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死動伏擊

第78章 死動伏擊

峽谷內的通道被重新打通后,聖主軍選擇向前推進,在看得到朝聖堡壘的地方安營紮寨。堡壘居高臨下,沒有出彩的攻城良策很難保證能順利攻下。將軍們爭論不休,到太陽落山都沒有結果,只好暫時停戰休息。

法衛方面,芙洛里準備好了一支輕騎,她要效仿呂訥陛下奇襲歇黎堡壘的計劃,從後方進攻西面的朝聖堡壘。繞道穿越朝聖峽谷需要一天多一點時間,堡壘也沒有歇黎堡壘那般嚴密的防禦,即使是芙洛里也可以複製當時的行動(當然,就過程而言)。

年輕的王后出行之際,法衛方派出馬林伯爵與聖主軍談和,以期能為芙洛里爭取更多時間。求和信被送到賽克羅手裏,王儲只是匆匆瞥了一眼,就把信還給馬林:“不用看了,我軍不同意求和。”

馬林有些慌亂:“請殿下三思,我方已經沒有抵抗的想法,只要您同意信上的要求,我軍即刻退出堡壘,您就算不想放過我們,也應該考慮一下傷亡和損失。”

賽克羅猶豫不決,馬林立刻補上一句:“我理解這其中的取捨,為了表示誠意,我可以將我的直屬部隊撤出堡壘,畢竟還有一些將軍不支持後撤,例如圖道爾將軍。”

貝瑞德不以為意,對自己的哥哥道:“既然馬林伯爵擺出條件,我們也應當給予尊重。”

賽克羅責備地瞥了他一眼,這個傻弟弟,滿腦子都是公平公正,以為打仗和決鬥沒什麼兩樣。還沒等賽克羅接話,馬林一口插了進來:“貝瑞德殿下英明!請給我一天時間,我軍將士們會陸續退出朝聖堡壘的;一天後若沒有消息,請各位隨意攻城。”

芙洛里疾馳在峽谷外的小路上,這條路雜草叢生,只有獵戶和樵夫偶爾來此,沒有任何士兵巡邏。一名年輕的樵夫抖了抖身上的重擔,抬頭望了一眼遠去的輕騎部隊,繼續彎腰下去處理雜草。

法衛部隊連夜奔襲,終於在第二天日落時分抵達峽谷的西面出入口,沒有任何聖主士兵在此把守,崖壁上方便是朝聖堡壘。堡壘近期經歷了不少戰鬥,白色的高牆變成灰黑色,好像一隻剛從泥地里打過滾的鴿子。

芙洛里張望了好一會,連一名巡邏士兵都沒有看見,落日餘暉中的峽谷彷彿死亡已久,烏鴉振翅在堡壘上空盤旋,令人毛骨悚然。

這般場景實在太過詭異,芙洛里部隊不敢輕舉妄動。斥候貼着岩壁悄悄地進去峽谷口,邊走邊抬頭張望上方堡壘的狀況,忽然腳底踩到一個硬硬的東西,低頭一看,竟然是一具屍體。不僅是他的腳下,他平視遠望整條峽谷通道,密密麻麻的屍體平鋪、堆疊在地上,幾乎無法通行。斥候腳下這具屍體已經面目全非,臉似乎是被鐵蹄踩爛的,四肢殘缺,不知道留在了哪裏。更重要的是,雖然泥土把他的外形完全掩蓋,還是能看見一些藍色的布料。斥候大驚失色,慌忙跑回峽谷外向芙洛里報告。

“峽谷內滿地都是屍體,其中一些是法衛人的。”

“法衛人的屍體?”芙洛里沉吟片刻,“難道我軍從此處撤出后,那些懶惰的聖主人就沒有打掃過嗎。”

斥候打了個冷顫:“我看敵人是把堡壘廢棄了,根本就沒有派人留守。我們還是撤吧,這裏實在太陰森了,就好像被魔鬼詛咒了一樣。”

芙洛里根本不信什麼魔鬼:“就算不攻佔堡壘,我們也要從此處穿越峽谷完成襲擊。”

年輕的王後天生膽大包天,可她手下的普通將士們對詛咒、厄運深信不疑,連戰馬聞到屍臭都不敢前進。連坐騎都控制不好的騎兵還談什麼作戰,芙洛里氣得破口大罵:“你們這些沒用的懦夫,不就是一些屍體嗎?別告訴我你們打仗的時候沒見過死人、沒見過殘肢斷臂。”

“這不是屍體的問題,我的王后,”士兵面露難色,“隨意跨過殘缺屍地,會被霉運纏身的。”

芙洛里啐了一口:“該死的法衛習俗。”

為了不讓法衛人進行他們那套繁瑣的祈福儀式,芙洛裏帶着士兵將峽谷內的屍體蓋上易燃的草木,然後用火把燃上。濃烈的黑煙滾滾而起,讓人擔心會不會驚動到堡壘。法衛人登上斜坡,發現朝聖堡壘大門敞開,一具具屍體整齊地掛在牆頭,像是幕簾下擺的裝飾穗,門前的屍體則手拉着手躺在地上,好像歡迎來賓從它們身上踩過去。綠色的氣體籠罩着整個堡壘,正是這種氣體促成了令人腸胃翻滾的惡臭,不少法衛人已經跪在地上嘔吐不停。

“這太奇怪了,”芙洛里的額頭滲出冷汗,“好像有人故意把屍體擺成這個樣子。”

法衛人聞言更加相信這裏已經被詛咒,不敢近身去點燃屍體,只好把火把扔向屍體,突然屍體伸直手臂,一把抓住飛來的火把,碎裂的骨骼咯咯作響,猶如地獄之門被魔鬼推開。

芙洛里瞳孔一縮,趕緊上前拔劍砍斷屍體伸得僵直的手臂,以免被人認為是死者復生。但她還是晚了一步,法衛人尖叫起來,指着芙洛里身下的屍體大喊:“它動了,我看到了,它剛才動了!”

“只是風吹!”芙洛里咽了口口水,剛才離屍體最近的人就是她本人,說不信根本就是在騙自己。“所有人上馬,離開這個鬼地方!”

芙洛里話音未落,腳下突然一滯,屍體的另一隻手環握住她的腳踝,大拇指能碰到中指的第一節關節。芙洛里忍住沒有尖叫出來,嘗試掙脫未果后才用劍砍掉它的最後一條手臂。

失去雙臂的屍體猛地睜開眼睛,紫色的凶光投射在牆上,映照出一對空心的光環。堡壘內的所有屍體紛紛動作起來,骨裂聲連成一串,紫光把堡壘大廳照得通亮。

“是黑魔法!”芙洛裏面對站起來的死屍連連後退,“士兵,找出敵人的位置!”

法衛士兵早就陷入無邊無際的恐慌,聽不到芙洛里的任何命令。他們拚命逃下斜坡,企圖尋找自己的戰馬,然而馬兒痛苦的嘶鳴讓他們近乎絕望。身上浴火的屍體仍然不肯安靜下來,撲在戰馬的身上張口大啃,撕下馬身上最強壯的肌肉。

戰馬經不住撕裂的劇痛跪倒在地,屍體們源源不斷地撲過去,落地的火苗被湧出的馬血澆滅。士兵們說什麼也不想再前進一步,跌坐成一堆大聲叫媽媽。

芙洛里把手中的附魔單手劍扭了一圈,既然逃不走,那就看看能不能殺出一條“屍路”。屍體大多骨骼僵硬,動作看起來就像慢動作一樣,芙洛里一砍一個準,只要把屍體砍成碎片,或者用重物壓住,就可以算作是活人的勝利。

她邊殺邊俯視峽谷底部,死者大軍約有三百人,比上芙洛里的部隊根本算不上多,只要大家能齊心協力,處理掉活動不便的屍體根本易如反掌。但看那群窩囊廢浸濕的褲襠,恐怕再等一會就能積出一個水塘。

“給我站起來!”芙洛里退到谷底,抓起一名士兵的手臂讓他站起來,“你告訴我,它們除了長得噁心一點之外,要怎樣才能傷到你們?”說著她又踹翻一個跟過來的死屍。

極少數有些膽量的士兵清醒過來,晃晃悠悠地拿起長劍向著不斷靠近的死屍。屍體動作又慢又蠢,士兵輕易就能躲開然後反擊,他親手砍倒一個,這就跟砍樹沒什麼區別。

有了一次擊殺的經驗,法衛士兵開始恢復自信,一邊跟着芙洛里砍殺一邊回頭對着同胞笑道:“看啊,它們、它們一點都不可怕——”

坐在地上的士兵並未受到鼓舞,反而慌忙指着同胞身後,讓他轉回頭去。一匹被掏空內髒的死馬朝他狂奔而來,由於馬匹剛死,骨骼完整,衝鋒的速度迅猛如初,一舉將士兵的背脊踩在鐵蹄之下,並把還坐地不動的人衝散。死馬把一名士兵的手臂叼在開裂的嘴裏,食草動物石磨一般的牙齒將人的肢體生生碾碎,是比尖牙撕裂更痛苦的傷害。

士兵可以感受到沾滿唾液的牙齒貼在手臂上的感覺,疼痛讓他瞬間昏死過去。其餘法衛人重新陷入恐慌,慢騰騰的死屍尚能對付,着滿身沾染着死亡氣息的馬無疑就是死亡的使者。馬兒嘶鳴出不屬於它的聲音,帶着從深淵傳來的回聲轉身再次沖向士兵,士兵再畏懼也不得不起身躲避,然後朝沒有屍體的某處逃竄。

芙洛里放棄照顧膽小鬼們,自己一個人開闢出生者的道路。她一點點挪向出口,死屍們有阻攔她的想法卻沒有這個能力,芙洛里閉着眼睛都能側身躲開它們的撲殺,後者踉蹌一下撲空倒地,腐爛的脖子斷裂開來,腦袋滾到別處去了。

身前就只剩下一個怪物,它臉上都是因燙傷而起的爛瘡和膿包,乾涸的膿水留下痕迹,彷彿因憐憫芙洛里而流的眼淚。它還是和其它所有死屍一樣靠近芙洛里,後者嘆了口氣,這個黑魔法是有些嚇人,但中看不中用,也就對法衛人有效。想到這裏,王后看也不看它一眼就和它擦身而過,找逃走的坐騎去了。

死屍在原地愣了一下,突然猛地一回頭,向後大跨一步伸出五爪,掏向芙洛里的下盤。芙洛里只覺背後陰風陣陣,不長的頭髮也被吹起。她下意識地轉身回頭,死屍的利爪擦着她的鼻尖劃過,後者捂住鼻子後退數步,血滴從指縫間溢出來。

那死屍再跨步跟上,速度快如閃電,宛如一名訓練有素的戰士。它再用利爪劃開芙洛里的腰帶,附魔劍應聲落在地上,芙洛里見武器被卸心中大急,但死屍沒有給她彎腰去撿的機會,右手扼住她的喉嚨,左腳把劍踢遠。

芙洛里喉頭一緊無法呼吸,眉頭皺了起來,她看到“死屍”臉上凹凸不平的流膿皮膚正在一塊一塊地脫落,露出一張白嫩的新臉來。這張新臉有一雙淡紫色的眼眸,芙洛里看得出神,彷彿要被它吸去魂魄,趕緊移開視線。

芙洛里蹬起雙腳,用自己的體重致使對手的手臂下沉,接着用兩腿纏住,企圖將它扭斷。死屍和芙洛里同時倒地,順着芙洛里絞動的方向狼狽翻身,還脫落了一大塊爛肉,一個精緻的大小夥子快要藏不住身形了。

兩人又扭打了一陣,最後芙洛里將對手踢開,拍掉身上的爛肉拍掉。也許是知道普通的屍體對芙洛里沒用,少年撕開偽裝的外皮,接着舉臂一揮,還在原地蠕動的死屍們立刻僵直,嘩啦啦地全部倒下。

“沒想到聖主軍中也有黑魔法師。”芙洛里一邊死盯住敵人,一邊慢慢挪向自己的單手劍。她用腳尖將劍挑起,正好抓住劍柄,用力一甩甩掉劍鞘。“說實話,和那群有信仰的人共事沒什麼意思,我軍軍中有一個你的同類,我相信你們一定會聊得來。”

雷斯垂德知道她指的是誰,頓時覺得受到了侮辱,從腰間抽出一把長劍沖向芙洛里。長劍的劍刃彷彿沒有確切的形態,在虛空中拖出長長黑色軌跡。芙洛里橫劍格擋,劍刃相交之間發出滋滋作響的腐蝕聲。芙洛里不覺得對手的力氣有多大,平平無奇的單手劍壓制住黑色長劍,將敵人的身側變得空虛。

雷斯垂德眼見芙洛里扭轉手腕,順着手臂划向他的喉嚨。雷斯垂德微微後仰躲過,但失去了調整中心的機會,芙洛里揮舞的手臂穩定下來,這次她的目標是對手的整個頭顱。雷斯垂德躲閃不及,口中迅速念動咒語,芙洛里的劍刃穿體而過,將他打成一片黑霧。

黑霧被打散后,穿過芙洛里的胯下重新凝聚人形。芙洛里暗罵怪物,轉身格擋的劍刃差之毫厘,黑色長劍劃開了她的革甲。這一擊淺得離譜,幾乎沒有留下任何傷口,芙洛里自然不會去注意,趕緊轉身擺好招架的姿態。

雷斯垂德向後跳開幾步,當著芙洛里的面展示左手手背。芙洛里不知道其中的含義,只管步步逼近對手。雷斯垂德左手用力一握,留在芙洛里腰背上的奧術能量向落在地上的炮彈一樣炸開,鮮血迸裂而出。

芙洛里根本沒想到這次意外而兇狠的攻擊,衝擊力讓她趔趄了好幾步,直往雷斯垂德劍上撞去。雷斯垂德向前走去,扶住芙洛里的後背,將長劍推進她的腹部。

芙洛里瞳孔一縮,硬是將喉嚨里的血咽了回去。但年輕的王后最後還是沒有忍住,咧開嘴巴笑了起來,鮮血不顧一切地從嘴角流下。雷斯垂德瞪着那一排被染紅的白牙,突然不寒而慄起來,想要撤出劍刃遠離芙洛里,芙洛里倒拿單手劍一舉扎入雷斯垂德的後背,兩人如同許久不見的戀人一般抱在一起,身上卻是要人性命的利刃。

芙洛里覺得一下不太夠,趁着雷斯垂德陷入慌亂又多扎了四五下,直到他也吐出一口熱血才把他推開,最後還不忘打歪他的鼻子,算是令自己破相的代價。

年輕的王后低頭看了一眼穿透自己的長劍,竟然不覺得有多疼,只是體力消耗得太多。她指着捂住鼻子打滾的雷斯垂德:“我認識你,你是那個文迪男爵的將領。”

雷斯垂德跪倒在地上,雙手的指縫見露出憤恨的紫眸,他在考慮如何轉敗為勝。芙洛里一愣,不顧危險走近他:“我見過這種眼神,告訴我你的名字。”

雷斯垂德寧死不說,他騰出一隻手釋放黑魔法,企圖把芙洛里腹中的長劍抽出來,但後背的重傷讓他無法集中精神。芙洛里終於感到利刃劃開傷口的劇痛,趕緊抓住劍柄不讓它亂動,還踩住雷斯垂德的手掌:“這法術我也見過!快說,不然我就殺了你。”

雷斯垂德在口中憋了一口鮮血,噴吐在芙洛里的臉上。芙洛里下意識地閉上雙眼,一腳踢在雷斯垂德頭上,後者兩眼一黑昏死過去。

芙洛里的眼睛被血水迷住,什麼都看不清。失明的慌亂加劇了腹部的疼痛,這樣的屈辱讓她惱火異常,即使無從知曉那畜生的位置,芙洛里還是舉着附魔劍一點點挪向雷斯垂德,準備憑記憶和感覺做個了斷。

“雷斯垂德!”

芙洛里一愣,這個聲音顯然不是呼喚她的,是黑魔法師的同伴來了。文迪男爵解決掉四處亂逃的法衛士兵后沒有發現將領,就知道雷斯垂德遇到了麻煩,趕緊縱馬前來支援,卻看到如此緊急的一幕,不小心叫出了他的真名。

芙洛里聽着逼近的馬蹄聲心驚不已,她必須做出決定,是殺死黑魔法師還是逃跑,最後她選擇了前者。盲目地挪動了一段距離后,她的腳尖終於碰到了一個硬物,芙洛里大喜過望,不顧一切地將劍刃扎向地面。只聽一聲悶響,劍尖扎中了堅實的沙地,全然沒有剖開人肉的舒暢。

眼睛裏的血也乾的差不多了,芙洛里瞪開眼皮,原來她和敵人差了有三米多遠,完全沒有找對方向,腳邊碰到的只不過是一塊石頭。文迪男爵已經舉劍抵達,芙洛里不得不放棄所有念頭轉身逃跑,她那匹被死屍驚走的坐騎就在百米開外尋找主人。

芙洛里用最後的力氣吹響口哨,召喚自己的愛馬奔到身邊,自己翻身上馬。腹部的劇痛讓她無法堅持清醒,伏在疾馳顛簸的馬背上急速喘息,嘴唇發白。

“雷斯垂德……”芙洛里自言自語,“格雷格的兒子不是就叫雷斯垂德嗎。”話還沒有徹底說完,年輕的王后徹底失去了意識,像嬰兒入睡一樣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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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國悲歌——偽王之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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