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如果我們不會這麼巧
岩川坐到教室后,將背包塞進書桌里,拿出一本數學書來,一頁一頁開始翻着。
“哎呦,我說岩川。”旁邊的阿黃一股嫌棄的口語,“什麼時候變成好學生了?”
岩川看了看他,沒有說話。
是的,不光是在阿黃眼裏,在整個班裏,甚至是在整個年紀里,岩川這個名字,都已經人盡皆知了,為什麼不用臭名昭著這個詞語呢?因為岩川雖然搗亂,雖然時不時愛闖禍,但是他還是為學校爭過光的。比如去年的校級籃球賽,他代表石桐中學斬獲了冠軍,全場的MVP,一下子在整個學校出了名,加之他的相貌出眾,着裝也很整潔,自然有不少追求他的女孩子。
有的女孩就是喜歡這種壞壞的男生。在這初中時代的校園裏,沒有所謂的成熟,只有開心與不開心。岩川雖然愛搗亂,但是性格並不是很壞。
下課鈴響起,班主任手裏的粉筆依然在黑板上嘰嘰喳喳地摩擦着,她也許是聽到了背後學生因為自己拖課而發出的嘆息聲,於是便轉身拖了拖自己厚重的鏡片,“下個星期要月考了,你們自己看看你們的狀態,還想着下課?”
“報告,老師我想上廁所。”阿黃忽然站起來,雙手捂着自己的肚子,擰着五官,一副痛苦的樣子。
“給我坐下!”老師生氣地拍了桌子一下,“哪次不是你想上廁所,把尿憋回去。”
隨即贏來教室里的鬨笑,但也有抱怨的聲音,抱怨老師不下課,抱怨這個煩躁的數學課有多麼的讓人難受。
“好了,下課。”老師說道,“岩川,你來我辦公室一趟。”
老師走出教室門口,學生們轟地一聲跑了出去,像炸了鍋油一樣,在極高的溫度里瞬間濺灑出去,也像是重獲自由的囚犯一樣,朝着門口的光明一起涌了出去。剩下的班長洪已依然盯着課本,右手擰上剛喝完的溫水蓋子后便又撿起筆來繼續學習着。
絲毫沒有人注意岩川為什麼會被老師叫進辦公室,除了幾個被上次岩川在籃球賽的表現吸引到的女孩子湊到一起互相小聲嘀咕着,再加上阿落和阿黃兩個人之外,就沒有人再關乎這件事了,因為這件事情比他們每天吃早餐還要平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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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務室里的諾子從被紅色字跡圈滿的書上趴了起來,揉了揉眼睛。
三瓶的點滴還剩半瓶,剛剛睡着的諾子壓了自己的胳膊將近半個小時。在她抬起胳膊的瞬間,一股麻酥的痛覺從她的左臂開始流淌,貫穿整個身體,像是那皎潔的月光瞬間被一群烏鴉查封,無數的噩運鳴叫,在她的血管里灌輸着痛苦。
好像傷口已經癒合了,麻醉的感覺已經忘掉了之前的傷口。
諾子左手上被插的針管里也在這時湧上了紅色的血流,那些本該屬於諾子生命里的河流忽然開始向外掙脫,抵抗着藥水的灌輸。
過了好久,才得以平靜。
而諾子的眼眶,早已經紅得讓人心疼。
我為什麼變成了這樣,本該一個平淡的下午,我把那些角落裏的垃圾掃進垃圾桶里就可以回家了。本該那樣的,然後給大耳喂點火腿,做一個很平常的夜裏的夢。結果我為什麼是現在這個樣子。
是啊,十四歲,是花一樣的年紀,皮膚在陽光的照射下,清澈得可以彈出水來。可誰也不想是這樣,這也是岩川最愧疚的一次闖禍。
“諾兒,別哭,爸媽明天就回家,一定要把兇手給你找出來!”手機亮起,是遠方媽媽的短訊。諾子的父母在另一個城市經營者他們的公司,而早已習慣孤單的諾子並沒有將這件事情告訴他們,而是自己的班主任着急地打通了他們的電話。
諾子用右手端着自己的下巴,望着窗外已是下課了的操場,人群密密麻麻地流動着。那個男孩子為什麼會進來和我說話呢?難道我們認識嗎?但是我怎麼又感覺比任何人都要陌生呢。
————
“報告!”
“進來。”
辦公室里,有五六個老師分別守着五個大桌子,都各自在自己的位置上忙着自己的事情。辦公室中間擺着一盆好久沒有澆過水的吊蘭,發黃的葉片被天花板上滿是塵土的風扇吹得無力地搖晃着。半開着的書櫃勉強抵擋着裏面雜亂橫放的書籍,讓人感覺稍微一不留神裏面的書就會全部掉下來似的。
“你知道你這次又犯了什麼錯嗎?”班主任翹着二郎腿質問着岩川。
“是我乾的,一切都是我乾的。”和之前所有的事件不同,這次岩川還沒等老師問完便立刻回答了。
“呦,這次倒是承認地挺快啊。”她輕快地說道。
“你要怎麼處罰就處罰吧,這次我不會撒謊,我不會逃避,對不起。”岩川攥起了拳頭,好想向自己的心口砸兩下,好讓自己沉悶的心口得以釋解。
見到了岩川握起拳頭的班主任,心裏莫名抽搐了一下。
記不清哪次,只記得是上個月。岩川和隔壁班的男生打了架,被叫到辦公室后,她對着岩川一頓痛罵。她以為這樣可以將岩川罵醒一樣,誰知岩川忽然攥緊了拳頭,朝着她就是一拳。
好在岩川還有分寸,一拳砸在了她身後的凳子上,不然他會被直接開除。
但是從那之後,班主任就對岩川不敢“放肆”了。
“真的是你砸的嗎?”班主任又再次問道。
“是的,是我砸的。”
“你說你好端端地非要砸什麼玻璃啊,你走路人家玻璃擋你道了還是怎麼回事?”
岩川站着,沒有說活。
班主任看了他兩眼,“回去寫個兩千字檢查,然後再罰你擦窗戶一個星期。”
“就光這些,沒了,嗎?”岩川問。
“怎麼?你還想要加罰?還嫌棄我罰你罰得輕嗎?”班主任不禁輕笑了一下。
“就是砸玻璃這件事情嗎?”
“對啊。”
“沒有別的了嗎?”
“哎,我說你這人怎麼回事?覺得這次闖得禍太少了,丟人了?”班主任苦笑着說道,心裏想着岩川這人是不是腦子進水了。
看來班主任並不知道諾子這個事情,但是我該不該說呢?
岩川走出了辦公室,孑然一人在欄杆上趴着,望着對面隔着一個籃球場距離的醫務室,透過茂盛的梧桐葉子依稀可以望到諾子在裏面看着書。
“要是再早一些,我早點將那些垃圾掃完,就應該沒事了吧。”諾子心裏想着。
“要是再晚一些,我晚些將籃球送回教室,就應該沒事了吧。”岩川心裏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