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戰況(下)

第77章 戰況(下)

芙洛里要了弓箭手和法師各一百人,目送馬林率軍傾巢而出,朝聖堡壘一下就變得空蕩蕩的。兩人行進的方向完全一致,但一個在沒有阻礙的完整平地上,一個在隔斷無數的陡峭山壁上。士兵向芙洛里抱怨:“夫人,峭壁上有數不清的斷層,稍有不慎就會踩空,實在是太過危險。”

芙洛里冷哼一聲:“危險和機會是並存的,如果我們的行動都能被敵人預料,我們還怎麼打勝仗。”

士兵無言以對,只好悶頭在凹凸不平的山崖上不停跳躍。部隊排成一條長隊艱難向前,其中一人沒有抓住岩壁上的凸起,落入深深的峽谷底端,慘叫聲在谷間回蕩,但很快就被遠處的喊殺聲吞沒。

芙洛里沒有命令停止行進,法衛人便不敢回頭,依靠法師的法術才能保證安全,但年輕的王后以“不能過分消耗法力”為由,硬要士兵徒步跨越複雜的地形。等到所有人抵達戰場上方附近的時候,至少有二十名士兵摔死,其餘人等也氣喘吁吁了。

芙洛里身輕如燕,幾乎不會因岩石脫落而陷入慌亂,站在安全地帶俯視戰場上的狀況。方汀飄在峽谷上空施展可怕又強力的法術,戰場一時間雷雨交加,更有撲不滅的火焰直往敵人堆里鑽。聖主士兵嘗試把方汀射下來,但箭矢全都被一層看不見的奧術屏障阻擋,無法傷害到奧術大師。

馬林所率部隊比芙洛里早半個小時抵達戰場,擁在圖道爾身後壓制敵人的進攻。這是朝聖堡壘內的最後一支部隊,即使如此法衛人的數量也只能堪堪與敵人持平,要是他們再次戰敗,峽谷內再無抵抗的力量了。

芙洛里又花了幾分鐘令士兵就位,他們正處於聖主軍陣的後方,聖主人都在拚命應對面前的敵人,還不知道大難已經“臨頭”。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芙洛里不懂如何指揮法師,只讓他們各顯神通就行。

所有人正準備開始進攻,峽谷對面的崖壁上突然探出幾顆腦袋,接着是一排又一排的腦袋,數量比芙洛裏帶上來的多多了。女公爵大驚失色,沒想到還有人和她有一樣的想法,立刻令士兵轉移目標,向峽谷對面釋放奧術和箭矢。

登崖的聖主部隊中,第一個露頭的人是一位着裝平平無奇的青年,他和所有聖主人一樣,穿戴白色盔甲。他正好看到一支弓箭直直向自己射來,但還沒到他面前就落了下去,擊在堅硬的岩壁上。少年放眼望去,看到一個穿着綠色輕甲的女子狠狠瞪着自己,恨不得一步跨過來把他掐死。

芙洛里怒火中燒,指着少年的鼻子喊道:“你是誰的將領,難道不知道攀登崖壁很危險嗎?”

“我乃男爵塞繆爾·文迪的部隊隊長!說起危險,你不也登上來了嗎……”少年縮了一下脖子,越說越小聲。

芙洛里跺了跺腳,可惜弓箭手無法傷到躲在岩壁后的敵人,只有法師們憑空捏造的火球、冰錐等才有殺傷力。少年揮劍斬斷尖銳的冰錐,伸手並動起嘴皮子,黑色的屏障從掌心擴展開來,擋住了大多數攻擊。下落的火球碰到這層屏障,並沒有被反彈或者偏折,而是像融化一樣消失不見。從未見過如此法術的法師們都吃了一驚,紛紛一輪起來。

“這不會是黑魔法吧?”

“不可能,那士兵才十幾歲,怎麼可能有這麼年輕的黑魔法師……”

雷斯垂德保持伸臂施法的動作,稍稍緩了口氣。以他那蹩腳的黑魔法造詣,抵擋下一陣法師的攻擊實屬超常發揮。他小聲命令士兵不要管那個臭婆娘,瞄準峽谷底部的敵人攻擊。

“臭婆娘?”芙洛里摘下頭盔往下頭一扔,正好砸死一個倒霉的聖主士兵,“你為什麼不再說一遍呢?”

憤怒的王后奪過身旁士兵的長弓,計算好跨度好准天際,輕易將弓弦拉至極限,士兵們都在害怕她用力過大把弦拉斷彈到自己。芙洛里看了一眼箭矢尖端,又移動瞳仁看了一眼專心指揮的雷斯垂德,穩穩放開弓弦,箭矢破開空氣飛向高空,劃過一個完美的弧度后宛如厲鷹加速俯衝向雷斯垂德。

雷斯垂德沒有在第一時間發現這支箭矢,在戰場上飛來飛去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鬆懈讓他麻木。等他用餘光瞥到這致命的箭矢時,箭頭幾乎已經碰到了他的頭盔。雷斯垂德下意識地舉手去抓箭,揮臂的速度快到出現殘影。然而即使如此,雷斯垂德身邊的士兵還是聽見了恐怖的擊穿鐵板聲,這一箭勢大力沉,雷斯垂德腦袋一歪,一頭栽倒在地。

一些士兵驚慌失措,文迪男爵事先囑咐他們不要讓肯特接敵,一旦情況不對就立刻撤退,可誰都沒想到對手如此兇猛,隔着一整個峽谷就能傷到他。雷斯垂德在地上趴了好一會,就在所有人以為他已經死了的時候,雷斯垂德猛地爬起,把連着箭的頭盔丟在一邊。他的耳朵被箭頭扎傷,正在涓涓地向外冒血,腦子也嗡嗡作響,但他仍是得意地停止腰板,好像在對芙洛里耀武揚威。

峽谷上方的兩隊士兵誰都傷不了誰,只好把怒氣和怨氣全都撒在谷底混亂的軍陣中。法衛士兵把箭袋裏的箭矢全都用完,也不見敵人的陣線退後多少,反而是數量更少的法衛部隊正在節節後退,馬林伯爵頂着飛矢無法作戰,躲在屍體後頭不敢出來。

方汀已經在考慮是否要撤退,他大喊圖道爾的名字,希望引起他的注意,但圖道爾還在和貝瑞德短兵相接,根本無暇參與指揮或撤退。方汀用一顆火球炸飛貝瑞德,降落至混亂的戰場上:“布蘭特!情況不妙,我們回撤入堡壘,再做打算。”

圖道爾已經嘗過數次失敗,他的尊嚴不容易再做退讓,他揮手推開方汀,拖着沾滿血的長槍再去找貝瑞德的身影。

方汀對此大為不解,他在身後朝着圖道爾大喊:“布蘭特,戰爭不是兒戲!你會毀了整個軍隊的!”

圖道爾已經什麼都聽不到了。貝瑞德推開自己的同胞出現在圖道爾面前,又和他打在一起,藍色的電光迸射而出,彈在貝瑞德的臉上劃出傷口。

方汀失神地倒退而出,正好看見戰場後方的圖道爾夫人。他眼前一亮,他的話圖道爾不聽,自己夫人的總歸要聽一些吧!不料沒等大師開口,莉莎就把他攔住。“大師,我理解你的心情,身為將軍應該懂得審時度勢。但是我問你,你知道當初呂訥陛下是用什麼理由讓布蘭特放棄近衛之職趕來法衛的嗎。”

“我不知道。”方汀搖頭。

“‘這裏有打不完的仗,布蘭特。’”夫人說道,“這是陛下的原話。”

“啊!”

圖道爾怒吼一聲,雷電化為一條蟒蛇纏住貝瑞德,炸得他全身發光。圖道爾槍尖刺入貝瑞德的身體,猛地向上一挑,將貝瑞德拋出數米之遠。這是貝瑞德加入戰鬥以來受得最重的傷,血窟窿不停地向外冒血,把手指伸進去,還能感受到肌肉的收縮。圖道爾一躍而起,跳到貝瑞德身邊,踢開他的武器,倒拿長槍準備給他最後一擊,不料斜刺里突然鑽出一個黑影朝圖道爾襲來,後者躲閃不及連人帶槍被擊飛出去,一側肋骨根根碎裂,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一位拿着戰錘的魁梧戰士屹立在貝瑞德身邊,全身散發出足以令人失去鬥志的白色光芒。在他周圍的士兵逐漸感到手中長劍噁心無比,紛紛將它丟掉,最後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了。貝瑞德吃力地撐起上身:“來得真是及時,米倫將軍。”

米倫的出現無疑將聖主人的士氣推向頂峰,歡呼聲震動天邊的雲彩。峽谷頂端的士兵們也發現了這片駭人的白光,芙洛里自知敗局已定,左顧右盼想要找個方法阻斷敵人的進攻路線,最後將視線放在崖壁上。

“法師!”她拎起一名法師的衣領,“破壞岩壁,把敵人攔住!”

法師不確定能把存在與世千百年的岩壁破壞,但畏懼於芙洛里的命令,他們決定嘗試。雷斯垂德看到法衛法師掉轉準星似乎瞄準了自己,立刻釋放奧術屏障保護自己和戰友,結果火球斜斜飛向另一端的岩壁,造成了劇烈的爆炸,引得所有人都抬頭望去。

爆炸揚起土塵,一些小石碎屑落在士兵頭頂,再也沒有其他的動靜。芙洛里咒罵法師無能:“你們殺害鍊金術師的時候不是個個力大無比嗎,怎麼現在蔫了?”

法師無言以對,突然戰場另一邊又飛來幾個火球,這些火球看上去個頭就比剛才那輪的打,一舉打碎了堅實的岩壁,巨石猛然下落,遮出一大片陰翳。

米倫見勢不妙,拖着受重傷的貝瑞德離開區域,但大部分將領和士兵都被隔在了戰場東面。巨石砸死了一名來不及逃脫的男爵,他差一點就可以抓住米倫的手了,結果石塊猛地落下,米倫只救出他半邊身體。

芙洛里大喜過望,看來不用功的人罵一罵打一打還是有改過自新的可能的,便語氣緩和地下令撤退。法衛法師們一臉茫然,他們根本沒有動手發動第二次法術,火球是誰施放的不得而知。

火球爆炸、岩壁碎裂就在雷斯垂德的腳邊發生,當時的一切他親身經歷。他思忖了一會,默默念了一個名字:“瑟倫斯公爵……”士兵們還在觀察底下的形式,沒有聽見他的自言自語。

貝瑞德暫時失去了指揮權,東面的聖主部隊只能由賽克羅指揮。與此同時,米倫和士兵們一起搬來石塊,希望能早點抵達前線,以免賽克羅王子遭遇不測。

文迪男爵此時正在處理後勤,他只派了雷斯垂德支援,還是在違背了將軍指令的情況下而為的。雷斯垂德急匆匆跳下高坡,文迪看到他滿臉是血甚是心疼:“需要休息嗎?”

“不用。”雷斯垂德搖頭,“我軍被落石阻斷,我猜很有可能是……瑟倫斯公爵所為。”

說到最後時,雷斯垂德湊近文迪輕聲耳語。男爵挑了挑眉:“公爵大人是首席顧問,有可能嗎。”

“那個時候沒有別的法師可以破壞岩壁,只有顧問有能力。”

“這只是你的猜測罷了。”文迪不敢輕易相信雷斯垂德,只能先這樣回答,說不定這對話已經被其他人聽見。雷斯垂德看到文迪的眼神,自知男爵是站在他這一邊的,默默點頭后就退下休息了。

文迪對此耿耿於懷,瑟倫斯若是叛變,後果難以想像。他隨便找了個借口離開殿軍,在遠離前線的地方看到瑟倫斯的法術部隊。聖主法師看起來沒有遭受重創,體力也很充足,不像經歷過雷斯垂德口中的惡戰。

“公爵大人!”文迪佯裝正好路過,“戰況如何?殿下讓我負責後勤,讓我實在有些手癢。”

瑟倫斯正在對手下的人說教,沒有發現文迪,被嚇了一跳。“文迪男爵,無論戰況如何,你的位置應當是後勤處,而不是這裏。”

瑟倫斯年紀不大,口氣倒是不小,按照輩分,他應當叫文迪為叔叔。習慣了低人一等的文迪沒有拿出應有的骨氣來,一個勁地陪不是:“大人說的沒錯,只不過前線將士大戰一場,必然需要補給,我只是來問問各位有什麼需要的,我可下去吩咐。”

瑟倫斯皺了皺眉頭:“沒什麼需要,我們馬上就可以進軍,快離開,不要妨礙我作戰。”

文迪沒有套出想要的信息,從前線快速退下。雷斯垂德正在營地里等着,他向男爵抱怨:“小瑟倫斯如此態度,原本就不是什麼好人。我們在這裏不會得到任何戰功,還不如回南方,想想怎麼奪回獅衛。”

文迪很高興雷斯垂德可以這麼思考,但他還是搖搖頭:“你說的沒錯,但在確認瑟倫斯有無嫌疑之前我們不能離開如果戰敗,任何功績都沒有意義。”

賽克羅向前進軍了一段路,法衛人撤得很快,在拐角處失去蹤影。賽克羅害怕前方有埋伏,身邊一個出主意的人都沒有,只好重新返回,從石堆的另一面搬運落石。

“貝瑞德,聽得見嗎?”賽克羅大喊,“讓瑟倫斯大師用法術炸開落石!”

貝瑞德聞言,回喊道:“大師身體不適,法師們正在嘗試!我去調運一些火炮來。”

大喊聲同樣傳達到法衛那邊,圖道爾仍想出戰,但被方汀死死攔住。圖道爾有些惱火:“賽克羅已無退路,為什麼還要攔着我?”

“法師和大炮轟開落石只不過是須臾之間的事,但我軍已確實沒有再戰的資本了。你要拿什麼和米倫戰鬥,圖道爾將軍?”

圖道爾剛想發作,回頭來到夫人責備的目光。他冷哼一聲,坐在地上生悶氣。

芙洛里看氣氛凝重,不由得咳了一聲:“打勝仗的方法有很多,圖道爾將軍,沒必要是正面力敵。今晚,我就可以將敵人趕出朝聖堡壘。”

圖道爾瞥了她一眼:“你當真?”

芙洛里拍了拍心口:“陛下派我來正是為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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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國悲歌——偽王之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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