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千鈞一髮

黑夜悄悄來臨又悄悄離去，游擊軍的逃亡之旅也在持續進行着。當然路上不可能一帆風順的，畢竟這是在維拉人的領地中。周遭村鎮的維拉駐軍和零散部隊雖然無法形成足夠規模進行攔截，但他們不斷地襲擾，像蟲子一樣叮來叮去。雖並不致命但每一次襲擊也都會帶來損傷和麻煩。被襲擾久了總會有小股部隊脫節，那緊隨而來的就是覆滅。面對敵人這樣一點點且不間斷的蠶食瑪蘭也沒有辦法。他和傑斯兩人不斷地來回移動發佈指令，調整隊伍，鼓舞士氣，維持着大部隊有序地全速行軍。能做到這一點已經很不容易了，畢竟撤退…可是一門技術活。

至於孟炎，他當然被保護地很好。不過他稍微感到有些顧慮，因為這種程度的襲擾和蠶食在遊戲中是沒有的，而他先前也把逃跑想的太過理想化了。時間慢慢推移，白天又轉成黑夜，這時斥候發來不好的消息——擄掠軍追上來了。

維拉擄掠軍，顧名思義，這是一支以機動和掠奪能力出色的遊記部隊。諷刺的是，雖然瑪蘭率領的這支部隊名叫游擊軍團，但它實際的職能卻確是以打陣地戰為主的綜合部隊，只是因為沒有固定駐地才叫的這個名字。而擄掠軍則不同，它是維拉人專門組建的游擊部隊，主要負責作戰期間在德蘭公國的領地上掃蕩擄掠。因此機動性是這個軍團十分注重的特徵，其麾下士兵以此作為重要考量來選擇升級其屬性。雖然這支部隊更注重速度而非肉搏，但畢竟是高一等的軍團，游擊軍碰上它即使在最好的情況下也只能戰個兩敗俱傷，更不用說以現在的情況應戰了。所以主力決不能停下來交手，否則就算擊退他們一次，之後再來兩三次游擊軍也必定會全軍覆沒。唯一的解決辦法正是孟炎先前所提到的壯士斷腕，留下大量殿後部隊做犧牲品，為主力爭取時間和空間撤離。瑪蘭在跟傑斯討論過後，決定把所有重步兵以及部分輕步兵留了下來。畢竟重步兵本身會拖慢部隊的強行軍速度，而且重步兵留下來也能拖延敵人更久。道理雖然是這個道理…但一個無可置疑的事實是，少了重步兵的部隊等同於少了骨骼的人體，不再是完整的了，之後一路上也會失去陣地戰的能力。瑪蘭感到很絕望，但也沒有什麼辦法。畢竟現在最主要的目標，是讓他們核心指揮層得以撤離。因此…她也做好了拋棄所有步兵的最壞備選方案。畢竟核心沒了就沒了，其他部分沒了還可以再重生。不過瑪蘭他們為大局着想，不代表士兵們一樣會這麼想。留下的士兵們自然知道了將要來臨的宿命，他們中的很多人頓時陷入到無垠的絕望中，更有甚者直接喪失了戰鬥意志。不過…大體上來看他們還是選擇接受了這個宿命。畢竟瑪蘭是一個好將軍，訓練出來的也都是優秀士兵。而優秀士兵的基本素養…就是服從命令。

“吼！”當這些暴躁的維拉戰士手持斧頭戰錘，在夜色中狂奔撲向游擊軍的阻擊部隊時，瑪蘭他們已經遠走高飛了。壯士斷臂的策略起到了預想中的效果，只有一部分擄掠軍繞過了阻擊部隊繼續追擊孟炎他們，而這些維拉戰士的數量不足以產生實質性的威脅。瑪蘭率領騎兵轉而殿後，用一次次反衝鋒來粉碎敵人試圖阻攔游擊軍撤退的意圖。少了重步兵和其他許多輜重，甚至包括大部分糧草飲水必需品，游擊軍的行軍速度確實提升了。戰馬也從小跑轉為快跑。當又一個清晨來臨，太陽從天邊升起后，孟炎在馬背上感到無垠的倦意席捲而來——畢竟已經兩天兩夜沒合眼了啊！熬一夜沒啥問題，連着兩晚都熬對他這個弱雞現代人來說就有點吃不消了。他感慨幸好自己還是騎着馬，不然就麻煩了。疲倦的身體和困意讓孟炎感到極為不舒服，渾身冰涼都是冷汗。在這種情況下溫熱的陽光照在自己身上反而更加難受，刺撓刺撓令他頭暈目眩。孟炎討厭這種感覺，但自然也沒什麼辦法。他絕望地認識到——將來這種情況很可能會是家常便飯，不要說兩天兩夜，兩天三夜三天四夜也都很可能。嘆了口氣，這份絕望倒是讓他身上的不適減小了那麼一些，也說明他開始了習慣沙場的第一步。

“您沒事吧，孟炎先生？”凱莉發現了孟炎臉色不太好，於是開口問道。她按照瑪蘭的吩咐，一直緊跟在孟炎身旁，萬一需要緊急撤離估計又要重新上演兩人同騎一馬的奇景。

“我…挺好，就是有點困。”孟炎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看來您…算了，沒事就好。”，凱莉欲言又止，略顯尷尬地扭回頭去。她憋住沒說的下半句話是：“看來您是真的有點弱啊……”

隨着太陽升到最高處，接着又開始慢慢下移，孟炎的困意竟然逐漸被屁股上傳來的酸痛頂掉了。幾十個小時強行軍的顛簸磨蹭讓他現代人那稚嫩的皮膚受不了了。孟炎只得用邊緣處不那麼僵硬和酸痛的地方來回移動支撐着。不過好消息是，一望無盡的暮日森林已經出現在了他們北方的視野中！照這個進度來看，估計明早就能按時到達中段的連接點，接着回到安全的德蘭公國了。雖然安全也是暫時的。越到此刻孟炎感到愈發緊張，不僅因為接下來還會有一場戰鬥，更源自他對未來的渴望和憧憬——邁過最後這一道坎，接下來就是無限的天地和可能性了！

這時身旁一陣馬蹄聲快速掠過，是瑪蘭帶着騎兵小隊輪換回來。這一波又一波已經輪換五六次了，唯有瑪蘭自己一直在戰鬥從未歇息。儘管如此她的行動還是一樣的迅捷有力。她策馬來到孟炎身前開口問道：“時間差不多了吧。我現在就派斥候騎上最快的馬去通風報信。”孟炎則點點頭回道：“沒問題。加油！我們馬上就能安全了！”

這話確實不假，也正是對求生的渴望讓游擊軍的將士們壓榨出極限的體力，加速向前跑去。最後的路程同樣也是最漫長的路程。又是一個陰鬱的夜晚渡過，凌晨時分森林的樹木逐漸開始稀疏，他們到中段了！接下來只要再向前趕到一條作為連接點標誌的小河處，轉頭北上就能回到德蘭了！不過就在這時一陣陣騷動忽然從隊伍中傳來。孟炎聽到這些恐慌的話語，策馬來到隊伍外圍向西邊望去——狂戰士軍團來了！這些維拉狂戰士渾身肌肉飽滿，手中提着駭人的重型兵器，或是重鎚，或是巨斧，或是其他大型長柄武器。他們的盔甲比游擊軍重步兵更厚重，但速度和靈活性卻不輸游擊軍輕步兵。畢竟是40級的軍團，這就是等級高的優勢，也是為什麼同等數量下低等級軍團幾乎沒有贏面的原因。而他們的出現，甚至只是出現，還沒有接敵，就已經讓游擊軍的士兵們產生了恐慌。因為他們知道，無論如何是肯定打不過狂戰士的。一旦開始交戰，就將會是一邊倒的碾壓。雖然知道狂戰士肯定會到場，但此刻真正看見他們帶着無與倫比的洶湧氣勢撲襲而來，孟炎還是開始感到心慌。“駕！”緊接着瑪蘭的身影出現在他身邊。“不好了！”她的第一句話就讓孟炎本來已經開始慌亂的心突然墜到了深淵中。“擄掠軍主力追上來了！”

“什麼！”孟炎一時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瑪蘭已經分出一半的兵力殿後拖延擄掠軍，按說他們不可能突破地這麼快。不，一定不可能。孟炎知道自己是嚴格按照劇本來的，他們沒有任何理由現在追上來啊！

“有個逃出來的斥候，說看到噴火的騎兵出現在戰場上，他也沒看清，害怕地直接跑了，僥倖逃出來。”瑪蘭接着道。

“炎騎士…他媽的，那個維拉法師！”孟炎突然咬緊了牙關。什麼噴着火的騎兵，毫無疑問就是火系蓄能法術“炎軍衝擊”，召喚一群火焰騎士衝擊敵人。而用出這個法術的傢伙…毫無疑問就是先前沒殺死的那個維拉法師！這下孟炎明白為什麼擄掠軍會偏離劇本此刻追上來了，正是因為他先前沒能按照劇本殺死那個法師！兩者之間是因果關係，因為維拉法師沒死，甚至連重傷都沒有，所以他在緊急治療后能重回戰場，追來幫助擄掠軍迅速擊穿游擊軍的殿後部隊，導致現在游擊軍腹背受敵，危在旦夕。

“現在要怎麼辦？”瑪蘭此時倒是十分鎮靜，她沉聲問向孟炎。

“我…我…”孟炎支吾了一下，最終蹦出來兩個字：“逃命。”

看着孟炎的眼神，瑪蘭懂了。她忽然嘆了口氣，像是做出一個沉重的決定。她先向凱莉示意了下，後者隨即把孟炎拉到了自己鞍上，一甩馬鞭驟然加速，跟着瑪蘭向前跑去。緊接着瑪蘭在一分鐘內又連下數個命令，伴隨她的指令游擊軍的所有騎兵都動了起來，加速到最快跟着瑪蘭向前奔去。駿馬飛馳馬蹄翻騰，捲起無數碎草雜塵。當所有騎兵都頭也不回地跑開后，剩下的步兵終於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他們被拋棄了！

孟炎不知道瑪蘭此時是什麼心情，他也不知道被拋棄的步兵是什麼心情，甚至都不想回頭去看。縱使這樣他好像還能聽見那些士兵絕望的呼喊透過穿過疆場傳入自己耳中。此刻他心裏唯一不確定的是，這些被拋棄的士兵會選擇絕望地束手就擒，還是拚死抵抗呢…不過孟炎也知道，無論被俘送到莫爾加手中還是原地抵抗都是一個後果，所以過程不重要了。

事已至此，別無他法。瑪蘭緊緊盯着左前方的維拉狂戰士，他們正筆直向游擊軍前方狂奔，看樣子是準備切到游擊軍的前行路線上。不過拋棄步兵后游擊軍行進速度得到了質的飛躍，雖然身處樹林無法發揮最快速度，但已經足夠讓狂戰士望塵莫及了。於是瑪蘭用力一甩馬鞭，壓榨出身下馬兒僅存的體力，帶着騎兵們繼續向前奔去。

“呼…”孟炎呼了口氣。現在他看着氣勢洶洶的狂戰士就不那麼緊張了。畢竟按照眼下這個距離和速度無論如何他們也趕不上。很快打頭的騎兵就越過了狂戰士的隊伍，這是他們距離最近的時刻——但依然遙遠到弓箭手都無法準確命中。而從這一刻起接下來每一秒距離都只會拉大，意味着他們已經安全了。孟炎長舒一口氣，他剛想告訴自己終於安全了，餘光卻發現許多閃光的鐵器飛舞向空中——是狂戰士將攜帶的標槍奮力擲向他們。孟炎輕輕一笑。這距離，縱使狂戰士們力量強大可以扔得更高更遠，想要襲擊到他們還是差了火候…突然，一道閃電從他腦中劃過。“等一下，對面的隨軍法師是風系！”孟炎張大嘴罵了句髒話。他話音未落一道強風便從狂戰士們頭頂吹過。這憑空出現的邪風不是風系法師的傑作又能有誰呢。強風帶着十足的勁力將飛在天上的武器向前推送了一程，推送出足夠遠的距離讓孟炎和瑪蘭一行人也被覆蓋進了打擊範圍內。