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0 成人禮
五個人坐到餐桌旁，薛姨在一旁侍候着。餐桌上的主位是空的，一如既往。
“少爺，為了給您接風，夫人刻意吩咐的，做的都是您最喜歡吃的菜。”薛姨說。
“謝謝媽。”鄭筱楓藏起不悅的情緒笑着說道。孟芸把高興二字都寫在了臉上，說：“多吃點吧，在外面這些天肯定沒吃到好的吧？”
“額……還好……還好……”鄭筱楓不自覺地瞟了一眼蕭颯，回應道。
孟芸給鄭筱楓夾了一口菜，接着問道：“筱楓啊，媽媽還沒問你，你參加的這個夏令營具體都有些什麼活動啊，都發生了什麼事，給媽講講？”
“對啊對啊哥，我剛才問你，你還沒告訴我呢。”鄭筱語也跟着問道。
鄭筱楓剛夾起那一口菜，正要往嘴裏送，聽見這兩句話明顯停頓了一下，把筷子放了下去。蕭颯埋着頭一直吃飯，假裝什麼也沒聽到，意思就是別看我，你自己想辦法瞎編吧。
鄭筱楓不自覺地清了清嗓子，說：“我們這個吧……主要就是模擬一下內個軍隊的某些……作戰方式……對……作戰方式。”
“都有什麼作戰方式啊？你細說說。”鄭筱語還在問，盯着她哥，飯也不吃了，看起來對此很感興趣。
鄭筱楓幾乎忍不住想撓頭，想了一下說道：“就是……模擬了一下空軍部隊的……跳傘，嗯對，然後我們在山裏，挑戰了一下野外生存，再就沒了……”
鄭筱語聽了，眼睛裏直放光，道：“聽起來好有意思哦，哥，下次帶我一起去好不？”
“額......行啊，OK的。”鄭筱楓嘴上答應着，心裏卻想：我的妹妹啊，這種危險的事我都再不想遇一次了，還帶着你，那我不是瘋了？
孟芸開始不說話了，只是笑吟吟的，靜靜地看着鄭筱楓和鄭筱語吃飯。鄭筱楓鬆了口氣，好在她們都沒有細問。鄭筱語這女孩古靈精怪的，一刻也閑不住，問過她哥之後又把注意力集中在了蕭颯和葉凌的身上，見兩個人面對面坐着卻只顧吃飯，毫無互動，不由得動起歪腦筋來。
“哎——”鄭筱語小聲叫了蕭颯一下，用胳膊碰了碰他。蕭颯一臉迷茫地抬起頭看向鄭筱語，只見鄭筱語朝他使了個眼色，看了看盤子裏的菜，又看了看葉凌，示意他給葉凌夾菜。
蕭颯先是愣了一下，怎麼會不明白鄭筱語的意思，但以他的脾氣，還真就慫到沒有這個膽量，他只是瞟了一眼葉凌，緊接着滿臉通紅地朝鄭筱語擠眉弄眼加搖頭，意思是：“我不。”
鄭筱語“嘖”了一聲，又用筷子敲了一下他的碗，蕭颯又抬起頭來，額頭上居然都冒出汗珠來了，望着鄭筱語，一臉委屈巴巴的樣子。
鄭筱語不以為然，還是使了個眼色，蕭颯膽戰心驚地看向葉凌，發現對方並沒有注意到他，當然，但凡有點情商的人都知道，葉凌只是假裝沒注意罷了。蕭颯的筷子直發抖，挺了十好幾秒，居然雙手合十朝鄭筱語拜了拜，示意她不要再逼自己了，看他那樣子都快窘迫地哭出來了。
鄭筱語一下子就“噗呲”一聲忍不住笑出來了，孟芸和鄭筱楓也毫不掩飾地笑出了聲，就連葉凌也放下碗筷，環着肩搖頭苦笑，只有蕭颯一個人臉上寫滿了苦逼二字。
看着這一幕，鄭筱楓一白天積攢的負面的情緒頓時好了不少，而就在這個時候，外面忽然響起了開門的聲音。
薛姨遠遠地望了一眼，道：“老爺回來了。”
鄭筱楓臉上的笑一下子就消失了，心裏似乎冷了一下，直感覺渾身都不自在，除了他以外，所有人都暫停了用餐，站起身來去迎接，鄭筱語更是直接跑了出去熱情地喊了一聲：“爸，你回來啦！”
餐廳外傳來了一個沙啞的聲音，那是鄭懷仁的回應：“哎呦我的寶貝女兒，快下來，我現在這把身子骨可抱不動你了。”
鄭筱楓依舊沒什麼反應，只顧埋頭吃飯，先走進餐廳的是一個穿着灰色中山裝的精瘦老頭，鄭筱楓看見他打了個招呼道：“啞叔，回來了？”
那老頭恭敬地點了點頭，卻沒有說話。他是個啞巴，天生殘疾，聲帶無法震動，就連“咿咿呀呀”的聲音都發不出來，是個徹頭徹尾的失聲者，他沒有名字，和蕭颯葉凌一樣，都是被鄭家收留的流浪者，家裏人都叫他啞叔。他是鄭懷仁的貼身保鏢，雖然年紀很大了，看起來也不強壯，但論能力絕不在蕭颯葉凌之下，尤其是聲音的失去讓他在聽力和視力上遠超常人，幾乎任何危險情況他都可以提前發現。
啞叔走到餐桌旁，並沒有坐下。鄭懷仁牽着鄭筱語的手接着走了進來。
鄭筱楓夾了一口菜，假裝沒有看見自己的父親，但僅憑餘光他也感受到了，父親似乎比自己離開之前又多了幾分變化，似乎是變得蒼老了，變得心事重重了。外表看來似乎沒什麼不對，身板挺拔，衣着簡練，頭髮半白但髮型精緻，一直以來都有種吳秀波這種帥大叔的氣質，但鄭懷仁細節處的變化是瞞不住他這個親生兒子的，他眼角處的眼皮好像無比沉重，略微向下耷拉了幾度，很明顯十分疲憊，額頭上的皺紋也變得更多，更深，就好像是被刀刻出來的一般，深邃、憂鬱。最主要的是他整個人氣息的變化，這種無法形容、難以言表，只有在潛意識裏才能感覺出來的氣息的變化，告訴着鄭筱楓，自己的父親絕對和以前不一樣了。
“兒子，回來了？”鄭懷仁主動問道，嗓子裏像含了什麼東西一樣，聲音不是很好聽，只是聞也聞得出來，他今天又抽了不少煙。
“老爺——”蕭颯葉凌紛紛打招呼道，鄭筱楓卻還是無動於衷。孟芸自然知道兒子的心思，一直以來就對他的父親心存不滿，於是趕緊對鄭筱楓說道：“兒子，爸爸跟你說話呢。”
鄭筱楓一聽是他媽媽的要求，想了一想，只好很敷衍地回應道：“嗯。”
鄭懷仁對此也早就習慣了，沒說什麼，坐在座位上開始吃飯，其他人也都重新拿起了碗筷，但氣氛顯然不似剛才那樣輕鬆了。
“筱楓啊。”鄭懷仁簡單吃了兩口，便開始說道，“過些天就是你十八歲生日了，爸給你籌辦了一場成人禮，爸的很多朋友都會來，你做好準備。”
鄭筱楓的動作停止了一下，把嘴裏還沒嚼爛的飯菜吞了下去，深呼了一口氣，問道：“你的很多朋友會來是吧？為什麼是朋友，而沒有親戚，你知道是為什麼嗎？”
“兒子——”孟芸立刻打斷了他，“你在說什麼呢！”
鄭筱楓咬着牙，一臉不屑地靠在椅背上，看着天花板，整間屋子瞬間安靜了下來。
幾個小輩你看我我看你，最後把目光都集中在了鄭筱語身上，示意她勸一下自己哥哥，跟老爸態度好一點。
鄭筱語只好看向鄭筱楓，剛要開口說什麼，卻被鄭筱楓搶先一步放下了碗筷，說道：“我吃完了，先回屋了。”
說著，他便站起身轉身離開了，孟芸叫了他兩聲，他也沒理，自顧自地上了樓。孟芸一下子有點氣急，咳嗽了兩下，對鄭懷仁道：“筱楓他還是這麼不懂事。”
“不怪他。”鄭懷仁倒是很平靜地說道，“說到底，還是我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