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譚澤露的大戰略
“正卿!你這是什麼意思!”,石雄氣勢洶洶的衝進中軍大帳之中質問譚澤露。
譚澤露則正在寫一封信:“什麼什麼意思?”
“你為何要故意放走劉科?”,石雄將馬鞭子狠狠摔在地上。
“因為他多活幾天的價值,大於他今天死的價值”
“說清楚點!”
譚澤露將筆放下,拿起信紙來輕輕吹着上面的墨跡:“劉科多活幾天就可以早一點結束戰爭”
石雄辯駁道:“他要是今天死了,興安山今天就能安寧!”
“不!”,譚澤露搖頭道:“我的意思是,平定澤潞”
“平定澤潞!”,石雄驚呼一聲。
譚澤露點頭:“澤潞戰事膠着還是能畢其功於一役,就在於劉科多活的這幾天了!”
經過這麼長時間的相處,石雄對於譚澤露的行事作風也有一些了解。
對於正在謀划的事情,譚澤露一定不會對別人言及,但凡能與旁人言及的,便是已經經過縝密謀划,絕不會橫生變故的定事了。
今日譚澤露能對自己言及平定澤潞一事,想必心中早已將一切算定!
望着譚澤露那胸有成竹的樣子,石雄的心亦定下三分,心中的怒火頃刻間便消散掉了,轉而又生出一些愧疚來:“譚,譚正卿,下官剛才······”
譚澤露將信紙折好,塞進信封里:“無妨無妨,此事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會慍怒,人之常情耳,將軍不必如此”
“來人!”,譚澤露沖外面喊了一聲。
一名神策軍士應聲走了進來:“請正卿吩咐”
譚澤露給信封上寫上“劉子汪將軍親啟”,而後將信交給神策軍士:“你即刻快馬加鞭趕赴河東前線,面見河東節度使劉沔將軍,務必要將這封信送到他的手中!不可怠慢!”
“是!”
石雄眼看着神策軍士出帳,問譚澤露道:“下官應該做些什麼?”
“枕戈待旦”
“好!那下官馬上去通知李將軍等”
“將軍且慢!”,譚澤露叫住石雄:“此事不要聲張”
“嗯?”
譚澤露起身走到石雄身邊,衝著石雄耳語了一陣,石雄當即臉色一變:“什麼!這······”
譚澤露望向帳外:“這也是我留劉科性命的緣由之一”
石雄點點頭:“下官明白了”
與此同時,興安山,劉科大營。
“將軍,將軍!快坐下,快坐下!”,一眾牙兵將劉科擁進了中軍大帳。
劉科捂着胸口,腦海中皆是石雄那兇狠的模樣以及譚澤露站在寨牆之上那平淡的模樣。
“水,快拿水來!”
“哦,水,水,水來了!”,一名牙兵慌忙找來一個茶壺,倒了一杯涼茶送到劉科的嘴邊。
劉科微微張開嘴,大口的鮮血隨即湧出來,瞬間將黑色的茶湯染成黑紅色。
“將軍,將軍!”,牙兵們大驚失色,七手八腳的用手抹着鮮血:“快,傳軍醫,傳軍醫!”
這時,劉科卻突然抓住一名牙兵的手腕,詢問道:“石雄有沒有追上來?有沒有追上來?!”
牙兵搖頭:“沒,沒有,賊軍追至山腳下便鳴金退了”
“那便好,那便好”,劉科緊繃著的神經瞬間鬆懈下來,嘴裏再次溢出大量的鮮血。
“軍醫來了,軍醫來了!”,說話間,兩名牙兵架着軍醫衝進中軍大帳。
軍醫馬上湊到劉科身邊,伸手要去切脈,劉科卻將手縮了回去,搖頭道:“不,不必了,我靜會兒就好,靜會兒就好”
“將軍!”
“靜,靜會兒”,劉科慢慢閉上了眼睛。
眾人面面相覷只好作罷,安靜的守在一旁。
約莫一刻鐘之後,一名牙兵火急火燎的闖進賬內:“將······”
另外一名牙兵急忙上前捂住他的嘴巴,搖頭示意他不要發聲。
但劉科卻緩緩睜開眼睛,轉頭望向他:“何事?”
牙兵回答道:“我們,我們久未發搪報往潞州,劉稹將軍派斥候前來詢問戰情”
“營內情況斥候都看到了?”
牙兵低下頭:“都看到了”
劉科深吸一口氣,艱難的爬坐起來,雙手扶着案幾,沉默了一會兒之後,劉科抬起頭來:“把斥候處理掉”
“啊?將軍,這······”
“執行將令!”
“是”,牙兵抿着嘴唇回答道,抬頭看了一眼劉科,轉身離開了。
“研墨鋪紙”
牙兵們聽了劉科的吩咐,當即七手八腳的執行。
劉科一手支撐着案幾,一手顫抖着拿起筆,剛剛在紙上寫下一個“下”字便再一次口吐鮮血,染的紙上儘是血墨。
牙兵們趕緊擁着軍醫湊上來,要抬着劉科去卧榻上休息。
劉科卻掙扎着將眾人推開:“讓,讓開,都讓開,誰,誰會寫字?誰會寫字啊!”
劉科掃視了眾人一圈,伸手抓住軍醫的胳膊:“你,你過來寫,我說你寫,我說你寫”
“你們還站着幹什麼?研墨鋪紙”
待牙兵們再次鋪上乾淨的紙,劉科虛弱的言道:“下,下官劉科言:興安山穩固,賊數攻而不得,死傷慘重······”
三日之後,河東前線,劉沔大營,中軍大帳。
劉沔在看完譚澤露的信之後,眉頭瞬間擰皺起來。
河東節度副使契苾拓見劉沔如此神色,忙上前問道:“將軍,怎麼了?”
契苾拓此人,深眼窩、紫虯髯、面如鑌鐵、鼻樑高聳,又身高八尺有餘,膀大腰圓,儀錶堂堂。只可惜其上嘴唇缺了一角,雖然他刻意用鬍鬚掩蓋,但奇怪的語調卻難免引人注意。
其祖上乃是先帝太宗朝猛將契苾何力,當年南征北戰,滅高昌、龜茲,破高句麗並擒其主,戰功赫赫。
雖然至當朝契苾氏的榮耀已然衰落,但契苾拓憑藉自己的勇武在與回鶻的多次交戰中屢立戰功,一路升遷至河東節度副使。
去年大唐與回鶻鏖戰,河東節度使符澈奉命出兵北擊,卻因為年邁染上了風寒,在回軍途中病故。
契苾拓以為自己的機會來了,便主動上表朝廷自薦為河東節度使,但卻沒想到皇帝竟將劉沔立為河東節度使,自己仍任副職。
他心中多有怨恨,故而在劉沔上任之後,處處與之衝突,並聯合符澈舊部與劉沔明爭暗鬥,針鋒相對,誓要擠走劉沔,奪回他認為本該屬於自己的位置。
劉沔將譚澤露的信遞給契苾拓:“譚澤露想要用我們做局”
契苾拓看完了信之後,大呼道:“譚澤露瘋了嗎?!沁水東岸有五萬嚴陣以待的賊軍!我們若是貿然渡河,賊軍趁勢襲擊,我們必然大敗!”
“將軍,你可千萬不能聽從譚澤露那小兒的話貿然渡河啊!”
劉沔沒有說話,自懷中掏出李德裕寫給他的親筆信,一連看了三遍,又小心翼翼的將信收好,閉上眼睛對契苾拓言道:“傳令下去,渡河”
“將軍!”
“我說渡河!這是將令!”
契苾拓狠狠一甩拳頭,轉身出了中軍大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