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是你嗎?岩川
“你在這裏幹嘛?”從隔壁班裏走出來一個女生,看着趴在欄杆上的岩川問道。
這個女生的名字叫做時楠,是岩川的發小,從小長大,從小學一直是一個班裏的同桌,雖然到初中分開了班,但是彼此依然有聯繫,有什麼傷心或者欣喜的事情都彼此分享。
別人會也為他們兩個是情侶,但是他們確實是很好很好的好朋友。
像是樹葉與樹榦,像是山川與河流,我們只是互相傾訴,互相成長。我們的模樣不同,生活也不同,故事也不同,怎麼可能在一起呢?
“啊,也沒什麼了。”岩川看了看她輕聲說道。
“不會的,我覺得這次你闖的禍不只是這些。”時楠說。
“為什麼?”岩川一副驚訝的表情看着她說。
“直覺,對,就是直覺。”時楠將額頭前被風吹揚着的長發輕輕撩到耳朵後面,看着岩川,她的直覺其實是因為她看到了岩川此刻的難過。他每次犯錯都會再和老師頂嘴,然後從辦公室里怒氣沖沖地跑出來,哪會有現在這樣,一個人趴在欄杆上獨自嘆息。
“是的。”岩川深呼吸了一下,說道。
“怎麼了,還發生了什麼事情。”時楠擔心地問道。
岩川將昨日的情景告訴了時楠。
然後也將自己對諾子的愧疚和憐憫也表達了出來。
對那個女孩無限的愧疚,無限的自己要承擔責任的愧疚。
那些愧疚化作清晨的泉水闖進時楠的耳蝸里,順着全身的血管湧入,最終抵達心臟,讓她的心咯噔地響了一下。那個響聲,震碎了她與岩川每個放學一起穿過一大片一大片的梧桐葉垂落下來的樹蔭,變成一地散落的染着陽光的斑駁點跡,穿破了無數個放映着曾經的日子裏的幕布,。
那些愧疚,最終會變成愛嗎?
躲在樹叢里的蟬提高了嗓音,對着蔚藍的天空撕裂地吼着,可是連個迴音都沒有。
為什麼樹葉和樹榦就不能在一起?為什麼山川和溪流就不能一起在夜晚的星空下傾訴美好的故事。我們從小一同生長過的,我們有着同樣的故事,我見過你在陽光下的笑,你也擦過我的眼淚,你對我真的沒有一絲感覺嗎?
那些愧疚,最終會變成愛吧。
因為,你從沒有愧疚過我吧。
時楠沒有動作,雙眼望着遠方,兩雙瞳孔里承載着多年未雨的乾涸。
“時楠,怎麼了?”岩川自從講完那些事情后,就沒有再聽到過時楠的聲音,聽到的全是漫天的蟬鳴,像是捅破了天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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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課的鈴聲倏然間穿過無數片樹葉,在沉悶的空氣中來往穿梭,在陽光的射線下摺疊,炸裂,變成無數條整疊好的信封,迫不及待地投放進學生們的信箱似的耳朵里。
操場一片喧囂,狹短而又雜亂的影子向著樓道簇擁而去。
蟬鳴的聲音變得稀薄。
“沒事。”時楠眨了眨眼睛,輕聲地向岩川說道。
之後就是他們的分別,岩川看着時楠跑進隔壁的教室,然後自己便又轉眼望向遠處的醫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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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子望着人群散去,自己也合上了書。
雙眼微微閉起,太長時間的勞累擠壓着自己的瞳孔。她活動了一下不久前剛剛拔掉針管的手臂,酸痛依然貫徹着自己的全身,連接着自己身上的每一處細胞,使得自己的腦海也是忽然間地空白,沒有一點兒可以呼吸的空間。
“你可以去上課了,不過左臂還是要慢點,注意一些。”三十多歲的護士一邊說著一邊收掉了諾子的三瓶點滴,點滴瓶子空空的,在她的手掌里咯吱咯吱地響着,“今天晚上吃完晚飯半個小時後記得再來打一次點滴,明天早晨也要來。”
“那什麼時候結束呢?”諾子慢慢地收拾着自己的東西,用右手將那些書本輕輕塞進了書包。
“這個吧,最少一個星期你都得在這裏打點滴,而且夏天就要來了,你的傷口如果不即使消炎,會很容易感染的。”
是啊,夏天就要來了,那些女孩就要穿起自己白色的裙子了,涼涼的,清爽的,純潔的。諾子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忽然又抽泣了起來,白色的紗布緊緊地纏着自己弱小的胳膊,傷口處依稀有紅色的痕迹。
護士看着諾子,心裏也很難受,“不要哭了,一個月就會好的,至於疤,看你怎麼保養了,所以一定要聽醫生的話,這幾天不要吃酸的辣的,不要喝涼水,洗漱用溫水,注意環境衛生。”
“那麼,都發生了這樣的事,你的父母怎麼還沒有來看看你呢?”
諾子閉着眼睛,沒有說話。
“你的班主任也昨天也來看過了,也說了,兇手正在找,學校這方面會給你一個解釋的,你這幾天就不要想太多了,既然發生了,就好好養身體就行。”比起學校外面的一些門診,這裏的護士還是都比較善良的。
“那我昨天是怎麼到這裏來的?”諾子問道。
“昨天你昏迷了,被學校的一個男同學給背回來了。”
“那你看清他什麼樣子了嗎?”
“當時是接近傍晚,屋子裏還沒來得及開燈,也就我當時在,我只看到一個男生氣喘吁吁地衝進了屋裏,還挺有力氣,他把你攙到床上后就離開了。我那時還以為他是做好事不留名的好人呢。”說到這裏,護士不禁撲哧笑了一下,但她又立馬正經起來,“後來我才明白過來,那人有可能就是兇手呢!”
無聲息的言語,無聲息的海浪,在無邊際的遠方悄然流淌過來,輕輕觸碰到了這裏的海岸線,打碎了懸崖邊上綠色水藻的睡夢,填埋了海灘上蝦蟹們安定的洞穴。就這樣的接近傍晚的時刻,諾子的生活,發生了徹徹底底的改變。
“不過那個人是短髮。”
短髮,乾淨,利落,白色襯衫,說話時的聲音稍微沙啞,脆弱的也讓人心疼。
“你好,我的名字叫岩川。”那個短髮的少年,微笑着的面容,整個銳利的臉頰在陽光下變得溫暖而又沉靜。
是你嗎?
是你寬闊如海的背嗎?
是你背着我努力地跑着嗎?
可是,我的傷口,也是關於你嗎?
今天早晨的那個岩川,就是你嗎?
可是,你為什麼不和我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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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風撥弄了一下窗外的樹梢,撞到玻璃上隨即消失了。白色的雲緩緩地在天空流動,像是已經暫停了的音符,整個校園沒有了聲音。
不過那些蟬依然調高了嗓音——
白色的梔子花也在緩慢地盛開着,吐着白色的花蕊,乾淨得沒有一絲塵土。
熱氣也慢騰騰地在放低了的視線里升起,像是可以看得到的火苗,在平坦的大地里攪動着所有的不安。
夏天,就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