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子會武術6
第二天一早我們三個人好好打扮了一番,女人可真是願意在打扮上花心思啊。一水大紅色的織錦回鶻裝,下長曳地,領邊袖口都是牡丹花色的金錦繡邊,頭髮綰成錐狀的回鶻髻,一頂桃形銀冠上插了兩支長長的鎏金銀蝶釵,四周數枚鈿釵點綴,花樣繁複的緯錦披帛在右手邊纏繞至背後,腳上是一雙翹頭軟棉鞋。接過她們手裏的帷帽替兩位帶上,“垂紗這麼短,能遮住什麼啊?。”
“哼,遮不住才好呢,否則不是辜負了我的醉妝,你說我們姐妹倆今天誰的桂葉眉畫的好看?”
我心話你們打扮的不都一樣?不過這話我可不敢說,趕緊叫崑崙奴分別牽着韁繩,一路慢走。上巳曲江濱,喧於市朝路。相尋不見者,此地皆相遇。長安城裏的人估計全都在往城南的“曲江池”走去,一路上全都是熟人,女眷們爭奇鬥豔,今天好似是她們的戰場。
走到曲江池上游,就看到一路上孩子們在河湖裏洗洗手、沖沖腳,也就算是“祓禊”,一些少男少女在水邊唱歌跳舞,把準備煮雞蛋、大紅棗,投入到流水中,我們騎着馬看它們向下漂游被人們拾起來吃掉,這裏的人管這個叫“曲水浮素卵”、“曲水浮絳棗”。
真的到了曲江池畔,反倒沒那麼好景緻了,車馬擁擠喧嘶,貴人們府里的奴婢們早早地就選好了位置,除非全是洒脫的郎君,否則都要用帷幕把這塊地方圍起來,只留一面對着對着池水。從路上看過去,行障帷幕緊密相連,像雲一樣聚合在一起。貴人們身着綺羅華服,雜沓而來,香囊、花鈿到處遺落。到了這裏就不好騎馬了,我們將馬交給崑崙奴讓他們找地方去喂馬,三個人去尋找王家的帷幕,這時候可到了小娘子表演的時間咯,就算我是個男人也能感受到她們與相遇的每一位女眷眼神上的廝殺,可是再潑辣的女眷也比不上她們啊!完全是碾壓式的戰爭,只可惜沒有一個好的身份,否則一定能在這樣的日子覓得一個如意郎君。我雖然有一個閑差,也可以負擔得起錦衣華服,但是她們畢竟是我買來的胡姬,如果能認作妹妹...可惜我現在是做不到的。
“張副尉來了,三位裏面請。”到了王家的帷幕附近就有小廝過來引路,看見是我們連忙迎過來,低聲加了一句“一會兒主人說讓張副尉去船上找主人,會有小船來接。”
裏面的佈置同往年一樣,給女眷們在岸邊準備的席子、毯子或者胡床,對着池水擺上食案,讓她們自己選擇喜歡的位置漂漂亮亮的看風景聊天各吃各飯。給我們男人則是準備的是近幾年流行的高足食案,桌邊放置三條又寬又長又大的榻,早到的幾位洒脫的垂腿而坐,看見我便招呼,“喲,張大,來了!快來!”有一位盤了一條腿,拍拍身邊的位置喊道,“今天咱們可得不醉不歸!”。我本來想回頭和小娘子打個招呼再過去,結果一看人家早就和認識的姐妹們湊到一起了,嘰嘰喳喳的不知道聊些什麼。
喝酒的時候我感覺有點氣悶,穿越這些年,我已經習慣了不再為了這些人的回憶波動情緒。可是這次我有點無法釋懷,想想這幾年楊國忠的所作所為,李林甫死前後的遭遇,當初知不知道自己只是一顆棋子呢?互相傾軋只是為了權力罷了,我穿越的這個王彭只是稍微知道些皮毛就已經厭煩了這些。
這次王郎找我不知道是想說什麼,其實自從那次以後王彭就不願意為他做事了,只是為虛假的名聲所累,有些人緊追不捨,為了能平穩度日還是免不了有所牽連,這些事小娘子都不知道,反倒是阿宏時常勸他。這次我怎麼做才能合我這個身體的意呢?我感覺得到我也許又要走了,別給他落下一堆爛攤子,畢竟我在這過得不錯。
曲江池水面平靜,今天有大量遊船划盪,不多久有一艘小船靠岸,把我載到了王家的船上,王郎正在甲板上吃茶,我坐過去靠在憑几上,扮演一個桀驁不馴的門客形象,“如何?在船上景色別有一番風味吧?”,這位小少爺好像就喜歡這調調,看我過來了親自接過僕人端過來的茶遞給我。
“是啊,尤其是那些結伴出遊的少女們,她們解下自己的外裙搭在樹上作帷幕,那些紅石榴色的裙幄光是想想就覺得香艷。”
“哎呀,這我可要攔一句了,閣下沒注意到這裏還有個孩子呢?”他指了指旁邊,我才注意到有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擠着王郎坐在旁邊,默默地吃茶,臉紅紅的偷眼好奇的盯着桌上的美酒。
我突然想起我應該也是五六歲時中間有兩次穿越,就是在偷酒喝。小孩子對美酒的好奇心確實是與生俱來的?
我五歲那時穿越到孔大夫的小兒子身上,孔文舉有兩個兒子,小哥哥只有六歲。那時我還沒有完全適應坐在屋裏嘗試着玩琢釘戲,哥哥跑來說看到父親大白天的喝了些酒睡著了,穿的着我一起去偷偷嘗一下酒的味道,看看父親和其他叔叔們為什麼那麼愛喝?我們跑到父親床頭趁着周圍沒有人偷偷倒了一點酒,我直接就將酒喝了。
哥哥行禮以後看我都喝完了,端着酒小聲問我問曰:“何以不拜?”
我一愣,這還得行禮嗎?只好胡亂說道:“偷,那得行禮!”之後我就以為這個時代的人總要行禮的。
第二年我又穿越到鍾毓的身上,他是太傅鍾繇的兒子,這麼一想我小的時候穿越的運氣還不錯呢,又是趕上父親喝酒,我想到去年我偷喝酒的事,一時心癢就拉着弟弟鍾會一起去偷喝。這次我先行了禮,然後飲酒,結果我看鐘會飲而不拜。喝完以後才發現那天父親喝的是藥酒,那味道簡直是,後悔了好幾天。
出來以後我們吸溜着舌頭聊天,他問我為什麼要行禮?我跟他說:“酒以成禮,不敢不拜。”
然後我又問他何以不拜,結果他說:“偷本非禮,所以不拜。”
我心話了,到底要不要拜?
過了幾日偶然間聽父親與人閑聊才知道,那天父親其實醒了,全都聽了去。於是我索性藏在後面聽聽大人是怎麼評價的,結果卻聽到他們說起來二三十年前孔文舉的兒子也干過一次這樣的事,眾人笑了笑說了一些好話。
其中一位大人又嘆道:“可惜當年這兩個孩子長到八九歲就死了,還記得那天文舉被逮捕,朝廷內外都惶惶不安。記得那時兩兄弟只有八九歲,當天還在院內玩琢釘戲,倒是很沉穩。文舉跟使者說:‘冀罪止於身,二兒可得全不?’哥哥一邊哄着弟弟玩,抬頭對文舉說:‘大人豈見覆巢之下,豈有完卵乎?’後來果然兄弟倆也被逮捕了,若是沒有這飛來橫禍,那兩兄弟一定會...唉。”
這位大人說這話的時候,身邊幾位大人面有難色,神色緊張,都沒有接話。只有一位面色發沉,斥道:“閣下此言何意?那孔融是曹丞相下令逮捕,他在清談中有違背名教之言。縱使全家株連也是咎由自取!”
想到這我的心情更糟了,十幾年前的事情我記憶的也沒那麼深刻,只是第一次與哥哥偷喝的酒的味道,是我喝過的最好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