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月起之亂話九

第23章 月起之亂話九

雨止后,街道恢復了往常的繁華。沿街兩排都是小攤小販,各式商品琳琅滿目。有鋪在地上賣各種蔬菜瓜果的,有掛在木架上賣香包首飾的,有打着招牌寫賣靈丹妙藥的,應有盡有。讓人目不暇接。

朱槿跟着夏雲和江若端走在大街上。這次她依然是“溜”出來的,因為並沒有告訴家父。夏雲是想既然有他與江若端護在朱槿身邊,理應比較安全,就算不與朱硯卿說,也是可以帶朱槿出來的。朱硯卿不讓朱槿出府的原因無非是因為她身上有詛咒,不能讓人知道,加上怕出意外,才不得已為之。

空氣中飄來一股甜香的酒氣。江若端的鼻子一下子就被勾了去。

“公子,來瓶糯米酒嗎,上月剛釀的新酒。”一個跟酒香一樣甜的女聲叫住了夏雲。是一個清秀的姑娘,頭上別著花簪,一手拿着一瓶酒,一手拉着夏雲的袖子。臉上紅暈泛的比朝霞還鮮艷。

“不了,我不喝糯米酒。”夏雲把手禮貌地抽回來。姑娘的臉上露出了幾分失望的神色。糯米酒太過甜膩,作為酒而不像酒,所以夏雲並不喜歡。江若端就不一樣了,江若端什麼酒都喝,雖然最愛的是露酒,但是其他酒他也來者不拒。

“我喝啊,姑娘,你怎麼不拉我。我可喜歡喝糯米酒了。”江若端把夏雲一把推開,站在姑娘手中的酒瓶前,一臉笑吟吟的表情。

那姑娘被他嚇到了,獃獃地看着他。夏雲嘆氣一聲,搖搖頭。

“怎麼了?”朱槿看到夏雲嘆氣,問他。

“沒什麼。在街上真想裝作不認識這個嗜酒如命的端公子。”夏雲說地甚是無奈。

朱槿聽罷掩嘴輕笑起來。

“喜歡喝酒有什麼不好的。”江若端聽到了夏雲的話,不服氣地反駁。他面前的姑娘算是緩過了神,把酒遞給江若端。江若端付了錢,拎着一瓶小酒,心滿意足。

“酒好喝嗎?”朱槿轉頭問江若端。她在朱府待了十五年,從來沒喝過酒,也不知道酒是什麼滋味,是甜還是苦。

“嗯~嗯~你可算是問對人了。這酒啊……”江若端笑着說。

“難喝。”夏雲不等他話說完,直接一聲打斷江若端的話。臉上沒有一點波瀾。

“?????”江若端震驚了,他的酒友,夏雲,那個之前還贊同露酒好喝的人,現在居然說酒難喝?還說的面不改色心不跳?變了變了,這個世道變了。江若端像是一瞬間看破紅塵,開始感慨起世態炎涼,人心難測了。

夏雲這麼說其實只是為了不想讓朱槿喝酒。他怕他要是說了好喝,朱槿會想要喝。一個女孩子家沒喝過酒的人,肯定是要醉的。想想都覺得不好。江若端倒是也猜到了夏雲可能是這樣想的,所以才會說難喝,但是還是忍不住想要罵罵他這個叛變的朋友。

“原來酒難喝啊。有機會我想試試。”朱槿點點頭說。

“?????”夏雲的表情獃滯了一下。他覺得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江若端大笑出聲。夏雲啊夏雲,沒想到吧。江若端一邊笑一邊在心裏說。連一直站在夏雲身後的邪斌臉上都有了忍俊不禁的神情。

“為什麼難喝你也要喝?”夏雲一臉不相信地問朱槿。

朱槿沒有說話。在她的記憶里,夏雲那晚“夜闖深閨”,她撞進夏雲懷裏的時候,聞到了淡淡的酒香,如濕水清花一般的薄香,像是風一吹就會散去。那究竟是什麼酒的香味,會一直在她記憶里散不去,直到現在都依然清晰得記得。

“誰說難喝的,酒很好喝的,下次我帶你去喝!”江若端揉起了朱槿的腦袋。夏雲瞪了他一眼,像是在說:你敢帶去試試?江若端假裝沒有看到,樂呵得不行。

四個人說說笑地走了好一段路。太陽已經西斜了許多,再過不到半時辰就要黃昏了。江若端這一路上快把大半條街的酒攤酒鋪都逛了個遍。但是最後手上只拿了剛剛一開始買的那瓶糯米酒。因為那酒是新酒,他沒喝過今年的糯米酒。其他的酒,他平日裏早就喝了不知道多少了。

朱槿走的有些累了,放慢了步子,跟在夏雲他們後面。走到了一個十字的岔路口。

“鈴……鈴鈴……”

不知道何處響起了隱隱的銀鈴聲響,若有若無,似近似遠。縹緲地如同遠方的迷霧一般,不真切地響了幾聲。

朱槿的大腦頃刻間空白一片。腳步定在原處,連呼吸都凝固了。這銀鈴的聲響,讓她毛骨悚然,無法動彈。和上次在萬永巷的死胡同里聽到的一模一樣。她的心在發顫,她怕再過不久,耳畔又會想起無數她分辨不清的嘈雜聲響。

她想告訴夏雲他們,但是僅僅是一眨眼,眼前就沒有了他們的蹤影。不對,我剛剛明明離他們只有幾步遠。為什麼現在卻見不着他們的身影,為什麼?朱槿心裏害怕地想。

她眼前只剩下周圍的街道建築,明明小攤小販都在眼前,可是她卻聽不到半點聲音。彷彿與世隔絕了一般。周圍的空氣都像是與她格格不入,在排擠她,她的呼吸變得有點困難。

過了好一會,她依然無法動彈。腦中的意識像是與她抽離開了一樣,無法控制她的身體。要找到夏雲他們才行,但是他們在哪,要怎麼找?為什麼我現在什麼聲音都聽不到,我是怎麼了……朱槿茫然無措。

“嗚嗚啊……”就在此時,她無聲的世界裏突然被喑啞的哭聲劃破了一道口子。

她的意識像是找回了她,漸漸能控制住身體了,她環顧四周,想要尋找聲音來自何處。此時她能聽到的只有那哭聲。

聲音像是從左邊傳來,又像是從右邊傳來,她有點猶豫不決,不知道該往哪走。雖然辨不清哭聲在何處,但是卻聽得出那哭聲甚是痛苦,像是能扯斷人的肝腸,斷斷續續。

“嗚嗚嗚……”這一聲比剛剛的哭聲要清晰了不少。她咬了咬下唇,只能試一試了,干站着也沒辦法解決問題。朱槿決心硬着頭皮去尋找一下哭聲的來源。朝一條巷子走去,消失在巷末。

也就是在銀鈴響起的這一瞬間,夏雲他們察覺到了異樣,但是他們並未聽到銀鈴聲響,只感覺隱隱有股不詳之氣。夏雲第一反應是看朱槿,可是轉頭卻發現朱槿不在,他愕然。

“朱槿呢?”夏雲問。

“她不是跟着我們的嗎?”江若端一臉困惑,說,“我剛剛還看到她。怎麼一下子就不見了。”

“不好,要出事。”夏雲眉宇緊蹙。剛剛那一絲不詳之氣果然有問題。他開始後悔自己同意讓朱槿出來了,果然她出門還是太危險了。臉上寫滿了擔憂與後悔。

江若端看到夏雲的表情,猜到了他心裏在想什麼。大概是朱槿丟了他覺得自己也有責任,他跟夏雲說:“夏雲,不用太緊張,朱槿的綢帶上有靈師的護身術,應該一時半會不會有什麼生命危險,興許只是與我們走散了,我們先回頭去找找看吧。”

“嗯。”夏雲點頭。

他們轉身往回走,想要看看朱槿是不是方才與他們走散了。夏雲希望她只是走散了,而不是落入什麼危險的境地。

然而沒走多久,他們幾人都愣住了。這路分明是他們剛剛走過的,為什麼現在倒回去卻好像不太一樣了。到底是哪不一樣,夏雲卻說不出。不知道是從哪一處開始,就像是少了些什麼東西。

“障眼法……”夏雲說。少了東西的感覺,是因為被障眼法遮去了部分五官六覺,至於遮去了是什麼,要看下這法術的人不想讓人看什麼。

比如說,下術之人想要藏起一間屋子,受了障眼法的人,就會看不到它,感知不到屋子的存在,聽不到屋子裏任何聲音,厲害的術師甚至能讓人碰不到屋子,失去碰屋子的觸覺。

夏雲等人和朱槿都同時中了此術。就算朱槿站在夏雲他們面前,夏雲他們也看不到她,碰不到她,感知不到她的存在。

“嗯。”江若端點點頭。連他這個符術天才都不得不發自內心地感嘆,這術下得實在太過精妙高超,竟然連他和夏雲一開始都沒有察覺出來,這天下能下出這種法術的人,會是誰。江若端陷入沉思。

“若端,你有帶破術符嗎?”夏雲問。

“真是不巧了,我剛好換了身衣服出來。”江若端攤手搖頭。他下午落水起來后換了身衣服,破術符在被換掉的衣服里。他現在身上只帶了些他慣用的符文,比如逃跑用的瞬移符啊,定魂用的定魂符啊,禁言用的禁言符啊,大概是因為往常夏雲一般不會用符文對付他,所以他沒有把破術符當成隨身必備之物吧。

夏雲一時語塞。原想責怪他這個蠢太子出門都不帶齊常用符文,但是話到嘴邊又咽下去了。誰叫是他把江若端一腳踢進水裏的。

“邪斌,你呢?”夏雲轉頭問邪斌,夏雲少用符文,所以一般符文都是讓邪斌帶着的,要用時會問之拿。不過不一定有江若端那麼多亂七八糟的符就是了。

“抱歉,太子殿下,屬下通常不帶破術符……今後必隨身帶之。”邪斌低下頭,滿臉歉意。

夏雲聽罷頭疼不已。

“不過夏雲你別擔心,我有辦法可以找到朱槿。”江若端莞爾一笑。

“什麼辦法?尋人術嗎?”夏雲問。尋人術只需要有對方接觸過的東西和符陣就可以指出對方的位置所在。

“當然,你看。”江若端一臉自信,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綢絹折成的包裹,打開四個角,綢絹里躺着半塊桂花糕。那是他下午從朱槿手裏拿過來的。他本來換了身衣服之後沒打算帶着的,可他到底還是多留了個心,為了以防萬一,還是帶上了。沒想到居然真的給他撞見了這個萬一。

“你從哪弄來的。”夏雲冷聲道。他猜也猜得到,這是朱槿的桂花糕。也不知道江若端這個小子怎麼搞到的。居然還只有半塊,該不會是從朱槿口中奪下的吧。這江若端,真是肆意妄為。想到這裏,夏雲臉一黑,一手按在了劍柄上準備拔出雪華劍。

“不是不是!這是朱槿餵魚的!”江若端看到夏雲的臉色,心知他肯定要拔劍砍他了,趕忙解釋。

“餵魚?你是不是騙我。”夏雲一臉狐疑,朱槿為什麼會拿桂花糕餵魚,她不知道魚不吃桂花糕嗎。

“沒有!真的是她拿去餵魚的!我只是……順手溜來的。”江若端要是說,這是他跟朱槿交朋友的證物,夏雲肯定馬上就把這桂花糕碾成粉末扔掉了,而且還會砍他幾劍。所以他決定不說這事,小命要緊。

夏雲勉強信了江若端的話。手從劍柄上放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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