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月起之亂十一

第25章 月起之亂十一

太陽已經沉在了地平線下,只是光還未散。天地之間一片朦朧混沌。晨時已至。

“……”月謠愣住了,她最擔心的事情果然發生了。邪氣弱的已經分辨不出了。

“阿木,邪氣已經……”月謠別過臉,對阿木說。

“嗯。我知道。”阿木卻沒有停下腳步的打算。可是沒有了月謠的指路,阿木又能走到哪裏去。月謠搖搖頭,還是喊住了阿木,讓他停下。阿木在一條巷子中央停下了腳步。

雪華劍轉入一條巷子后突然停在了半空中,沒有繼續向前。夏雲等人也紛紛停下。

“這個時辰真是……”江若端也覺得腦殼痛起來。妖鬼的“晨時”,邪氣被天地間的混沌蒙蔽,是最難以分辨的時候。剛才還強烈的邪氣,現在卻已經變得模糊曖昧,難以分辨,所以雪華劍才會在半空中停住。

他們停下后,看到眼前有兩位異族打扮的人,一個滿身銀飾黑衣彩花綉紋的女孩坐在一個大漢右肩上。阿木也看到了身後來的三個人,還有一把雪白的劍停在空中。幾人面面相覷。月謠感受到了兩股較於常人而言強很多的靈力,還有一股只是略高於普通人。

“阿木,是誰來了?”月謠問。

夏雲他們看到月謠那雙空洞的眼,便懂了她看不到。

“三個中原術士。”阿木回答。他本能的警惕起來。摸了一把腰間的小鐮刀在手中。

眼前這個女孩的靈力,在夏雲和江若端他們眼中,強得無法言喻。夏雲內心有點驚愕。除了靈雲國師與白辰國師,他頭一次見到靈力這麼強的人。但是她身上總有一種微妙的不和諧感。

這是……邪氣?夏雲沒有說話,轉頭看江若端。江若端也看着他,朝他點了點頭。

果然,他們兩人都看出了女孩身上除了驚人的靈力以外,還有邪氣。只是邪氣被她身上數不清的銀飾給暫時壓制住了。靈氣與邪氣本就相剋,難怪會產生出一種不和諧的感覺。

她看上去只有八九歲的樣子,可是臉上沉穩的表情卻一點都不像是一個八九歲的小女孩。夏雲有點生疑。但是礙於她的靈力,他並不打算輕舉妄動。他走上前去,把半空中的雪華劍收回鞘中。

“何人。”月謠問。

“在下雲某,身邊兩位是我朋友,均乃道家術士。不知兩位是何身份。”夏雲問月謠和阿木。他刻意隱瞞了身份。

“我叫月謠。他叫阿木。我們兩個是……過路之客罷了。”月謠淡淡地回答,接着又問,“你們來這裏做什麼?”

“尋人至此。既然是同道中人,那就不如請問一下月小姐,附近可有異常。”夏雲面無表情地說,同時手放在了劍柄上。夏雲知道,這兩個人異族打扮的人,出現這裏,如此巧合,是何目的還不清楚。

月謠皺起眉頭。他們在尋人?尋什麼人?跟她所尋之人一樣嗎?短暫的疑惑之後,月謠還是回答了他們。

“嗯。半晌前這個方向邪氣異常重。可是到了這裏,卻急劇淡去,我也無法繼續尋找邪氣的來源了。只能等晨時過去……”

“不行,那太久了,人都要沒了!”江若端說。語氣里都帶着幾分焦急。夏雲心中暗自點頭,他也是這麼想的。現在每一分每一秒都很重要,若要等晨時過了再尋,怕是太遲了

月謠愣了一下,看來他們所尋之人很重要。而現在這個時刻,確實對迷失之人很危險。不過既然都是要找邪氣的源頭,不若幫他們一把吧。

“阿木,放我下來。”

阿木沒想到月謠會在這時候下來。他不知道月謠想做什麼,但是還是照她說的,單膝跪地,彎下身,讓月謠從他肩上下來。

“剛剛說話的這位公子,請問如何稱呼。”月謠一邊向他們走去,一邊說。江若端與夏雲身上的靈力足夠她在內心看清位置了,甚至綽綽有餘。

“在下端某。”江若端隱去自己的姓氏,他在外從來不說自己姓江,免得暴露身份。

“兩位公子,可有那人的線物?”月謠問。線物就是與人有緣線的事物,或是那人的身上之物,或是那人碰過之物。

“有。”江若端說著取出了那塊桂花糕。

月謠站在他面前,伸出一隻手,江若端把桂花糕放在月謠手心。月謠拿着桂花糕,她並不知道那是什麼,但是這隻要是線物便夠了,是什麼東西無關緊要。

她蹲下身子,從發上取下一根銀簪,那只是她頭上若干銀飾中的其中一根,捏着頭處,用簪尖在地上畫起了符陣。簪尖毫不費力地劃過地面,留下白痕。看到她畫的符陣,夏雲和江若端的眉頭都微蹙了起來。那符陣,並不是通常的符陣,更像是歪門邪道,根本無法辨別是何陣。

她眼睛雖看不到,但是她是用自己的靈力在畫陣,所以她能知道自己畫的陣是什麼樣子,銀簪不過是個媒介。不一會就畫好了陣,她把桂花糕放在了陣的中央。十指交叉攏合在胸前,閉上雙眼。

陣散發出星星點點的紅光,光漸漸聚在了桂花糕周圍,隨後光變成了星火,點燃了桂花糕。燒的無聲無息。桂花糕卻沒有半點燒着的痕迹。她的靈力在用這種方式一點點探尋桂花糕的主人的氣息。

黑暗之中,摸索尋找,突然出現一點紅光。她猛地一睜眼。轉身指着東邊的方向,說道:“在那邊。”

她的靈力化成了靈火燃去了桂花糕上主人的氣息。那個桂花糕現在已經沒有任何朱槿的緣線了。夏雲從未見過有人用這種方式尋人。他與江若端一個師從靈雲國師,一個師從白辰國師,兩人都是修的正道。當然未曾見過這種異道之術。

當今天下道家術士早已所剩無幾,眼前這個女孩,究竟是和來歷。夏雲心中的疑惑又多了一分。但是現在她既然幫了他們,那就起碼不是敵人,即便她是用了異道之術。

“感謝月小姐出手幫忙,改日定登門答謝,眼下不知月小姐可否與我們同行,好具體告知位置。”夏雲作揖謝道。

“登門就不必了。我們也是正好都要尋同一地,當然能與你們一同去。倒是我應該謝謝你們,沒有線物的話,我也一時找不到。”月謠答道。

阿木把月謠抱回肩上,五人一起往東方趕。

朱槿看他哭得實在太傷心,想着要不要幫他,雖然她現在也自身難保。總之不如先問問再說吧。

她走前了一步,現在離小孩大概只有三米遠,問小孩:“你的娘親在哪裏?”

“嗚嗚……嗚嗚嗚……”小孩子沒回答她。

她又走前一步,蹲下身,說:“小弟弟,告訴姐姐你的娘親在哪好嗎?姐姐帶你去找她。”

“嗚……嗚……”他依然只哭而不回答她。

分明剛剛還聽得懂她問話,怎麼現在就不回她了。朱槿覺得很是奇怪。

夕陽已經落下,天地昏昏的,夜幕將至。

朱槿站起身。這樣耗下去不是辦法。她轉身準備先去找找有沒有出口。她不太相信這個小孩是搖鈴之人。再說,那人若是找她,她在任何地方都是一樣的,就不如換個地方,不然連累了這個無辜的小孩子,她肯定會很自責。

她轉身剛準備走,小孩卻再次開口說:“娘……”

他聲音細若蚊聲。朱槿沒有回頭。

“娘……”比剛剛的聲音明顯要大了些。

不行,不能連累無辜。朱槿咬了咬牙,繼續走。

“娘!!!啊啊啊!!!”

像是用盡了小孩身體所有的力氣而發出的嘶叫聲,尖銳地刺入朱槿的耳中,幾乎要撕破她的耳膜。朱槿頓住了。撕心裂肺的叫聲,讓她心頭一顫。還是回了頭。

夕陽的餘光徹底散去,夜色降臨。半黑的天,朱槿還算勉強能看得清周圍。

她回到小孩子面前,再次問他:“你的娘親在哪,我們一起去找好不好?”

小孩子沒有說話,但是卻也沒有哭了。耷拉着腦袋。朱槿耐心地等他回答。

“我的娘親……”他稚氣的聲音,一字一句地說著。

“嗯,你的娘親在哪?”朱槿問。

他低着的頭,突然抬起,咧嘴一笑。牙齒變得尖銳如獸,嘴咧得近乎佔去了半張臉。

朱槿嚇得馬上往後退了幾步,險些大叫出聲。

只見眼前的小男孩,身上所有的淚痕水跡,都變成了黑色如墨一樣粘稠的液體。眼中的眼白也變成了黑色,瞳孔卻變成了白色。黑液從他眼中繼續汩汩流出。身子漸漸腫大,比原來漲大了兩倍。

地上全是一灘又一灘的黑液,不光是他的腳下,還有前前後後的地上。即便是在夜色已經降臨的現在,都能清晰可見的黑液。黑色的液體散發著腐敗的惡臭,讓人作嘔。朱槿捂住自己的嘴,讓自己不要吐出來。

朱槿四下一看,竟然都是黑色的腳骨印。她頓時明白了,她從頭到尾都在一個地方走着,繞回了這個地方很多次,而這個小男孩,一直在跟着她。她之前的猜想果真是對的。不等她好好去想其中的細節。小男孩開口了。

“我的娘親,在這裏。”聲音聽上去像是一個已經撕裂喉嚨的人發出的聲音。與剛剛還正常如人的嘶啞的聲音全然不同。

他伸出一隻指甲長得已經彎曲不堪的手,指着自己的肚子。那張佔據半張臉的血盆大口,笑得讓人毛骨悚然,彷彿分分鐘就能撲上來,把人咬斷撕碎。血與黑色的液體融雜在一起,分辨不清熟黑熟紅,穿過白色的尖牙從他的嘴裏流出,滴在他的衣服的上,地上。

朱槿愣了一下,恍然明白他指着自己肚子的意思。朱槿往後退着,不時看下身後,確認自己是否有踩到黑液。小孩子一步步跟上前,臉上咧着的嘴沒有收斂半分。

“我的娘親,她在這裏。”他指着自己的肚子,口中重複這句話。像是對朱槿之前問話的遲來的回答。

“她在這裏!”嘶啞難聽的聲音又高聲地重複了一次。看到朱槿沒有回答,他笑得更囂張了。

朱槿的腦中恐懼和理智打起了架,她已經數不清是第幾次是想抑制住自己的恐懼了,但是眼前的場景卻讓她難以做到。半恐懼半理智的狀態讓她無法思考。有那麼一瞬間,她腦中閃過夏雲的身影。可是他不在。她咬了咬牙。理智逐漸佔據上風。

“我帶你去見她!”他的嘴突然張得更大了,猛地一下,撲向朱槿。

朱槿趕忙往一旁閃去,腳一時沒站穩,半身撞到了牆上。她顧不得疼痛。那個鬼怪撲了個空馬上又轉回來。朱槿滾身躲過了第二次,奮身跑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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