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月起之亂十二

第26章 月起之亂十二

夜幕降臨,殘月升起。“晨時”過去,空氣中的邪氣又恢復了之前的強烈,甚至愈來愈重。七拐八彎才繞到了一處衚衕死角,一行人都幾乎同時停了下來。肉眼可見的結界宛如一道半透明的紗簾一般,擋在他們面前。看上去並不是很強的結界。邪氣就從這結界后四溢出來,像是蓋不住的沸水蒸汽在空氣中溢散。

阿木將月謠放下,護在身邊。夏雲取出雪華劍,走上前,劍身在黑夜中散發著淡淡的白光。江若端與邪斌都同時拔出了劍。

就是這個結界,將朱槿困住,讓江若端的尋人術無法起作用。若不是有那個叫月謠的異族女孩的異道之術,他們定然一時半會找不到此處。即便他此刻心中甚是慍怒,他還是面無表情地將結界一劍斬開。

一道白光閃過,結界中間被斬出一道長長口子,黑色的邪氣瞬間從其中衝出,像洪水一樣奔涌而出。結界瞬間像霧氣一樣被衝散開,淡去消失,淹沒在黑色的洪流中。黑色的邪氣在一瞬間遮住了他們的視線。

夏雲、江若端和邪斌三人同時使出御劍辟邪之術。雖然夏雲和江若端都是御邪的體質,但是為了以防萬一,還是用了辟邪之術。

夏雲斬開結界后,阿木伸出一隻手臂擋在月謠面前,儘管她身上數不清的銀飾可以免去她被這些邪氣侵蝕之害,他還是不夠放心。

這裏的邪氣,讓月謠擁有了感知視覺,周圍所有的事物都在她心中有了形態。只是讓她奇怪的是,邪氣會避開夏雲與江若端。在這裏,只有他們兩個人不知道為什麼,周身像是有什麼護着,邪氣難以入侵。天生御邪的體質,要麼是龍子,要麼是仙人下凡歷劫。她開始懷疑起夏雲與江若端的身份。

夏雲剛踏入裏面一步,下懷一熱,有什麼東西撞上了他。這感覺怎麼似曾相識。低頭一看,果然是朱槿!原本心中的擔憂在這一刻消失殆盡,一直懸着的心終於稍稍落了下來。

朱槿撞的太大力了,腦門有點痛,揉着腦門抬頭看着夏雲。一臉震驚的表情,沒有太多的恐懼,也沒有欲哭的委屈,完全不像是被鬼怪驚嚇之後的樣子,反倒像是被夏雲嚇到了。但是這次她沒有往後退了。

他們兩個對視不過兩秒,還沒來得及說話,夏雲突然一個轉身把她推到了邪斌他們那邊。

“邪斌!”夏雲大喊一聲。發生的太快了,朱槿沒有反應過來,差點沒站穩撲在地上,還好邪斌趕忙扶住。

“啊啊啊啊!娘!”那隻鬼邊喊邊追着朱槿出來。夏雲轉身便對着鬼怪馭劍。

“雪華斬邪。”劍身瞬間發出強若明燈的雪白之光,向那鬼連出數招。

那隻鬼怪卻絲毫不怕。攀牆爬地,如走獸一般敏銳迅捷。每過一處,必留下黑液與骨爪印。一人一鬼的局面僵持住了。朱槿看着那隻鬼怪的行動,不禁后怕,自己剛剛居然還能躲過兩次。她並不知道,其實是因為她綢帶的護身術,讓鬼怪暫時失去了一部分判斷能力,所以才沒有那麼輕易將她殺死。

“清梟滅鬼!”江若端上去幫夏雲了。他看的出,這個鬼怪來路非同小可。這麼重的邪氣,不說兩三百年,少說也有五百年的鬼祟才能修鍊到這種程度。也難怪夏雲會與它僵持。

“夏雲,它是什麼鬼?”江若端邊馭劍砍鬼邊問。

“鬼哭童。”夏雲冷聲回答。

江若端倒吸一口冷氣。他聽說過鬼哭童的事情。沒想到竟然在現在還能看到,他以為鬼哭童應該早就被人收了,因為近百年來都少見妖鬼,也沒再聽說有什麼與之相關的事情。

月謠靜靜地站着,她能在心中看到夏雲跟江若端在與鬼怪相鬥。她當然一早就知道那是鬼哭童了,從先前聽到那個哭聲開始,她就預感會是鬼哭童,到方才鬼說出“娘”這個字,她才確定了自己的判斷。

五百年前,一個山村裡出了件怪事,一個臨盆的孕婦突然早產,痛得死去活來。他丈夫嚇得趕緊去找接生婆。找到帶回來一看,屋裏只有一個剛出生的嬰兒躺在滿是血的床上嚎啕大哭,卻看不見他媳婦的身影。他以為他的媳婦丟下孩子跑了,惡言咒罵。

後來,小孩長到四歲,他父親也突然不見了。小孩每日都大哭不止,口中喊娘。村子裏的人們剛開始覺得同情,給他送吃送喝,照顧他。但是有一天,一個村人無意間問小孩,你的爹娘哪裏去了。他只是隨口問問,出於好奇,也知道小孩子不記事,問了也沒用。

可誰知道,小孩子竟然指着自己的肚子說,爹娘在這裏。嚇到村人魂飛魄散,倉惶而逃。沒過多久,這個村人也死了。村子的人知道了這件事情,抓了小孩,將其捅心至死,剖其肚,竟然全是白骨。火燒其屍,未施法術。一年後村盡亡。

因其母懷胎時受邪氣侵食,胎化為鬼。母知其為鬼胎,欲殺之,反被食。後父覺其怪,問母何在,同被食。鬼哭童人形時不過是個四歲孩童,整日淚流不止。讓人誤以為其與爹娘走散,問之爹娘所在,則化鬼形食之。

看到夏雲和江若端遲遲沒能滅去鬼哭童,月謠有點站不住了。她把手放在頭上的銀飾上,阿木卻抓住了她的手腕,想要制止她。

“你不必動手。”阿木說。

“沒事。”月謠並不擔心。另一隻手將阿木的手推開。看樣子這兩個人雖然知道鬼哭童,但是並不知曉要如何對付。五百年鬼祟以上的鬼怪,幾乎都有其專門的對付方法。用通常的道家數術是沒有用的。即便是靈力再強之人,若不知其專門的應對方法,也會是束手無策,難以將其剷除。

月謠將頭上的銀飾一個個摘下,放在地上。脖子上的銀環也盡數摘下,只留下了手上與腳上的銀鐲。隨着她的銀飾摘去,她身上的邪氣開始不可阻擋的散開。

鬼哭童突然停住了,夏雲與江若端也愣住了,看向月謠這邊。為何突然又有另一股那麼強的邪氣。他們心想。

“這邪氣……”夏雲話到嘴邊,猶豫了一秒,沒有說出來。

鬼哭童此時正攀在房檐上,突然俯身,衝著月謠飛來。

“小心!”江若端衝著月謠大喊一聲。

月謠不躲不閃,站在原地。就在鬼哭童要撲上她的瞬間,她的指間多出一支銀簪,直插鬼哭童心房。那個地方,空空如也。沒流一滴血,鬼哭童卻像是被定身了一樣,被定在半空中。一動不動,一支銀簪插在它的胸口。

“娘!!娘!!娘!!!”鬼哭童沒有痛覺,但是卻發出了很痛苦的聲音。即便是聲嘶力竭也要喊出這話一般。不停地重複着。

月謠向下用力一劃,銀簪如利刃一般,從鬼哭童的心房剖到了肚子。黑紅的液體夾着白骨從刃口滾落而出,啪啦啪啦地掉在地上,像爛泥一般癱軟在地,惡臭難聞。

朱槿捂住了嘴,這場面對她而言還是太過可怕。她不知道鬼哭童的來歷,雖然她知道這是惡鬼,定然是作惡多端,禍害人間。它化為人形欺騙常人,吞食他們,但是朱槿每每聽到鬼哭童口中喊的娘,她都覺得,那其中的感情不像是假的。外貌形態可以騙人,感情的東西卻難以騙人。一聲又一聲的嘶吼慘叫,是積怨了多久才會如此。朱槿閉上了眼,不願再看。

“娘!!!!啊啊啊!!!”憤怒與痛苦的聲音,從鬼哭童嘶啞的喉嚨中吐出,聲嘶竭力。話音未落,鬼哭童便如同煙霧般消散。所有的黑色液體都一同化為粉末狀。只有從他肚裏掉出的白骨並未消失,還躺在地上。

鬼哭童身上唯一的弱點就是它的心房與腹部,因為它最早是被人挖心而死。所以刺其心房能控制其軀體的行動。剖其腹,讓肚中白骨與之分離,能滅其鬼魂。挖心剖腹兩者缺一不可,且不能亂序。只是現在已經沒什麼人知道這些了。

整個過程,夏雲都沒有再說一句話。他從未想過,這樣一個八九歲的女孩,竟然會如此厲害。儘管他知道她靈力驚人,會異道之術。可這五百年鬼祟的鬼哭童,竟然就被她這麼輕易的消除了。

空氣的邪氣,漸漸散去了不少。鬼哭童的邪氣已經完全消散了,只剩下月謠身上的邪氣還在不斷溢出。夏雲皺了皺眉頭。這邪氣,他有印象。

月謠拍去袖上剛剛化為粉末的東西。將地上的銀飾一個個拾起,重新戴上。

“剩下的交給你們了。”月謠指着地上的白骨說。那些白骨,都是鬼哭童百年來吞食的人。長久以來的腐蝕之下,白骨已經辨不出是身上哪出的骨頭。

“多謝月小姐,兩次大恩,若是不報,夏某實在過意不去。”夏雲禮貌地對月謠作揖道謝。

“不必了。”月謠依舊淡漠地說。她不過是為了自己的目的,順手幫了一把而已。鬼哭童的邪氣散去,自己身上的邪氣漸被銀飾壓住,剩下的就是……

“邪斌。”夏雲喚道,“地上的白骨你帶回去處理。”

“是。”邪斌應聲而答。取出收靈囊,術語一出,一股靈力將白骨從地上捲起,悉數縮收入囊中。

月謠轉身走到朱槿身邊,面對着朱槿。她大概只到朱槿下顎那麼高。朱槿這才發現月謠的眼睛是那般無神。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朱槿有點無法相信她這小巧可愛的樣子,剛剛竟然能手刃鬼怪。

“你是誰?”月謠沉下臉,問朱槿。

“我叫朱槿。”朱槿對月謠說:“謝過月小姐救命之恩。”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沒有叫她妹妹或者其他的稱呼,或許是因為她的行為舉止看上去完全不像是八九歲的女孩會有的樣子。

“你到底是誰?”月謠皺緊眉頭。好像對朱槿的回答並不滿意。

“朱家獨女,朱槿。”朱槿用自己的身份回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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