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1 午夜暗火

晚飯過後，一家人也沒怎麼過多交流，只是各做各的事情，屋裏開始沉寂了下來。鄭筱楓沖了個熱水澡，獨自一人坐在書桌前，白天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再次湧上了他的腦海。

他可真是千算萬算也算不到，自己的父親竟然會和徐青雲產生聯繫，不僅如此，還有十六大盜，這事兒要說不嚴重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他更預料不到現在事情的複雜程度幾乎是以幾何速度在增長，這着實令人窒息。紙條的出現無疑是一個危險信號，如果不是嚴飛宇承諾派飛鷹隊暗中保護，他恐怕連覺都睡不安穩了。

留下紙條的人，鄭筱楓更傾向於是十六大盜中的某一個。裂口女，無臉男，魔術師；天燭子，陰陽人，先天知；死神，瘋狗；忍者，鬼手；喪屍，蜘蛛；吸血鬼，九尾狐；採花賊，玉玲瓏。鄭筱楓現在所知道身份的，只有不過五個人，裂口女沈千珏，魔術師白千羽，喪屍老鬼，蜘蛛西疆客，採花賊朱達，真人更是只見過白千羽和朱達兩個。其他人嚴飛宇都沒有進行任何介紹，想必是目前看來與這件事沒有任何關係，拋除同樣看不出聯繫的沈千珏，所以嫌疑就集中在了另外四個人的身上。最令人感到奇怪的還是白千羽的出現，他並不是徐青雲的手下，卻依然出現在了西疆，也就是說除了嚴飛宇、蕭颯和程如雪，就只有白千羽知道鄭筱楓在塔里木山的真實經歷了。難道……這一切都是白千羽所為？可他雖然嫌疑頗大，卻也沒有絕對的理由啊，更何況鄭筱楓之所以能活着回來，白千羽功不可沒，鄭筱楓實在想不出白千羽有任何理由去害他。

思來想去，還是沒有任何頭緒，鄭筱楓不禁搖頭嘆息起來。天色已然很晚，他只好放下思緒，靜靜地躺在了床上。

他剛要關燈，這時房門突然打開了，是鄭筱語走了進來。

鄭筱楓連忙收拾了一下表情，問道：“妹妹？你怎麼還不睡啊？”

鄭筱語走上前來，笑嘻嘻地說：“睡啊，我這不是正要睡嘛？”

鄭筱楓一聽，立刻就明白過來了，忍不住輕笑了一聲。他這妹妹喜歡粘着他已經到了幾近誇張的程度了，從小到大她都總是會隔三差五地跑到哥哥的房間裏，要和哥哥一起睡。鄭筱楓當然知道這不太好，但他更怕一個拒絕就讓鄭筱語誤覺得他這個當哥哥的討厭她了。果然，鄭筱語說著就撲到了床上，鑽進了被子裏。

鄭筱楓略有點無奈地看着她，她還笑眯眯地裝傻，問道：“幹嘛呢？還不關燈？”

鄭筱楓想了一想還是嘗試着說道：“我的好妹妹啊，你呢……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也該知道男女有別了，是吧？你總不能……一輩子……都和哥哥睡在一起吧？”

“那又怎麼樣？”鄭筱語反問道，表情果然微微失落了一下，“我就是要一輩子都和哥哥在一起，怎麼……你不願意嗎……”

“沒沒沒，怎麼會呢？”鄭筱楓連忙解釋，他可最怕自己的妹妹有任何不開心，“你哥的盛世美顏，一輩子都是你的。”

“好哎！哥，我愛死你了！”鄭筱語瞬間就又開心起來了，一頭鑽進鄭筱楓的懷裏，整個人貼在了哥哥的身上。她穿着一身粉色的兔子睡衣，真就好像一隻可愛的兔子似的，願意往她喜歡的人身上粘。

鄭筱楓知道自己肯定是拗不過她的，於是只好伸手關上燈，調整好姿勢躺下了。懷裏淡淡地飄來了鄭筱語的發香，鑽進鄭筱楓的鼻子裏，居然也讓他這些天一直緊繃的神經微微舒緩了一些，果然，家人的陪伴比什麼都有用。

“妹兒，哥哥認真的問你哈，你總和哥哥在一起睡，真沒覺得有什麼不好嗎？”黑暗中，鄭筱楓忽然問道。

“哈？沒有啊。”鄭筱語回答道，“為什麼這麼問？”

鄭筱楓道：“你想想啊，你哥畢竟是一個正常男人是吧？你又長得這麼漂亮，哪有哪個男人會對你這樣的小美女有抵抗力啊是不是？你就不怕你哥哪天吃錯藥了，對你圖謀不軌，占你便宜？”

鄭筱楓說這話，本意其實就是想逗一逗她，倒不至於真對自己妹妹有什麼非分之想，可沒想到鄭筱語根本沒吃這套，很是認真地說道：“這我可不信，再說了，就算你真對我圖謀不軌，我也願意，反正你是我哥。”

“我去……”這一句話把鄭筱楓的冷汗都嚇出來了，“你可別瞎說啊妹兒，我是你哥那也不能亂來啊。”他可是真分不清鄭筱語這話是認真的還是在開玩笑，她這人有時候開玩笑還真就和嚴肅的時候沒什麼兩樣。鄭筱語說完這話，就跟什麼也沒說過似的，睡意說來就來，安然地靠在鄭筱楓的肩上，把眼睛閉上了，鄭筱楓本還想說話，見此情形便又被憋回去了。“也罷……”鄭筱楓也沒再多想，不再打擾她了，輕輕地摟着這小甜心，慢慢也進入了夢鄉。

不知過了多久，鄭筱楓又忽然清醒了過來，轉頭一看，鄭筱語還躺在身邊，睡得正熟，時間已經到了午夜。鄭筱楓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醒過來，這時他發現有一道微弱的亮光從門縫外透了進來。

鄭筱楓輕輕地下了床，走出房門，順着亮光走到了一樓的客廳。只見鄭懷仁正坐在沙發上，看着電視，那光亮是從牆邊的火爐中傳出來的。鄭懷仁有個奇怪的喜好，就是喜歡烤火，為此他刻意在家中造了一架火爐，上面直通煙囪，每晚他都會一邊看着電視一邊烤火，只是不知道為何今天居然到了這麼晚，這還是鄭筱楓第一次見。

鄭懷仁聽到了腳步聲，微微側過頭來，問道：“這麼晚了，怎麼還不睡啊？”

鄭筱楓不自覺地皺了皺眉，問道：“這句話難道不應該是我問的嗎？”

鄭懷仁忽然有點古怪地笑了笑，伸手一指，說道：“這電視上的新聞挺有意思的，我這沒忍住多看了一會兒。”

鄭筱楓順着鄭懷仁手指的方向看去，電視裏確實正在播放着新聞節目，他又仔細看了看，卻突然間心頭一緊，好像看到了什麼刺眼的東西。

只見在那屏幕的下方，那新聞的標題寫的是：西疆省飛機墜毀事件後續調查結果最新資訊。

鄭筱楓整個人停頓了一下，看了看電視，又看了看鄭懷仁，本來還殘留着的幾分睡意現在徹底消失了。微弱的火光照射在鄭懷仁的側臉上，使他整個人一半清晰，一半又隱藏在昏暗中，臉上表情的細節都不怎麼看得清了，這是一種異樣的神秘感，這種感覺在鄭筱楓的心中換來的是陌生，恍惚間他甚至有一種錯覺，好像這個人根本就不是自己的父親，只是一個和父親長得很相像的陌生人罷了，不過這種荒誕的念頭很快就被他在心裏面打消了。

鄭筱楓心想：“這大半夜的，他為什麼要看這樣一則新聞，還對自己說出這樣的話？難道是暗有所指？”鄭懷仁的神通鄭筱楓可是不止一次領教過，在江湖上摸爬滾打這麼多年，他這個人完全可以用老奸巨猾來形容了，他如果真的想查鄭筱楓前些天的行程，鄭筱楓還真就沒把握一定隱瞞得住。“莫非，他已經知道我在查他了？”

鄭筱楓緩緩從樓梯上走下來，坐到沙發上，表面上是想要走到老爸的身邊再行交流，其實是想藉著這一小段路，思索一下下一句話到底該怎麼說。

“有意思？我聽說這次事故死了很多人，哪裏有意思了？”鄭筱楓經過一番考慮后說道。鄭筱楓果真不是一般人，這句話接得完全就是正常人的第一反應，不管鄭懷仁是在閑聊還是在試探，這句話都說得沒有任何問題。

“呵，也是。”鄭懷仁點了點頭道，那語氣竟有些陰陽怪氣的。鄭筱楓沒有接話，假裝把注意力放在新聞了上面。那新聞的內容完全就是在胡編亂造，和真實的情況一點都不沾邊，這想必都是嚴飛宇的功勞。

過了將近一分鐘，鄭懷仁忽然又開口說道：“兒子，咱們父子倆——好像從來都沒有認真地相互溝通過吧？要不要聊一聊？”

鄭筱楓淡淡地問道：“聊？有什麼好聊的？”

鄭懷仁微微一笑，道：“就聊一聊，為什麼現在我們之間說話，永遠都只是用這樣的語氣？”

鄭筱楓的視線依舊停留在電視機上，故意不去看鄭懷仁，在經過數秒的沉默之後方才說道：“這——你心裏難道沒有答案嗎？”

鄭懷仁長出了一口氣，不知道那是碰巧沉重的呼吸，還是深沉無奈的嘆氣，但總之，這聲音中一定蘊含的一點東西，那就是身心俱疲。鄭筱楓從來不知道自己的父親在外面都具體做過些什麼，但可以肯定的是，他這樣的人，過得一定不會有多輕鬆。

“我知道。”鄭懷仁仍舊面帶微笑地說道，“你怪我，是因為這麼多年，我從來沒有盡過一個作為父親的責任，從來沒有好好陪過你們，我都明白。我……其實也會自責，但是筱楓，你要知道，爸爸的那些背景、那些產業，想退，沒那麼容易。作為父親，我還是希望你們能夠有最好的生活。”

他話說完，鄭筱楓愣住了，竟半天都沒有回過神來，在鄭筱楓的記憶中，父親可是從來都沒有平靜地一次性和自己說過這麼多的話，哪怕是一次都沒有。心中的那種陌生感突然間更甚了，父親他……怎麼會突然和自己說這些？

但是鄭筱楓並沒有表現出來什麼，只是讓自己一直保持着冷漠強硬的樣子，問道：“所以在你的心裏一直都覺得，我怪你只是因為這些嗎？”

鄭懷仁拿起遙控器，把電視的聲音調低了幾度，房間裏火炭燃燒的聲音頓時清晰了起來，鄭筱楓只好把視線從電視屏幕上轉移開來，看向了自己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