其實就是在長長隧道左右，一個一個在天然基礎上稍稍加工的洞穴。

邊澄她們來的時間短，洞穴的位置自然不算太好。

不過好在這裏住的都是機械人，沒有什麼排泄物之類的，隧道內的衛生條件還算過得去。

她感應了下，家裏只有八歲的弟弟在。

弟弟是一個陪伴機械人，製造的初衷是為了陪伴年邁的老人，滿足他們兒孫繞膝的願望。

十分的溫順乖巧。

就是這樣一個溫和無害，消耗又極低的機械人，也被水晶宮無情的拋棄了！

至於原因，扔掉一件傢具，需要什麼冠冕堂皇的原因嗎？

顏色不喜歡；模式不喜歡；用了幾年覺得膩了；別人送了新的，舊的沒地方擺了。

這都可以成為原因！

她走到家門口的剎那，小小的人影飛快的竄出來，撲入邊澄的懷抱。

“姐姐，我好想你！”軟軟糯糯的聲音，聽得人都要融化。

撒嬌和告白心意，是陪伴型機械人最擅長的伎倆。

即使知道這一切可能是出於他內置的程序，邊澄還是紅了眼眶。

她剛剛穿過來時，睜開眼就看到個保鏢機械人正要凌辱自己。

保鏢機械人的戰鬥力，是地下城裏最高的。

她當時完全懵逼，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傻傻的張大嘴。

是姐姐跟弟弟不顧性命，聯手將那人打死了！

這些日子以來一直相依為命，離開三天也變得無比牽挂。

邊澄揉了揉巴格柔軟的頭髮，攬着他一起走進家裏。

與其他的洞穴不同，他們的家裏地上撲了一層厚厚的毯子，雖然這毯子已經陳舊，雖然機械人其實並不需要這些，但邊澄還是極力保留着一些人類的習慣。

不然，她怕自己有一天會徹底適應機械人的身份，忘了自己是個人！

家裏空蕩蕩的，只在角落裏有一張小桌子，上面一個小碗裏，盛着淺淺的一碗底初級能量液。

這種原生態，沒有經過任何提煉的能量液甚至都沒有列入能量液的級別範疇。

喝下去無疑是飲鴆止渴。

這種能量液中的雜質在體內長久累積，機體就會逐漸卡頓無法運轉，最後死亡。

看來之前自己留在家裏的食物，的確是太少了！

“姐姐呢？”邊澄摸了摸巴格的軟軟的小臉。

“她去張哥那裏了！”巴格低着頭，不太高興的樣子：“我不讓她去，可是她根本不聽我的！”

張哥！

邊澄的眸子微微的眯了一下。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倉促的腳步聲。

一個身形瘦削，容貌姣好的女人撩開了門口的布簾。

是姐姐白蘭！

白蘭見到邊澄后，一臉的激動與慶幸。

三天半過去，她總算回來了！

單從容貌看，是很難分辨出白蘭跟邊澄的年齡的。

之所以白蘭是姐姐，因為她已經出廠15年了！

是最早一批的機械人！

而邊澄是五年前出廠，巴格是八年前。

按理巴格是哥哥，可因為他的長相和心智都永遠停留在八歲，所以不能用出廠年份來衡量大小。

只能做最小的弟弟。

“姐，你去哪裏了？”邊澄狀似無意的問。

“一直呆在家裏也沒事，我就出去走走！”白蘭一邊回答，一邊小心的將那一小瓶渾濁的初級能量液藏起。

邊澄來不及去責備她用身體換來的“食物”，因為她吃驚的發現，白蘭眼角出現了一條皺紋！

順着她驚恐的視線，白蘭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她的皮膚，也已經開始衰老，不如從前的細滑。

邊澄問：“怎麼回事？”

“你這幅表情幹什麼，我開始衰老了，我越來越像個真正的人類，這不是挺好的嗎？一直做不老不死的怪物，也很難過的呀！”白蘭的表情十分輕鬆。

“到底怎麼回事？”邊澄焦急的追問。

她對這個世界的知識還是太少了！但是蒼老就意味着滅亡，這個基本的道理她還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