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天助之
“混賬東西！還不放開我！”，遇此情況，王宰緊忙沖牙將們大聲喊叫起來。
牙將們趕忙將王宰放開：“將軍，我們剛才······”
王宰卻不理會，大手一揮：“把地圖拿來！快！”
一名牙將急忙將地圖掏出來展開在地上，王宰蹲下來，指着地圖看了一會兒，又抬起頭來觀察四面，一刻鐘之後，他指着西邊的山脊對眾將士喊道：“把能丟下的東西都給我扔了，以最快的速度翻過去！快點！”
山脊之西是一條喇叭形的山谷，東寬西窄，一直行走穿過最窄處后，便是一道片廣闊的小平原。平原之上是一座九十餘丈高的孤山，其一面為緩坡，一面為刀劈一般的懸崖，地形非常險峻。
早些年，這山上有一座匪寨，名為“萬善寨”，其中長期聚集着千餘名流賊，他們劫掠百姓，為禍一方。
後來周圍幾個縣聯合起來出動三千名團練軍征討，將其一舉殲滅，這寨子便荒廢了下來，成為野物們的聚集地。
王宰此舉的意圖非常明顯，那便是佔據萬善寨堅守。這雖然是一個法子，但也是一條死路，一旦被圍，援軍有遲遲不到，唯有死路一條！
況且王宰下令將輜重等物品盡數拋棄，這就意味着糧草與軍械儲備幾乎為零，一旦被圍，難以長期堅守待援。另外一方面，王宰軍距離李彥佐軍過遠，李彥佐軍又被賊軍牽制，恐難以救援。
也就是說，王宰選擇前往萬善寨固守，其實是自尋死路！
故而牙將在聽聞王宰的命令之後，皆是一驚：“將軍！此乃死路也！不如分散突圍，約地聚攏，尚且能保存一二，驃下當以死保護將軍！”
“萬善寨雖地勢險要，但無退路，我們又無援軍，一旦被圍，唯有埋骨黃土耳！請將軍三思！”
不料王宰卻斷然拒絕道：“不行！此時散必是死路一條，賊刀之下豈有完骨？不如聚攏堅守，尚有反擊餘地！諸公豈不知置之死地而後生？”
“將軍······”
“閉嘴！執行將令！”，王宰拔出刀來，向著將士們呼喊道：“后隊前隊先行，我率中隊斷後！敢有亡者，伍長立殺之，不效則殺伍長，伍長欲亡，火長斬之，若不效，殺火長，自遞推之！”
將士們聞言，皆面面相覷而不動。
王宰揮起佩刀將一旁的戰馬斬殺，進而咬牙惡狠狠的喊道：“你們都想要逃跑嗎？你們覺得是你們的雙腳快，還是我的刀快？！快走！”
牙將們見狀，紛紛拔出刀來向山上疾走：“都隨我來！”
軍士們這才動換雙腳，向山上跑去。
王宰大軍行至半山腰，前後追兵便追了上來。
王宰搶過一名軍士的陌刀，大呼一聲躍入敵軍之中左右砍殺，連斬數十人，所向披靡，擋王宰者，人馬俱碎。
賊軍一下子被殺怕了，竟紛紛退卻，王宰也不追趕，且戰且退，慢慢翻過山脊，向西退走。
一個半時辰之後，王宰軍退到了萬善寨。賊軍追殺攻寨搶山，王宰立於宅門之前，左持陌刀，右執直刀，連斬帶頭搶山之校尉三人，賊軍不能入寨門半步！
軍士們也在牙將的指揮下開始組織有效的抵抗，以弩箭佈陣，射殺敵軍，一口氣擊退了賊軍三次進攻，萬善寨之前皆是死屍，互相堆砌，血流成河！
一時間鳥獸驚駭奔走，四方為之震顫！
三次搶山失敗之後，賊軍便後退兩里，重新整頓隊伍，就地取材，製作了五部攻城錘列在中軍中，又聚攏了三百匹戰馬列在陣前，蒙馬眼封馬嘴，將鐵甲套在戰馬的身上，取鎖鏈將其串聯在一起，又在馬尾上澆上火油，準備以此作為搶山攻寨的先鋒。
王宰見狀，急忙令軍士挖土堆積在寨門與寨牆之下，以加固之，並取石塊壘在寨牆之上作為防禦的滾石。
但王宰軍還未完成對防禦工事的加固，賊軍便已經點燃了馬尾上的火油，三百匹戰馬感受到疼痛之後嘶叫不停，揚蹄向寨門直衝而來，撼天動地，馬蹄踏出的轟隆聲震的王宰手下的軍士們心臟顫抖不止。
王宰下令放箭，但箭矢卻被戰馬身上的鐵甲擋落在地，其並不能有效的阻止戰馬的迫近。
兩輪箭矢放過之後，賊軍戰馬便衝到了寨牆之下，前赴後繼的撞在寨牆之上，牆上軍士被震的不能站穩，兵刃皆落於寨牆之下，而寨牆薄弱的地方則被撞出一個個的破洞。
賊軍們瞬息便至，爭先恐後的往破洞中鑽，想要先登，因為賊軍中有令：先登寨着，賞黃金五百兩！
守寨的軍士們趕忙擁堵上來，與賊軍擠做一團，互相推搡，站在前排的軍士身被數創，斷手斷臂隨處可見，有些人甚至被橫剖腹部，腸胃流了一地。
但軍士們卻寸步不退，雙手被斬便用嘴撕咬賊軍，但凡咬中便不鬆口，一個個如同死斗的野獸！
可賊軍也殺紅了眼，嗷嗷叫的往前頂，前排的一些人失了神智，竟揮刀胡亂的砍殺，不論敵我！
半晌，賊軍依舊不能入寨半步。
見此情況，賊軍又命人抱着火油罐衝上來，直接砸在短兵相接的地方，點火焚燒。寨牆之下頓時陷入一片火海，軍士不論敵我皆身燃大火，油脂燃燒的噼啪聲竟一時蓋過了慘叫聲，焦臭味一瞬間蔓延萬善寨內外！
這時，賊軍弩手又至，他們手持短連弩胡亂射擊，將圍堵在破洞口的所有被燒的軍士全部殺死。而後扔下連弩抽出佩刀沖了進去，與寨內殘軍搏殺。
守衛在寨牆上的軍士趕緊跳下來與賊軍搏殺，箭雨便停了下來。
遠處的賊軍敏銳的洞察到這一點后，又壓一軍，衝擊萬善寨。
王宰軍軍士雖有死戰之心，但卻難敵倍於自己的敵人，混戰一陣之後，開始向山上退卻。
一個時辰之後，僅剩的兩千餘名軍士便被圍困在山頂之上，身後便是懸崖，他們再無路可退！
站在殘軍中的王宰渾身是血，被砍了一刀的左腿顫抖不止。
他扔掉了早已折斷的陌刀，掃視了一遍慢慢圍上來的賊軍，伸出舌頭舔了舔嘴角的鮮血，心中一股莫名的氣血直湧上來。
他的呼吸逐漸變得急促，瞳孔越來越大，抵在石塊上的佩刀上下摩擦，“喀吱，喀吱”的響着。
王宰緩緩的舉起已經卷了忍的刀，用盡全身力氣衝著賊軍嘶吼道：“軍心不滅！忠心不改！大唐永立中國！！大唐，萬歲！！”
周圍將士們聞言，紛紛舉刀呼應，山呼道：“大唐，萬歲！！”
這呼喊聲響徹雲端，席捲四方，驚的上天迴響，涌雲陣陣；撼的山林幽靜，蟬鳴靜止。
“哼！”
萬善寨之前的賊軍中軍中，有一位白袍白馬，手拿羽扇的白凈將軍聽聞王宰軍的呼喊，冷笑了一聲，一邊摸着胯下戰馬的鬃毛，一邊輕蔑的說道：“吵死了！傳令下去，把它們都殺光！腦袋都砍下來做成京觀，以此告慰成雷將軍的在天之靈！”
“把王宰的腦袋給我留下，我聽說他頭大如斗，做成盛酒的碗應該不錯！”
此人便是劉科，劉從諫的參軍，因為足智多謀而深得劉從諫的器重，凡近身之人，皆稱劉科為“后諸葛”
當年越州有將叛亂，其隻身一人，以一襲白衣入賊營，口舌如劍，辯駁的叛將啞口無言，乖乖獻降。
其又曾在大飢荒時期，以一策治流寇，談笑間便令賊酋紛紛自縛入潞州請罪，肅清匪患。劉從諫曾密言盛讚劉科道：劉君在我畔，四方豪傑如草芥！
劉科身邊的鼓吏得了吩咐之後，馬上擊進鼓以傳號令。
前軍聞鼓聲，皆曉其意，便紛紛張開弓箭，對準了王宰殘軍。
劉科搖了搖頭，翻身下馬，搖着羽扇緩步離去，邊走邊言道：“一群草包”
“滴答”
劉科剛言畢，一滴水滴落在了他手中的羽扇上，順着羽扇的紋路滑在了地上。
劉科一愣，抬頭望天，又一滴水狠狠的砸在了他的眉心。
劉科的臉色馬上就變了，猛然轉身回望萬善寨，衝著鼓吏大喊道：“快擊進鼓！快擊進鼓！”
鼓吏剛剛舉起鼓槌要敲打，一陣自西向東的狂風突然襲來，將戰鼓掀翻在地。
緊跟着，瓢潑暴雨猛砸下來，濺起一陣陣揚塵。
山上圍困王宰的賊軍正對着狂風暴雨，被吹打的睜不開眼，久旱的土地剛瀝新水又變得濕滑不已，賊軍站立不住紛紛滑倒。
見此情況，王宰馬上躍出人群，衝進敵陣中左右揮砍，並大聲呼喊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賊軍失德，此天助我也！劉稹必敗！殺啊！！”
王宰軍一時間士氣大振，紛紛衝殺下來，如下山猛虎一般兇悍，氣貫長虹，將賊軍殺的節節敗退。
賊軍軍心頓時奔潰，轉身便跑，爭先恐後的自寨牆的破洞中湧出。
但他們還剛跑出寨牆百步，便聞北方有轟隆巨響傳來，如龍袍熊吟，繼而整個大地都震顫起來。
未幾，一道洶湧的洪水自奔涌南下，自萬善寨前後衝過，將剛剛潰散出寨的賊軍全部淹沒，其中無一人倖免。
劉科望着面前洶湧的洪水，一下子癱軟在了地上，手中的羽扇掉在了地上，泥水瞬間將其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