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縮骨丸
離佳的解藥開始發揮作用,杜能頓時覺得渾身充滿力量,堵悶的丹田清明了。他靜靜地坐下運行了一個小周天,慢慢的恢復了功力。
杜能神情氣爽的問:“這地方怎麼連個大型動物都沒有,人影也不見?”
離佳慶幸自己當時沒立刻殺了杜能,如今撿回一條命,對杜能的問話也不再置之不理,她平和的回答:“此地多沼澤,以毒物為主,族內除了一位不愛出門的長老善毒,其他族人極少踏足此地。靈獸也都不敢靠近。而毒物是翻明雞的食物和我修鍊的藥引,所以有些威脅的被消滅了。”
杜能點了點頭,心中瞭然,估計這只是表面上的,應該還有其他佈置吧。
他看着離佳,見她面色發白,但是精神好了些。“我背你吧,這裏你熟悉,哪裏比較安全?”
離佳沒拒絕,無論如何他們都要先躲起來。
杜能背起離佳,起初離佳還有些排斥,盡量不貼着他的背,但發覺很吃力,就安穩的由着他背着。
離佳遙遙的向著偏西方一指說:“那邊,穿過一道崖壁裂縫,有隱秘的山洞。”
杜能一個大跨步,擺臂間施展移形幻影,他急需進入安全地,重新調息內力。運功帶起的疾風刮落了枝葉,只有視力好的動物才能捕捉到無數的殘影。
速度極快,以前離佳御風而行,從來不覺得速度帶起的疾風有如此強烈,能讓懶惰的森林空氣形成疾風的氣流,這次她感受的真切。她只有緊緊的趴附在杜能的背上,才不會被阻力向後拉扯。
他健壯的脊背,結實的肌肉,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它的生命力,脈搏在血液的涌動下強烈的跳動,硬梆梆的肩膀隨着他的幾番跳躍、跨步,顛簸着離佳剛剛恢復一些功力卻依然脆弱的神經和心靈。如此近距離與男人接觸,是她有生以來的第一次,記憶中,就連兒時她的父親,也不曾這樣親昵的與她心貼心過,她的生命中只有卑微的母親和姐姐。
離佳不知,她從死亡邊緣被拉回來,已經潛移默化地改變了,她從開始的疏離和身體緊繃,到現在的軟弱和貼附,這樣不同的變化,證明她心境的改變,想要依靠和渴望信任。
電光火石間,杜能已經來到了離佳所指的位置。他看着狹窄的崖縫,如果不是對大還丹的功效有充分的信心,他幾乎以為離佳還在頭腦不清醒的狀態。他問:“這麼窄,你確定能進去。爺這麼精壯的身子,大腿都過不去呀?”
“吃了這個。”離佳一翻手拿出一粒黑色藥丸,攤在手心裏,擺到杜能的眼前,說:“你的身形會在一刻鐘內保持兒童的體型。”
“額,你的丹藥都是一個顏色,一樣大小,你確定你拿出來的不是毒藥。”杜能看着離佳重新緊繃的身體,垮着臉地補充說:“爺是向你請教,如何區分,萬一你受傷了昏迷,給你找藥丸,這麼多,爺要如何分辨。”
“你想多了,我腦子沒壞,不需要你操心。”離佳看着前方的崖縫,吹了一聲口哨,聲音極低。
“吃不吃,吃了和我一起進去,我考慮是否要殺你滅口,不吃你現在就得死,因為我不允許這裏被暴露。”離佳冷着臉說。
“狠心的女人,還想謀殺親夫,你可不能這麼露骨,把爺的生死這麼快就定性了。而且,你確定你現在捨得殺我嗎?”杜能一臉戲虐,絲毫不把離佳的要挾放在心上。
“你剛才吃的丹藥,只是一半的解藥,你如果不聽話,會死的很慘。”離佳冷冷地說,不帶一絲的溫度,說出的話讓人心寒。
杜能嘿嘿一笑說:“左右都是死,爺且送美人到安全地,再在這世間留戀幾時吧,爭取表現好一點,美人能夠寬大為懷,收了為夫。”
“你閉嘴。”離佳氣恨,伸手在他的腰上一掐。
“哎呦,你自己都說了。你昏迷時,拉着我,哀求我,要我對你負責。”杜能信誓旦旦的說,坦然然的態度讓人無法懷疑,他扭着頭一臉委屈的看着離佳。
“你,你混說,你,我怎麼可能。”離佳爭辯,她剛才確實有一段時間的迷離、混亂,食蟲花的花粉有致幻作用,她意志薄弱時說了什麼,已經不記得了。
她百口莫辯,說不過杜能,一急之下,用拿着藥丸的手封住了他的嘴,“你閉嘴,我不想聽你說話,你再說瘋話,我,我現在就扭斷你的脖子。”
“唔唔,你確實說了,說是被我看了,也嫁不出去了,拉着我對你負責,不然就殺了我。爺最怕死了,只能答應你。”杜能別堵住嘴巴,依然可以說話,只是聲音有些悶悶的。
他的唇由於說話,上下的碰觸,唇瓣摩擦着離佳手心的嫩肉,微涼的舌尖將那粒藥丸捲入口中,而後還旁若無是事的舔舔唇,似有若無的碰觸着離佳的手心。
柔軟、冰涼感讓離佳覺得不自在,她終是抵不過這樣的刺激,急忙拿開手。扭斷他脖子的衝動頓時變成了在他衣服上擦着手,那碰觸感卻怎麼也揮之不去。
對於善巫善祝的祝由一族,手與口是它們主要施咒的媒介,是他們精於保養的兩大部分。
手可以畫符,結印,起咒,抬魂,口可以吐納,唱咒,定魂,封印。這是巫者與祝由師的主要功力,也是初學者的入門之學,更深的境界則是咒由心神唱出,印有意識結封。
杜能吞下藥丸以後,他一臉興奮的準備再逗一下離佳,身材卻突然變小,直小大原來的一半,成了一個矮人。他吞了藥丸,離佳還處在糾結之中沒回過神來,等到杜能的身子一變小,她的倚靠力沒有了,整個人重重的壓下來,直直的壓在杜能變小的身子。
杜能支撐不住離佳的體重,一個狗啃泥趴倒在地,被離佳這個“大人”一壓,他被結實的砸在了地上,渾身疼的抽搐。
“哎呀,爺的——完了,不能用了。”杜能痛苦的叫囂。
離佳也意識到了不妥,手心撐地,減輕重力,趕快吞吃了一顆藥丸。
待到她也漸漸變小后,一用力艱難的倒坐在一邊,她的神經已經恢復,但從高空墜落的身體傷害也不輕,腿至今還有些疼痛。
“你,活該。”離佳坐在地上看着依然趴在地上的杜能。
他正撅着屁股哼哼。“哎呀,完了,這下你是要對爺負責到底了,爺被你給傷了。”
“你那麼不禁用,一壓就壞了,快起來,再嚎叫人都被你招來了。”離佳急出一身冷汗,她扭着頭不敢看杜能。
杜能扭扭捏捏的爬起來,端端的坐着,他的動作依然有些變扭,但關係男人的尊嚴,他絕對要看起來禁用才行。
離佳看着杜能一臉的泥,一頭的雜草,噗哧就笑了,只笑了一聲,就迅速板起了臉。
“你笑起來真好看。”
“你如果把臉洗乾淨了,再說這些甜言蜜語,還有些深情,這樣的一副樣子,只覺得可笑。”
“笑吧,爺喜歡你對着爺笑,小心肝顫顫巍巍的。”杜能擦了擦臉,避免泥巴擋住了眼。
“你有沒有正形。”離佳恨恨的說,這一天是她之前說話最多的一天了。
“有。”杜能的尾音拖的極長,專註的看着離佳,等着她問,另一隻手在全身施了一個凈水術,他整個人漸漸的變得乾淨整潔了。
離佳看着他剛才還髒兮兮的臉一瞬間變得俊逸不凡,一時的獃滯。但他覺得不會有好話,於是不接話。
“練功和,睡覺,的時候。”杜能的話才說完,離佳的脖頸就可疑的紅了。
杜能盯着她的眼,得逞的一笑。
二人爬入崖縫,杜能起身走向離佳,把她重新背起,不由得嘀咕:“這裏邊好黑呀,怎麼走呀?”
離佳在他背上,感覺到他身體的緊繃,在黑暗中,他額頭的汗珠慢慢的凝結而成,由小變大,一滴滴的滑落,驚覺地說:“你死都不怕,居然怕黑!”
被說中痛腳,杜能急忙反駁:“爺怎麼會怕黑,我只是怕摔了你。死有什麼可怕,可怕的是生不如死,黑有什麼可怕,可怕的是孤獨寂寞。這個島上都是你們部族的人吧,你們零零散散的居住,各自為戰,這個森林也沒有個人氣,一看就不夠友愛,而且,我在你的身上嗅到了男人的味道,是濃重的腐朽、血腥、毒氣、動物糞便的味道。”
“你又在胡說,狗鼻子?還能聞出這麼多味。”離佳打斷他,懷疑的問道。
話說開了,就有得聊了,杜能也不覺無聊了,他接著說:“那是當然,爺可是練藥師,鼻子不是一般的敏感,你身上的味道還是鮮美的。”
“你閉嘴,狗嘴吐不出象牙。”離佳實在拿他沒有辦法,對着拿生死要挾都不在意的人,還有什麼能讓他畏懼。他天不怕地不怕的爽朗個性,以前的離佳從沒遇見過。她一直小心謹慎的活着,生怕行差做錯,除了修鍊的更強大,保護好自己和姐姐託付的孩子,她已經沒有方向了。
“你說的是個事實,爺嘴裏的那是乾坤,讓我猜猜哈,你必定是被你們部族的人所傷,是不是,在這樣的自相殘殺的部族生活,才是災難。你孤獨寂寞的一個人住在樓上,沒有鄰居,沒有朋友親人,又活在這生不如死的災難部族,哎,好可憐。”杜能只為排解對黑暗的恐懼,有的沒的說。
卻不知已經觸怒了離佳。
“你懂什麼,你知道個屁,你什麼也不懂。”離佳被他的話傷到了心,痛苦的不幸彷彿魔鬼纏身,她歇斯底里地痛斥,掙扎着從杜能的背上跳下來,一瘸一拐地、倔強地走着,她手指燃起鬼魅般的藍火,無聲的緩慢前行。
“哎,別生氣呀,爺胡說八道,傷心了。”杜能墊墊的跑過去拉住她,馬上賠罪。“你打我吧,我是怕黑,想和你說說話解悶兒,彆氣呀,我再不說話了。”
離佳冷漠地甩開他,她對自己的舉止失態驚訝不已,懊惱地再也說不出話來。離佳渾身緊繃,悲憤交加依舊向前走。
被他纏得掙不脫,她急邃轉身,備受矛盾心情的煎熬。她知道自己必須說點什麼結束這段莫名地煩躁,她的自尊心捲土重來。讓她的脊背挺直,目光閃閃地說:“你走吧,我們不是一路人,我不需要任何人負責,我自己會負責。你的毒已經解了,生與死各看天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