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打的是這個算盤
翌日清晨，天大霧。
劉沔營中九萬將士已經全部集中，整裝待發。
按理來說，大霧應該是渡河最好的掩護，劉沔大軍應當趁着這個時機搶渡沁水。但劉沔面對如此天賜良機卻一點也不着急，穩坐在中軍大帳內一杯接一杯的喝茶。
分列在兩邊的牙將眼看着天一點點明亮，霧氣一點點淡薄，心中越發著急了。
“將軍，既決定渡河，還請趁此大霧行軍，免失良機！”，契苾拓實在是等不下去了，單膝跪地向劉沔進言道。
劉沔飲盡一杯茶，砸吧砸吧嘴：“何時了？”
軍司馬回答道：“寅時五刻”
“哦”，劉沔掏出譚澤露的信來，仔細看了一遍：“再等一刻鐘，再等一刻鐘！”
“將軍還等些什麼？！大丈夫當斷則斷！為何像一個女人家一般優柔寡斷？！”，契苾拓的語氣略有不善。
“放肆！這是將令！”
“哼！”，契苾拓不滿的瞪了劉沔一眼，轉身出了軍帳。
四位兵馬使以及軍司馬等人見契苾拓出帳，也跟着出帳，完全沒有把劉沔放在眼裏。
若是放在以前，劉沔一定會勃然大怒，但今日他卻面無他色，似乎對於契苾拓這種挑釁的行為毫不在意，甚至報以微笑。
因為，他昨天在接到譚澤露的信之後，突然想通了一件事情。而在想通了這件事之後，劉沔的內心便豁然開朗。
“哼，契苾拓，你的死期不遠了！”
一刻鐘之後，劉沔剛好將茶壺裏的茶水喝光，他站起身來，掃視了帳內眾將一遍，指着都押衙王奔言道：“文遠，你率領五百軍士速速趕到沁水北十里處渡河，並搶佔素山”
王奔拱手道：“得令！”
“你部要多帶旌旗、戰鼓，待搶佔素山之後，立即搖旗擊鼓，非日中而不得息！”
“是！”，王奔接過劉沔遞過來的魚符之後，轉身向帳外走去。
“等等”，劉沔又叫住王奔：“必須要在大霧散盡之前搶佔素山！”
“請將軍放心，王奔定然不負所望！”
“將軍，那我們呢？”
劉沔又坐回胡凳上：“你們等着，待大霧散盡之後再渡河”
“大霧盡散如何渡河？”
劉沔伸了一個懶腰：“我說能就能”
約六刻之後，大霧完全散盡，陽光鋪開來，籠罩大地。
劉沔當即率軍行至沁水邊，準備渡河。
身邊的牙將小聲對劉沔言道：“將軍，契苾將軍和他的部曲還在營中推諉，是不是······”
劉沔搖了搖頭：“不必了，時不我待，我們先行渡河吧！”
“呃，將軍，真的要渡河嗎？敵軍斥候已然發現我們了，恐怕渡至一般敵軍便要······”
“渡河，而且要慢慢渡，一定不要着急，敵軍不但不會出擊，反而會撤軍”，劉沔一臉的樂觀。
牙將思慮片刻，還是忍住了，將勸諫的話又咽了回去。
很快，劉沔率軍渡河的消息便傳到了敵軍大營，坐鎮此處的，乃是一直跟隨劉從諫南征北戰的老將蔣泉。
蔣泉其人，身高六尺有餘，體型消瘦，手掌寬大，手指間有一層薄薄的皮膚連接，就好像鴨子的蹼一般。他又天生駝背，據侍奉他的婢女說，他的背上拱起一片魚鰭一般的肉瘤，而肉瘤上還長着一個嬰兒的五官！
蔣泉雖然六十有餘，但依舊勇猛，能身披兩層鎧甲上馬作戰，一桿鐵戟更是舞的上下翻飛，百人與之戰而不能討到一點便宜。
加之其作戰經驗豐富，遇事沉穩老練，故而很受劉稹的倚重，若不是曾經勸諫過劉稹不要與朝廷作對，恐怕早就高升都知兵馬使了。
蔣泉在得知劉沔軍正在渡河的消息后，臉色當即陰沉下來，他起身盯着背後的地圖一言不發。
中護軍拓海耶博多見蔣泉沉默不言，一下子就急了：“將軍，賊軍此時渡至一半，我軍出擊之，其必潰！”
蔣泉聞言，緩緩轉過身來，衝著蔣泉直搖頭：“沒那麼簡單”
拓海耶博多皺起眉頭：“將軍何意？”
“今晨有大霧，此乃天時也，劉沔卻不利用，反而要在大霧散去之後渡河，並且大搖大擺的慢渡，似乎完全不怕我們出擊之，這難道不奇怪嗎？”
“這······”，拓海耶博多低下了頭。
正在此時，又有斥候進帳來報：“啟稟將軍，北十里的素山上發現賊軍！”
“有多少？”
斥候回答道：“看旌旗數量，大概有一萬多人”
蔣泉笑了：“一萬人，可真是一支奇兵啊！難怪劉沔敢這麼大搖大擺的渡河，原來是一條誘敵之策！”
拓海耶博多又問：“將軍，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蔣泉想了想：“焚營毀寨，後撤三十里，據守陽城石壘”
“是！”
兩日之後，潞州，節度使府邸，正堂。
“將軍見諒，我來晚了”
劉稹抬起頭，正對上一個尖嘴窄腮、眯眯眼的男子，此人便是現在的潞州刺史，兼節度使府參軍的郭誼。
劉稹見郭誼前來，急忙起身迎接：“牧公，你總算來了！”
“怎麼了？可是前線的搪報到了？”
劉稹點點頭，轉身將案几上的兩份搪報拿給郭誼看。
這兩份搪報分別來自劉科和蔣泉，劉科在搪報中極力鼓吹自己已然殲滅王宰、李彥佐聯軍數萬人，不日便可畢其功於一役，在興安山下殲滅王、李取得大捷。
而蔣泉則在搪報中訴說自己所處情況的危機，劉沔此來盡傾河東之兵，合有九萬餘，而自己手中的兵馬卻只有五萬，且劉沔軍士氣旺盛，糧草充足，對自己虎視眈眈，自己恐不能力拒，所以想請劉稹給自己發援兵。
郭誼在看完這兩份搪報之後，問劉稹道：“敢問將軍是何意？”
劉稹卻反問郭誼：“敢問牧公是何意？”
郭誼將搪報放回案几上：“這劉沔可不是個庸將，去年一戰定回鶻，在五原塞殺的烏介倉皇逃竄，迎回定安大長公主，可見其智勇雙全”
劉稹轉了轉眼珠子：“牧公的意思是？”
郭誼點點頭：“將防備潞州東的團練兵交給蔣泉”
劉稹一驚：“這，這可是我們用來防備何弘敬與王元逵的，它可是潞州東的最後一道保障！”
郭誼卻言道：“何弘敬與王元逵已然鬧翻，雙方現在僵持不下，都不肯再前進一步，害怕對方趁機取利”
“相比較而言，劉沔可是一頭食人的猛虎啊！我們不得不防！”
“不如我們悄悄將潞州東的防備兵力調過去增援蔣泉，潞州東只留下疑兵與王、何二人僵持，如此才是上策”
“一旦蔣泉被破，潞州危矣！到時候再調潞州東的防備兵力就晚了！”
劉稹讚許的點點頭：“那，那就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